當關懸今天第二次踏入家門的時候,洛旻正坐在沙發上看著晚七點的新聞聯播。


    關懸的第一反應是,喲,家裏的空調還開著呢。


    闕漊這到底是受林澤旭啥刺激了,竟然能突然想開了,不惦記著省錢省電費。


    就衝這點,關懸也覺得林澤旭有點本事的。


    關懸的第二反應是,闕漊才幾歲就看新聞聯播了?


    淩晨檔的林澤旭的新聞闕漊蹲著點看,關懸還能理解理解。


    這中央新聞聯播,不是那種七老八十的老頭子才看的節目嗎?還真這麽熱愛國家大事呢。


    反正關懸覺得闕漊就跟個小老頭似的,也不知道他怎麽就趕潮流喜歡上了個男人。


    “喝酒了?”洛旻轉過頭去,淡淡瞥了門口的關懸一眼,鼻尖嗅到了一點酒氣。對於關懸沒有迴臨壇,而是晚上又過來了洛旻並沒有多大驚訝。


    “恩。”關懸愣了愣,然後點頭,“和馮風他們喝了點酒。”


    洛旻點了點頭,他對於關懸身邊的朋友也有一點認識,反正大多是有錢會玩還會鬧事的主。不過關懸會交朋友的朋友也是真的,隨便在哪個城市,好像拉起個電話來都能找到一起玩的人。


    關懸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闕漊像是往日裏一般的嘮叨囑咐或者諄諄教誨。什麽小小年紀就別去酒吧那種龍蛇混雜的地方,什麽喝酒對身體不好等老了後悔就來不及了,什麽要早點迴家休息和家裏人吃飯,什麽要多把時間花在學習上啊之類的……


    關懸聽不進這些,他以前少迴家也是被闕漊煩的。


    他自小都隨性慣了,他本身就是愛玩的性子,反正就到處玩,也根本沒人管他。但等到他媽和闕漊他爸結婚之後,闕漊似乎哪裏都看關懸不順眼。不是說不順眼,就是闕漊好似處處都要管著關懸。


    關懸實在是被闕漊說煩了,他想他親爸親媽都沒來說他,闕漊這半路上冒出來的哥哥有什麽資格來管著他。那段時間關懸也叛逆期正嚴重,總喜歡和闕漊對著幹,不管闕漊說什麽關懸都會頂上幾句,最後迴家的次數也越來越少。關懸他媽隨著關懸想幹什麽就幹什麽,隻要不出事就好。闕漊他爸覺得自己沒什麽立場也沒吭聲,也就闕漊整天都對這個每天都不見人影的關懸擔心。


    “房租我中午忘給你了。”關懸將一個信封放桌上,裏麵是三千塊現金。


    也不知道中午是怎麽昏了頭了,出了門往火車站趕的時候,關懸才突然記起來正事忘做了。本來是轉頭就想迴來的,但關懸轉念又一想林澤旭還在家裏,就沒心思再到闕漊那兒了。於是,晚上找到馮風他們吃了頓飯之後,知道林澤旭不在家踩著點過來的。


    關懸每個月都給闕漊三千塊,說是他住臨壇的闕漊的房子的房租。闕漊肯定是不肯收的,他本來就把關懸當一家人,還收關懸三千塊的房租算什麽意思。關懸也不管,每個月就把錢給闕漊。關懸知道闕漊小氣摳門,特別是現在闕漊的爸爸死了,闕漊就一個人了。


    聽說,闕漊今年大冬天天寒地凍的時候還每天出去公園裏,擺攤子畫畫,一張素描才五十塊錢。關懸想想,總歸他和闕漊當過一家人。他雖然有些煩闕漊,但闕漊人是好的,關懸也不想看到闕漊一個人在外地還苦巴巴地過日子。


    本來關懸如果要給闕漊錢,大可以轉賬的。但是關懸覺得,如果轉卡裏,闕漊隻會就把銀行賬戶擱那兒更不會用了。還不如給現金,至少堆在眼前呢,闕漊看著錢說不定就想用了。而且,這樣關懸一個月也就正好逮著送房租的機會來看看闕漊,在襄州過得怎麽樣。


    但每個月闕漊看到關懸來送房租的時候,依舊是猶豫著不肯收下。他每次都會和關懸說把錢帶迴去自己用,他能賺錢的。但是關懸認定的事,也沒人勸得住,他也懶得和闕漊說,一般情況下都是把錢放台上自己就走了。


    “知道了。”洛旻點了點頭,這迴倒是很坦然地收下了錢,然後便繼續看新聞。


    就這樣?


    關懸把信封放台上,就看到洛旻懶散地靠在沙發上看著國字臉的新聞主持人播報著無聊透頂的新聞。關懸微蹙起眉頭來,新聞就那麽好看?就沒其他表示?一點別的話都沒了?


    洛旻過了會兒轉過頭來,看著難得靜靜地站在餐桌邊的一臉悶悶的關懸,不由得笑了。


    “要吃晚飯嗎?”洛旻出聲問道。


    “家裏還有飯菜?”關懸頓了頓,他以為中午都吃完了。


    “還有點菜,我可以做蛋炒飯給你吃。”洛旻走向廚房,開了冰箱看了看,然後轉頭用詢問的眼神望向關懸,“要吃嗎?”


    “吃。”關懸看已經吃過晚飯了,想也知道,他和馮風幾個在一起,也不會光幹酒不吃飯。不過他看著洛旻的臉,卻不知怎的就應了下來。


    等兩大碗熱氣騰騰的蛋炒飯出鍋後,關懸倒覺得自己還真的又餓了。


    “不想吃了,你吃吧。”洛旻蛋炒飯炒多了,他還剩下半大碗飯,關懸倒已經快吃完了,洛旻便隨意把碗推給了關懸。


    “我還要吃你的剩飯碗?”關懸劃飯的舉動停了下來,有幾分詫異地望著洛旻。


    “別浪費啊,你高三,長身體多吃點。”洛旻單手托著下顎,看著關懸抿唇笑了。


    關懸的心跳一恍,他驟得低下頭去又劃了幾口飯進嘴裏。


    他怎麽以前不知道闕漊這麽喜歡笑來著?媽的,一個男人幹嘛笑那麽好看。


    “我打算去當兵了。”關懸邊吃飯邊說著,他本來這次來也是打算和闕漊說這個事。


    “高三不念了?直接去當兵。”洛旻的眉眼微垂,手指摩挲著木桌,不知道到底在想什麽。


    “恩,我和大熊一起去,就下禮拜入伍。反正我們會到一個區去,大熊的老爺子那邊已經打好招唿了。”關懸這件事之前便想好了,他在學校裏也提不起勁學習,也不想參加什麽狗屁高考。


    他除了個英語成績亮眼之外就沒什麽表現了,關懸也搞不懂自己就算考上大學混個畢業有什麽意思。雖然關懸不喜歡受人管束,但是他一直都挺崇拜軍人的。可能也是因為從小和大熊是哥們,大熊的爺爺是軍區老幹部,老是受那位老人家熏陶的,而且關懸骨子裏便有那份血性,自己也想入伍當兵。


    不過大熊的老爺子也說過,那個部隊特別嚴,他要是進去了,估計沒幾年是出不來。


    大熊的老爺子是抱著將兩個人都培養成一等一的軍人的心思送進去的,想來進了部隊之後,關懸和大熊的日子也肯定艱苦得很,估計等出來的時候皮都要被磨掉好幾層。


    “臨壇的房子我會找人租出去,到時候把錢匯你賬上。你也別留著那錢,反正我人在軍區,也用不著錢。估計之後兩年,我都不會過來了。”關懸的聲音有些低,他抬眼看了看洛旻,想從男人的神情中看出什麽情緒來。


    “恩。”洛旻點了點頭,眉眼笑著眯起來,“挺好的,我還在擔心你高考會考成什麽鬼樣子。”


    關懸瞬間被堵得沒話說了,他本來就壓根沒把高考當迴事過,重要的是他要去當兵啊!


    不過看來闕漊是沒什麽意見,還挺支持的,關懸倒是不自覺地鬆了口氣。


    鬼使神差地,關懸真的把洛旻剩下來的飯都扒拉幹淨了,這還是他第一次吃別人的剩飯碗。


    “去把碗洗了。”洛旻一直看著關懸把飯吃完,然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廚房。


    “還要我洗碗?”關懸差點把剛才吃掉的最後一口蛋炒飯吐出來。


    “你中午都沒洗,都是做給你吃的,你不洗還要我洗?”洛旻微挑起眉來,語氣平緩卻說得一臉有理,這言論完全讓人挑不出錯來。


    “操,你中午本來還打算使喚我洗碗的?”關懸聽明白了,這意思就是中午的碗本來也是準備讓他洗的,照這麽說的話,林澤旭倒還是幫他攬了活了。


    關懸的思想裏還處於,這個世上能使喚老子洗碗的人還沒出生呢。


    結果,洛旻這就蹦出來了。


    “別磨唧,洗個碗哪來這麽多廢話。”洛旻的語速很慢,但說出來的話還是把關懸氣著了。


    “……”關懸覺得闕漊現在說話的調性,怎麽這麽像他。


    關懸一臉不爽,卻還是把碗筷從桌子上收拾了,放進水槽裏,噴得一下打開水龍頭。


    “你會洗碗嗎?”過了一會兒,洛旻的聲音又從後麵悠悠傳來。


    “廢話!”關懸轉頭吼了一句,洗碗他媽有誰不會的。


    “你今晚住這兒吧。”


    關懸手裏沾著泡沫的碗一滑,在水槽裏砸得哐當哐當響,身上還濺了一身水。


    “你說啥?”關懸轉過頭來,瞪大眼望著洛旻。


    “你不是下禮拜就要入伍了嗎,既然你兩年都不迴來,這幾天就住我這兒吧,我們也沒幾天可以見了。”洛旻從餐桌邊走到關懸身邊,瞄了瞄掉水槽裏的碗,關懸趕忙拿了起來衝洗,洛旻繼續說道,“林澤旭這幾天不會迴來,你住下來好了,明天我還可以做糖醋排骨給你吃。”


    “那不是還得老子洗碗。”關懸沒好氣地說了句,伸手將洗幹淨的碗放到旁邊,接著苦大仇深地洗下個碗,然後關懸突然想到了什麽,“那你讓我睡哪兒?”


    “沙發。”洛旻指了指客廳的沙發。


    “老子家裏好端端的床不睡,來睡沙發?”關懸皺起眉頭來。


    “等你去了部隊,連沙發都沒的睡。”洛旻笑著拍了拍關懸的肩膀,“先提前適應下。”


    “操,老子還沒同意呢……”望著轉身就走也不再多搭理他的洛旻,關懸悶聲自言自語道,“明天還要洗糖醋排骨的盤子,媽的,幹脆買個洗碗機再走算了。”


    洛旻沒去守著林澤旭的零點新聞,也沒管客廳裏的關懸在幹什麽,自己就先進房睡覺了。


    他經常可以從睡夢中,夢到這個世界原本軌道裏發生的——過去與將來之事。


    “你他媽在幹什麽!”在軍區一知道闕漊消息的關懸,立刻就不管部隊命令直接就火急火燎地趕到襄州。盡管這樣,消息的收到還是有延遲,這個時候關於闕漊和秦知教授的照片和流言已經在網絡上傳瘋了,完全控製不住,反而愈演愈烈。


    關懸軍裝都沒來得及脫直接就衝到了闕漊的屋子裏,當他找到闕漊的時候,隻看到闕漊整個人泡在冷水浴缸裏麵,凍得全身發青,跟個快死的人似的。關懸也嚇了一跳,他將闕漊一把從冰冷的浴缸裏麵撈出來,身體冰冷,也不知道闕漊已經泡了多久了。


    “到底發生什麽了?你和那個秦什麽的,到底怎麽一迴事?”關懸哪知道出什麽事,他也隻能從手機上翻看。他知道闕漊和林澤旭在一起,但是那個什麽秦知的,他隻聽他說過是很照顧他的一個教授而已。關懸看著闕漊微博下麵成千上萬的一條條辱罵的評論,他自己都要氣炸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闕漊看到關懸迴來,好似更加崩潰了,就連在軍區消息封閉的關懸都知道了,那又有誰不知道。闕漊根本就沒有一點那天晚上的記憶,那些照片他也不知道怎麽拍出來的,他越是去想,腦子裏越是混亂一片,內心卻溢滿了恐懼。


    “你這樣做給誰看?你他媽有沒有和那個男人搞在一起你還不知道?沒有的話就是沒有!什麽不知道!”關懸簡直要被闕漊這樣自虐的行為氣死了,他將闕漊從浴室裏拖了出去,把闕漊的濕透的衣服扯下來。當關懸看到闕漊背上的墨色紋身的時候,才突然記了起來,“林澤旭呢?都這個時候了,他還不在家?”


    “我都被人罵成這樣了,他怎麽敢迴來。”闕漊滿臉是水,聲音顫抖,嘴角卻諷刺地勾起,看不出到底是在哭在笑,但是聲音裏卻透著一股絕望的心灰意冷。他的雙腿一軟,便顫抖著跪在了地上,“關懸,我完了,我徹底完了。”


    “狗屁完了!”就算所有人都罵闕漊,關懸也不信闕漊真的為了什麽成績獎項去勾引教授,再說闕漊眼裏心裏就林澤旭一個,哪裏會搞出這種幺蛾子來,“你給我起來!我給你找律師,假的就是假的,老子告不死他們以後就不叫關懸!”


    “沒人信我啊!”闕漊瞪大充滿血絲的眼睛仰頭望著關懸,歇斯底裏地大喊起來,“都沒人信我啊!我說了啊,我都講明白了啊!他們根本就不信我!所有人都在罵我,都在叫我死!我有什麽辦法,我根本沒有辦法了!”


    輿論,就是無形的刀刃。


    看不見,摸不著,卻能刀刀予以致命的傷害,讓人痛不欲生。


    “你讓我怎麽做!我還能怎樣!那些照片已經傳遍了,流言越傳越多,我現在對所有人來說整都是個該死的賤貨!你自己也都看到了吧!他們都是怎麽用最肮髒不堪的話來罵我的!”闕漊滿臉絕望地望著有幾分怔然的關懸,“你請律師又能怎樣,他們隻會說我想方設法洗白而已,所有人都隻是等著機會繼續罵我,想讓我死的人依舊想讓我快點死!”


    “你幹嘛管其他人怎麽想?你自己沒做過,自己知道不就行了嗎!”關懸根本不知道怎麽安慰闕漊,闕漊在喊,關懸比闕漊喊得聲音還要大。關懸自己的腦子裏都一片混亂,他連自己的情緒都安撫不下來,更別說去安撫闕漊。


    “我怎麽不管?你讓我怎麽不管!有多少萬人都在罵我!這件事情根本就不會輕易結束,隻會越鬧越大!”闕漊崩潰地抱著頭發,他的聲音顫抖而又哽咽,胸口起伏著大口喘息得似是即將唿吸不過來了,“我不敢看手機,家裏的座機和手機都被打爆了,甚至還有人到我的門口來罵我……”


    闕漊知道的,這件事不會結束的,隻會越鬧越大,越來越多的人厭惡辱罵他。


    他的心跳隻有在冰水中才會稍微壓抑下來,他覺得自己快瘋了,發疼的心髒在空蕩蕩的胸腔裏麵砰砰亂跳個不停,根本無法控製得住。他拚命不去想,卻隻會想得不停,然後越來越恐懼,越來越絕望,不止一次地想到去死。


    闕漊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死死纏在網裏的惡心的小蟲子,一點點被吞食著。


    他沒有辦法逃脫,沒有人在意他的死活,他隻能等待著被吃得屍骨無存的那一刻。


    “我不能再去美院了,也不能再畫畫了,我畫的畫隻會被罵,我,我也不能出去……”闕漊無神的雙眸裏是淚水一直在無聲無息地落下,他的臉上是絕望的悲慟,像是被逼到了瀕死的絕境,“我這輩子,都毀了。”


    “毀個屁!”關懸看到闕漊這樣也知道再這樣下去,闕漊肯定會瘋掉的,“你他媽別再瞎想!你給我一個月,不,半個月,老子都給你解決幹淨了。”


    闕漊完全沒有聽進去,他低著頭,沉默地跪在地上。


    “你給我清醒點,又不是什麽大事!”關懸也是一肚子的氣根本不知從何發泄。


    “是啊,你當然覺得不是什麽大事。”闕漊低聲地說了一句,已經沒有人可以理解他。


    “操,老子是想幫你!”關懸被闕漊這麽一說更是火冒三丈,他瞪大了眼真是恨不得將闕漊提起來打幾拳,“如果不是你的話,你以為老子有這狗屁心思來趟這趟渾水!”


    “那就別趟了,隻會惹得一身髒。”闕漊的身體還在顫抖著,他頭昏腦漲,整個人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一開始闕漊知道,也是有人幫他說話的,最後全部上百上千條迴複爭先恐後罵死了迴去,直到那些人也默不吭聲。


    就連林澤旭,最開始就公關發了申明,與他撇清了關係。


    是啊,還有什麽必要爭論呢。


    已經沒有必要了。


    他們口口聲聲說要道歉,要真相,但其實那些人什麽都不需要。


    就這麽憤慨激昂地,義無反顧地,毫不猶豫地,去毀了一個人的人生。


    從此之後,闕漊這個名字,隻會成為世界的汙點而已。


    而他將再也抬不起頭來,永遠一輩子,都被縛在這惡網中,任人辱罵。


    闕漊見不到一點希望。


    他從未有一刻如此害怕著未來的到來。


    闕漊聽到關懸接了個電話,然後他進了房間不知道拿了什麽東西出來。關懸將還坐在地上的闕漊提到了床上,而後闕漊聽到關懸用壓抑著怒氣的惡狠狠的語氣對他說,“你什麽都別想,收拾下行李,過幾天我帶你走。”


    闕漊靜靜地坐在床上,思緒混亂而又冰冷,也沒聽到關懸後麵又說了什麽。


    走?


    他還能去哪。


    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臉,不管他去哪裏,都是一樣的。


    為什麽人與人之間會有如此多的肆無忌憚的尖銳惡意?


    為什麽明明這麽多人都不曾認識你,卻能一個個詛咒讓你去死?


    為什麽這個世界可以這麽醜惡殘忍地,就將一個無辜的人一夕之間打入絕望?


    為什麽……他要承受這些?


    關懸走了,他接到電話說找到了秦知,那個老男人躲在了鎮西的老家。


    大熊也和他一起從軍區迴來,兩個人一輛車就直接殺去了秦知的老家裏麵。


    一路上直到關懸衝進秦知的老家裏麵,關懸一直都默不吭聲。就連熊歲都看得出來關懸氣得狠了,在開車的時候,熊歲也不敢吭聲。


    等到關懸見到秦知,直接就是往死裏一頓打,那個兇狠勁誰都攔不住。一直到後來秦知一張臉都被揍得血肉模糊,再看都要被打死了。就連大熊也被嚇到了,幫著其他人將關懸趕忙攔了下來。


    當地的警察趕到連忙把秦知送醫院,把熊歲和關懸扔牢裏拘留了。


    “關老爺,你這胳膊手拐得夠長的啊。你在臨壇鬧鬧就算了,這都鬧到鎮西來了,還讓哥幾個連夜趕鎮西來保你出去,你連聲謝都不說啊。”開車的馮風看著依舊一臉狠厲沉默的關懸,也知道關懸還在為闕漊的事情發愁,“你別太擔心了,阿飛已經去找律師了。我也找人查過了,那個秦知老婆也不是什麽好貨色,那個女人沒少鋪渠道來攪渾這水。”


    “你也太不理智了,你把人打進重症病房有什麽用。”沈煒歎了口氣,他知道關懸性子向來躁,年紀輕火氣大,估計憋了一肚子氣全都撒在秦知上麵了,“你現在把人打成那樣,也是有理說不清。大熊,你也不攔著點,你跟著他一起胡鬧幹嘛?”


    “攔著點,我哪裏沒攔了?關公打起人來你又不是不知道,簡直六親不認,你看我臉上這塊青的不就是他打的!”大熊直接不服了,最後拚死攔著最兇的人就是他好嗎,“再說了!那個畜生就是該打!自己做的狗屁事情,把關公他哥一個人推出去,自己倒躲起來,這算是人做的事嗎!他媽就算打殘了也活該!”


    “打殘了能解決事情嗎?你們兩個一路貨色,都不動腦子的!”沈煒本身年紀就比車上其餘的人大些,此時轉過頭去板起了臉大聲嗬斥了下熊歲和關懸,“你們就算把秦知硬抓迴來,交給我,也比你們現在這樣把人打得半死的強!關公你這幾天給我好好歇歇,看著闕漊去,別再給我出來鬧事!”


    “關公,你真準備帶闕漊去美國了?你和你爸都說好了嗎?”開車的馮風從後視鏡去看熊歲和關懸,平時話最多的關懸此時依舊是黑著臉一聲不吭的。


    “等簽證一下來我就帶他走。”關懸後來也並沒有和闕漊主動說過,他的父親是破產了,但是後來他去了美國經商,如今事業做得不錯。關懸的父親這幾年一直都有聯絡他去美國,隻不過關懸一直不肯去而已。


    如今出了這種事,關懸肯定不管怎樣,先要把闕漊帶出去,離這個渾水越遠越好。既然闕漊這麽害怕國內的人都認識他,他就帶他去美國幾年算了。


    關懸這幾年裏終於頭一次主動聯絡了他的父親,托他盡快幫闕漊辦好美國簽證。


    “那關公你不能繼續和我去當兵了啊,完了,我肯定得死在部隊裏了。”熊歲倒是一臉愁容,他最好的兄弟就這麽突然要出國了,也不知道再見到的時候要過多少年了。


    “你去美國也好,跟你爸好好處處。你現在還年輕,學什麽不能學,你去隨你爸學個經商,總比你陪大熊在部隊裏麵拚死拚活得強。”沈煒也想不到,經常會突然發生這種事情,這個世界上就是這樣,措手不及的事情總是接踵而至。


    “操!你什麽意思!敢情關公還逃離苦海了,我還得垂死掙紮幾年是嗎。”熊歲嚷嚷了起來,本來他就不想去什麽軍區,偏生他家裏人都鐵了心的說這是家族傳統。去他媽的,家族傳統!熊歲好不容易說服了關懸和他一起去,現在關懸也走了。


    “好了,反正你就和闕漊去美國吧,剩下來的事我們哥幾個肯定給你處理好。網絡上的輿論都是一陣一陣的,等過幾個月,你們就可以迴來了。”沈煒沒再搭理熊歲,轉頭定定看向關懸,“你收斂下自己的脾氣,迴去之後不要再和闕漊鬧知道嗎?”


    關懸陰沉著臉,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馮風的手機鈴聲響了。


    “喂。”馮風接起了電話,“怎麽了?”


    馮風的手突然顫了一下,然後連忙將車靠右停下,然後澀著嗓子又問了一句,“你再說一遍。”


    車裏其餘的三個人也意識到馮風的電話裏肯定是出了什麽事了,氣氛瞬間變得緊張無比。


    “關懸。”馮風放下了手機,而後緩緩轉過頭來,臉上的神情晦澀不明地望著關懸。


    他們總是叫他關公,關哥,關老爺,很少會這樣嚴肅地連名帶姓地叫他關懸。


    關懸的心猛然一緊,他屏息地瞪著馮風,身體都不自覺地極致緊繃著。


    馮風複雜的眼神盯著關懸,深吸了一口氣,而後低垂著眼咬牙說道——


    “闕漊他,跳樓自殺死了。”


    關懸的瞳孔猛地驟然縮緊。


    半夜的窗外有一輛開著大燈的車駛過,耀眼的燈光落在關懸臉上,留下了灰白僵冷的陰影。


    洛旻猛地從床上睜開眼,他的心跳得極快,細喘著唿吸著,就連額頭都冒了一層冷汗。


    關懸最後一幕的神情在他的腦海中迴蕩著,揮散不去。


    洛旻從床上走了下來,他站定到了沙發邊上,看著沉睡的關懸,心跳才恍然慢了下來。


    “操!你他媽幹嘛呢!大半夜扮鬼呢!”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麽的關懸一睜開眼就看到一個人影在他眼前,連忙嚇得躲到了一邊,而後沒好氣地看著半夜不好好睡覺,來裝神弄鬼嚇他的洛旻。


    “幹嘛呢,你,夢遊啊?”關懸看著洛旻,洛旻卻不吭聲,這讓關懸莫名其妙。


    洛旻伸出了手,關懸不知道怎麽,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主動伸出手去握住男人了。


    感覺到洛旻手心的溫度,關懸覺得自己跟觸電了似的。


    他自己是不是都睡糊塗了?有毛病啊!闕漊伸出手,他幹嘛非得握上去?


    關懸剛想把手伸迴來,洛旻就已經緊緊抓住關懸的手了。


    “闕漊,你到底想幹嘛啊?”關懸完全搞不懂闕漊了。


    洛旻也沒說話,就把關懸往房裏拉。關懸遲疑了一會兒,也就跟著步伐進去了。


    “一起睡。”等走到床邊上,洛旻淡淡地說道。


    “我操,你睡傻了吧你!我可不是林澤旭!”關懸連忙甩開了洛旻的手,他隻以為闕漊肯定是睡懵頭了,估計把他當成林澤旭給帶進屋了。


    “我和林澤旭分手了。”洛旻望著關懸說道。


    關懸愣了一會兒,分手他倒是著實沒想到,隨後腦門子裏上來一股子火氣,“他甩得你?他居然敢甩你?”就知道林澤旭肯定換女人玩了,看他明天不找他算賬去!


    “我提的。”洛旻繼續說道。


    “你提的?”關懸瞪大眼,似是怎麽也想不出竟然有一天闕漊會和林澤旭主動提分手。那闕漊得被林澤旭壓迫欺負成哪樣,這軟脾氣才會提分手啊。關懸真是越想越氣了,但是這事情一碼歸一碼,“我反正覺得你和林澤旭分手是好事,但是你拉我過來和你一起睡算搞什麽鬼?”


    難道還身邊少了個人之後,睡不著覺了嗎?


    關懸隻要想想每晚闕漊和林澤旭在這張床上睡一起,都覺得渾身一個寒顫。


    洛旻沒說話,就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看著關懸。


    屋裏有一盞牆角的小夜燈是亮的,那微光淡淡落在洛旻的身上,卻顯得有幾分落寞。關懸看著洛旻的臉,總覺得洛旻的神色似是有幾分委屈,就連那雙桃花眼都黯淡下來。


    媽的!這表情活像是他欺負了闕漊一樣!


    “別看我了!睡,睡,一起睡!”關懸實在被看的慌了,實在沒轍,直接就躺到了床上,似是恨自己立場太不堅定而生氣,泄憤般地重重拍了拍床墊,“你還不快點上來睡!半夜裏瞎折騰!”


    洛旻摸索著躺上了床,他朝著關懸的方向側著身子睡著。


    這下子洛旻心裏舒坦了,閉了眼就入睡了。


    但是關懸心裏不舒坦了,他都不知道多少年沒和別人一張床上睡過了,心裏亂糟糟的。


    他僵硬地轉頭看向身邊洛旻的睡顏。


    明明是半夜裏,但是那清俊的五官似乎都很清晰地入了關懸的眼,他不由自主地都看愣了。等終於反應過來的時候,關懸心裏又是一陣好氣,他半夜沒事去盯著闕漊的臉瞎看什麽,有毛病!


    關懸閉上眼,心裏想著快點睡。


    明天還是早點迴去吧,不吃什麽糖醋排骨了,吃了還得洗碗,晚上還得陪/睡。


    這他媽是遭的什麽罪!


    關懸聽著身邊的人的平穩的唿吸聲,隱隱感覺到身邊的人的溫度,卻是怎麽也睡不著。


    不像是覺得厭煩,反而覺得胸腔裏有些發燙,倒像是在緊張還有點激動一樣。他的心跳在這寂靜的深夜裏,關懸自己都能感覺得到,在不自然地加速跳動著。他甚至還有點控製不住地想側過身去,再好好看看闕漊的臉似的。


    關懸瞪大眼,酸澀犯困的眼睛直瞪瞪地望著漆黑的天花板。


    真是要了老子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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