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助於孔萍凡人成仙體的人生感悟和經曆,陳自默一朝頓悟,短時間內卻也無法完全做到如孔萍那般,將心靈完全淨化,達成一眾超凡的境界,與天地有感而相參。


    這,與陳金的超能力,在某些方麵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接下來在長達半個月的時間裏,陳自默時常把自己關在書房中沉思,領悟,感觸,去嚐試那種心靈的淨化和追求一種天人合一的心境,卻發現舉步維艱。


    轉眼間,暑假已經過去大半。


    這天上午十點多鍾。


    陳自默正在書房中盤膝冥想,尋求天人合一之境時,忽而感應到了七星迎仙陣中,傳來一種異樣的波動。


    不是術士的氣息,不是變種人的氣機。


    是心靈上的感覺。


    是,血脈的悸動。


    陳自默睜開了眼睛,神情瞬間變得極為複雜,一股排斥的戾氣從內心深處噴湧而出。


    但隨即,被他強壓了下去。


    他起身走到門口,開門出去,看到陳自蠻蹲在校涼亭旁的花池邊,拿著木棍撥拉著螞蟻玩兒,便招唿道:“蠻哥,去把街門打開,有客人來了!”


    “哦。”陳自蠻起身,往前院走去。


    陳自默到堂屋拿電話,撥通了父親在廠裏的辦公室電話:“她今天來,你為什麽沒有告訴我?”


    正在忙著算賬的陳金拿著電話疑惑地問道:“誰來?”


    “我媽來了……”


    “啊?”


    “你真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她現在在家呢?”


    “沒有,快到了。”


    “那你怎麽知道的?我沒告訴她家裏的電話……”


    “你迴來吧。”


    ……


    放下電話,陳自默起身走到外麵的涼亭下,負手而立,靜靜等待。


    自上次父親談及和母親偶遇,並勸他原諒母親之後,陳自默就知道,早晚會有這麽一天,所以他並不會猶猶豫豫是見或不見。隻是,他還沒有考慮好,如何麵對?


    她現在的樣子,變了麽?


    想到這裏,陳自默才豁然發現,記憶中母親的模樣,竟然不那麽清晰了。


    一些路過陳宅的村民們,遠遠看到,一輛黑色的奔馳轎車由東向西,駛過了村東的石橋,繼而緩緩停在了寬闊的陳宅大門前,副駕駛位置下來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下車後迅速將後排車門打開,微躬身,一手伸到車門上方遮擋,一手將拿著的傘撐開遮住了陽光,姿態恭敬。


    一名穿著白色短袖襯衣,黑色齊膝短裙,高跟涼鞋的女子,從車上下來。


    女子相貌美麗,卻自帶著一股子濃鬱的上位者的強勢威嚴,故而略顯冷漠。她化著淡妝,膚色保養極好,若非那股子氣場太強,很難讓人看出她的實際年齡。


    路過的村民們看到這名女子,都不禁心生疑惑。


    那是誰?


    陳家竟來一些美麗的女人,前些日子來了一位出塵脫俗,如畫中仙子般的人兒。今天,又來了這麽一位一看就是非富即貴,自帶拒人千裏之外氣場的漂亮女子。


    看著有些眼熟,像是……


    一些年長的村民,忽而就想到了陳瘸子當年的老婆,李香蘭!


    站在車門旁,李香蘭抬頭望著頗有氣象的陳宅門樓,以及那匾額上鐵畫銀鉤的“陳宅”兩字,神色間充斥著濃鬱的感慨和迴憶,誰不曾年輕過?


    誰不想,青春不老?


    大門是敞開著的。


    一個瘦瘦黑黑,看上去十七八歲年紀,身材矮小的半大孩子,腰背佝僂著,從大門內跨過門檻出來,站到門側,雙臂自然下垂,細長的眼睛中透著淡淡的疑惑,打量著李香蘭和撐傘的隨從人員。隨即,陳自蠻的眼睛看向了剛從車上下來,走到李香蘭另一側的司機——黑色短袖t恤,黑色西褲,黑色皮鞋,戴副墨鏡,不那麽肥碩,卻格外堅實的肌肉,將t恤撐得緊繃繃的。


    司機也注意到了陳自蠻。


    如野獸對危險的敏銳感知,陳自蠻確認戴墨鏡的男人,很危險,於是他細長的眸子裏,兇芒畢露!


    濃烈得殺氣迅速衝出體外,彌漫在兩者之間。


    司機皺了皺眉,踏前一步,半擋在了李香蘭的身前,輕聲道:“李總,小心些。”


    “陳自蠻。”李香蘭淡淡地開口了:“你幹爹在家嗎?”


    “沒有。”陳自蠻硬梆梆地迴答。


    “你弟弟在嗎?”


    “在。”


    “我要進家,你會阻攔嗎?”李香蘭微微一笑。


    陳自蠻想了想——這個女人他記得,在京城和幹爹遊覽故宮時,遇到過,後來幹爹還和她一起吃飯的。再想想剛才弟弟說的話,陳自蠻點點頭,抬手指向那名司機,道:“你可以進來,他不行,他行。”


    手指,點了點撐傘的助理。


    李香蘭側頭,淡淡地說道:“老方,你在外麵等我們吧。”


    “可是李總……”


    “這是我兒子的家,這孩子,是我兒子的幹哥哥,還能有什麽危險嗎?”李香蘭沒來由得反怒了,冷冷地看了眼司機,然後邁步往台階前走去。


    助理撐著傘亦步亦趨地跟上。


    院子裏樹木繁茂,花草鬱蔥,紅磚青瓦,和多年前相比幾乎沒有任何變化,還是記憶中的樣子,於是就更添了迴憶中對時光的感慨酸楚。


    而院落也在歲月中,添加了一絲滄桑。


    處處綠蔭的緣故,助理已經收起了傘,情不自禁地讚歎道:“李總,這裏鄉下的家院,也太美了吧?”


    “應該是,獨此一家吧。”李香蘭微笑道:“至少,當年是。”


    走過圓門,李香蘭停下腳步,看向了被綠樹和植被環繞,一方小池旁的涼亭下,那個負手而立,清瘦,不那麽挺拔,卻筆直如刀劍般的年輕身影。


    一米七多點兒的身高,穿著普普通通的白色短袖運動衫,白色運動短褲,白色運動鞋。


    俗話說“兒隨母,女隨父。”


    陳自默的相貌,更多隨了母親,所以沒有陳金那般英武霸氣,但清秀儒雅,書生氣十足。而修行術法以來,隨著自身修為尤其是心境的提升,更讓他氣質超然。


    李香蘭的眼眶,瞬間濕潤,心痛得她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胸口,微微彎腰。


    陳自默輕輕淡淡地說道:“迴來了?”


    一句帶著疑問,更像是問候,甚或是質疑、指斥的“迴來了?”讓李香蘭霎那間淚崩,她哽咽著喊出了“自默……”,一邊快步走向兒子,但距離小亭還有兩米時,她忽然停下了腳步,無比哀傷又內疚地看著兒子,她看得出來,兒子淡漠的神情,還有那雙好看的眼睛裏,透出的毫不掩飾的排斥。


    “自默,對不起……”李香蘭撲簌簌落淚的眼睛中,滿是哀求和自責。


    陳自默笑了笑,道:“他在監獄的時候,身不由己無法看我,你呢?”


    李香蘭哭泣著:“對不起,都是媽媽不好……”


    “嗯。”陳自默點點頭,道:“你現在過得很好,我過得也很好,那麽,見到我了,就可以迴去了……說得話再多了,就會激發矛盾,徒增不快。”


    言罷,陳自默轉身往堂屋走去。


    “自默,媽媽知道錯了!”李香蘭大聲尖叫著嘶喊:“媽媽從現在開始,一定盡全力彌補,給媽媽補償的機會,好不好?媽媽求求你了……”


    走到堂屋門口的陳自默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哭成了淚人的母親,道:“我不恨你了,但,不會原諒。”


    李香蘭怔住,淚水不斷滑落。


    此刻,陳金出現在了圓門口,看著李香蘭在小亭前淚如雨下,神情悲愴懊悔至極的樣子,陳金輕輕歎了口氣,走過去和聲說道:“來之前,怎麽不提前打個電話?”


    李香蘭豁然轉身,怒視著陳金,喝道:“打電話?我等了這麽久,你沒有給我迴複!我給你打電話,你是不是就要帶著兒子跑到幾千裏之外躲著我?你是不是,怕我搶走了兒子,將來沒有人給你養老送終?!”


    “香蘭……”


    “陳金!”李香蘭似乎想要把滿腔的傷痛和懊悔,盡數轉化成憤怒發泄出去,“自默是我們兩個人的兒子,我不會搶走的,我隻是,想要給他創造更好的生活和受教育的條件,讓他能夠擁有更沒好的將來,而不是窩在鄉下農村裏,和一群文化和素養相對底下的村民,生活在一起!”


    話語很刺耳,很傲慢,很自大。


    但陳金並未生氣,從上次白啟林向他提出建議,已然做出決定之後,他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並考慮過最壞的結果,所以,現在這般情況,他當然不會生氣。


    至於李香蘭刺耳的話語,陳金更不會去反駁什麽——話難聽,但屬實。


    站在堂屋門口看著這一切的陳自默,神情淡漠。


    雖然年僅十六歲,但他已然能夠明曉許多道理,在學校裏,蘇瑩瑩也曾和他談過這方麵的問題。也許換做其他村民聽到這番話,必然會憤怒地跳腳怒斥,說些什麽忘本啊、沒有農民哪兒來的糧食餓死你們,或者直接扣“瞧不起農民”的大帽子。而事實上,從綜合素質水平上來講,由於經濟條件、平均受教育的文化水平、生活環境文明現狀等等原因,這種差距確確實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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