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默,我知道你是胡大師的傳人,你肯定能治好我女兒的病……”


    “啊?”陳自默一愣,心想原來孫老師已經去找過幹爺爺了,也難怪最近幾次見到她,她的神情表現都很古怪,感情是早就猶豫著想請我,去給她的女兒看病啊?


    可是……


    陳自默尷尬又為難地說道:“孫老師,我,我不是,更不想當一個陰陽仙,我也不會那些東西,雖然和幹爺爺在一起生活了幾年,也僅僅是知道一些那種迷信行為的皮毛,我真不行。”


    “自默,老師明白,也能理解你的心情和顧慮,我保證,絕對不會說出去的,你,你去試試,試試總可以吧?”孫芸雙手狠狠地抓著陳自默的胳膊,力道之大,讓陳自默感覺都有些疼痛了。


    話說到這份兒上,善良心軟的陳自默,實在是做不到拒絕了。而且如果拒絕,孫芸老師肯定會拖著他不放繼續哀求……


    被旁人看見這樣的情景,又該做何感想?


    到時候怎麽解釋?


    陳自默無奈地搖搖頭,答應道:“好吧,我跟您去一趟……”


    “那,那咱們快走,自默啊,老師謝謝你了,真的太謝謝你了,你一定行的。”孫芸喜極而泣,一邊念叨著不停感激,一邊迫不及待地拉著陳自默下台階走到那輛二八自行車旁邊,這才鬆開陳自默,抓住了車把,迅速蹬開撐子,道:“我帶著你……”


    陳自默哭笑不得,搶過車把道:“還是我帶著您吧,您指路……”


    “哎,好好。”孫芸也不想再推讓客氣浪費時間了,她現在,恨不得帶著陳自默飛迴家中。


    校外。


    漳秋大街兩側,路燈散發著昏黃的光線,街道上車輛行人稀少。


    天性善良又好為他人著想的陳自默,把自行車蹬得飛快,心裏卻是希望著慢點兒,再慢點兒。倒不是害怕去處理這件事,畢竟已經決定並答應了孫芸老師,沒得選擇了。之所以想慢點兒,是因為他擔心還沒把話說完,就到孫芸老師家了……


    這一路,他邊騎邊說:“孫老師,這年頭您也知道,一個跳大神的陰陽仙,莫說是在這城裏了,就算在鄉下,在那些迷信思想嚴重的婦女老太太眼裏,那也是被當成笑話看的,用得著你了會客客氣氣地喊一聲大師,平時都不正眼看你,打從心眼兒裏就瞧不起你。當初我幹爺爺千叮嚀萬囑咐,讓我長大了千萬別幹這一行,否則就是沒出息,一輩子在人前抬不起頭來,所以我……”


    “自默,老師都明白,你放心吧,我肯定不會說出去的,你,你別說了,騎快點兒!”孫芸心急如焚。


    陳自默猶自不放心地繼續嘮嘮叨叨。


    在孫芸的印象中,陳自默就是一個不善言辭,也不大愛說話,更不好熱鬧,喜歡安安靜靜的老實憨厚孩子。現在,卻如同一個鄉下長舌婦般嘮叨起來沒完沒了,心急如焚的孫芸在煩躁不堪的同時,也心生出了對陳自默濃濃的歉疚和感激之情:“這孩子為了幫我,也著實不易啊。是我在逼著他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都把這孩子給逼成話癆了。如果,他真能治好了我女兒的病……那麽,我願意答應他提出的任何條件,也甘願,用自己的餘生去報答他。”


    想到這裏,孫芸淚流滿麵。


    孫芸家在教育小區一棟三單元101室,當年小區建成後,能夠分配到一棟和二棟的,都是縣一中、二中的領導,以及教育局的幹部們,因為一棟和二棟,全部是一百四十五平米,四室兩廳格局的大房子。那時候,孫芸恰好第一次被評為燕南市高校十佳優秀教師,而且市教育局已經有人提出,要把她調到市一中任教,所以縣教育部門和縣一中的領導,趕緊給孫芸做思想工作,並答應分給她這套大房子,如此,孫芸才在市教育部門征求她個人意見時,婉言謝絕,留在了縣一中。


    陳自默跟在孫老師身後,一進門就聞到了嗆人的藥草味兒和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臭味兒。


    屋裏麵到處都是亂糟糟的……


    很難想像,每天極為注重儀表形象的孫芸老師,會住在如此髒亂差的環境中,也糟踐了這麽好的一套房子——陳自默雖然年齡不大,可也能看得出來,家裏其實裝修得不錯。


    可為什麽會這麽亂,這麽髒?


    要知道,髒亂差到極點的地方,自然會生陰染陰的……


    其中一間臥室的門打開,走出一位穿著居家便裝的老頭兒,灰白的頭發亂糟糟的,胡子拉碴,滿臉皺紋,眼神中透著疲累和絕望的厭倦,他腰身略顯佝僂,但很明顯不是體格的問題,而是因為太累了。


    “老齊,這就是陳自默,我的學生,那位胡大師的傳人。”孫芸介紹了一句,隨即又問道:“小靜怎麽樣了?”


    “剛睡著。”老頭兒看向陳自默,蒼老疲累的臉頰上擠出了一抹牽強的笑容:“你好。”


    “唔,您好……”陳自默趕緊禮貌地微微躬身。


    “自默,他是,是我們家小靜的爸爸,老齊……”孫芸做著介紹,一邊小心翼翼又極快地走到那間屋門口,探頭往裏麵看了看,伸手輕輕拉門,想把門關上,但又馬上停下,扭頭看著陳自默,眼神中滿是哀求和希望地說道:“自默,你,你來看看我的女兒吧。”


    陳自默正自詫異著,孫芸老師的丈夫,也太……老了點兒吧?


    聽得孫老師喊他,這才迴過神兒來,小聲答應著,一邊邁步走到了屋門口,微微皺眉向裏麵看去。


    這間臥室的麵積不大,也就十幾平米的樣子,貼著西牆放了一張低矮的單人床,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家具和物件。最奇怪的是,這間臥室窗戶的窗沿,用厚厚的棉布裹住,窗戶四邊牆棱也都打磨成了弧形,並且和臥室內所有的牆壁一樣,全部貼上了軟材質的膠墊,就連那張木製的單人床,床邊、床頭、床尾、床腿,全都用棉布包裹著,確保沒有任何棱角。


    床上,躺著一個人。


    或者說,是一個看起來還像是人的人。


    頭發很長,很黑,很,稀少,散亂在枕頭上和頭下,臉頰瘦削,瘦得顴骨突出,腮部和眼窩塌陷……如果不是還包裹著一層土黃色的皮膚,真會讓人覺得那是一個骷髏頭。


    身上,蓋著一張陳舊發黃的白色毛毯,蓋住的身體在毛毯上凹凸出淺淺的不太明顯的起伏。


    看著這個還有氣息,剛剛睡著的人,陳自默的眉頭越皺越緊——自上次成功封堵本元在體內後,雖然本元量很少,但已經足夠時刻支撐著他體內小周天的輕柔旋轉,從而讓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受害者身上陰邪之氣的態勢,並做出初始的大概判斷。


    在這方麵壓根兒沒有任何經驗的陳自默,憑借所學豐厚的術法基礎知識,判斷躺在床上的女人,應該是,被人下了蠱。


    具體是什麽蠱,僅從外部觀察無法確定。


    所以,他又開始打退堂鼓了……


    因為在未看到孫老師女兒之前,他判斷充其量也就是被術士施以尋常害人的那幾種簡單術法的一種,用符籙抑或術陣布置到她的體內,又或者,是在孫芸老師家裏的某個角落,孫老師女兒喜歡的某個物件,比如項鏈、耳環、手鐲、戒指什麽的上麵,布下了術陣。


    這都好辦,無非是破除術法和術陣,就行了。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推斷,是因為陳自默認為,一個術士,想要加害一個尋常人,肯定會首選使用小小的術法,不至於耗時耗力耗費心神地使用多麽厲害的術法,正所謂“殺雞焉用宰牛刀。”所以,這類小小的術法、術陣,術士在成功施術,激活了術陣之後,都懶得再與之保持不間斷的銜接,隻要術陣被激活,能持續運轉就行了。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涉及到術士自保的問題,斷了銜接的話,就不必擔心術法術陣一旦遭到破壞,由於自身與術法術陣保持銜接從而受到的嚴重傷害。


    事實上,即便是沒有保持銜接,己身所施術法、術陣損毀,也不可避免地會遭受到天地自然的反噬作用力,隻是反噬傷害輕重的區別。


    但陳自默沒想到,孫老師的女兒是被人下了蠱!


    蠱,和普通的術法、術陣在本質上就有著極大的不同之處。因為不論是什麽蠱,都是成雙成對培養出的,術士在下蠱時,會把雄蠱種到被害人,也就是蠱體中,雌蠱則留在術士的體內,由術士以意念控製,並通過雌蠱,控製、觀察、維係著雄蠱,所以下蠱的術士,一般都不會與蠱體,也就是被下蠱的人相隔太遠的距離,因為距離遠了,蠱容易失去控製,術士自己體內和意念相通的雌蠱,就會發瘋反噬。


    這也就意味著,加害孫老師女兒的那位術士,就在附近。


    一旦陳自默施術祛蠱,對方甚至有可能直接殺上門來——祛蠱,等同於在直接以術法攻擊對方,人家當然會反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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