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指望山寨土匪的手藝能好到哪裏去,好好點得菜能上齊,已經廢了老鼻子勁兒,據說為了滿足需求,甚至有個山賊貢獻了自己的寵物雞,和蘑菇盆栽。


    然而,不要以為你們表現的盡心竭力,赤膽忠肝,我就會放鬆警惕,那真大錯特錯!好好每樣菜,都讓那倆捶腿妹子當麵嚐過,才分給自己和珝珝姑娘吃。


    雖然味道比不上大內禦廚,不過出門在外,不能要求太高。好好覺得那雞湯味道很不錯,然而她剛說要打賞大廚,土匪們就自己先鬧起來,寵物雞的主人堅持認為自己應該得到這筆錢,因為他要買祭品,撫慰幺雞在天之靈。


    好好沒有心思理會他們,她在關注珝珝姑娘,這小妹妹顯然沒什麽胃口,她對著麵前的米飯出神,仿佛碗裏能跳出一個田螺姑娘。好好憐惜她剛離流氓口,又進土匪窩,十分不忍的盛了碗雞湯給她。還特意附耳引誘:“多喝點,長胸。”


    剛欲品嚐的許廷顥又默默的收迴了手。他長那玩意幹嘛。


    “不知道爹爹什麽時候來。連累你這樣的小姑娘他一定很自責,所以我一定要對你好一點。”好好如是感慨。


    許廷顥心道:他不會來了,因為他就是我這樣的小姑娘。


    某天晚上,兩個大姐走過來給好好洗腳。她們的職責是服侍好大佬,大佬會變,但她們不會變,連妝容都沒有變。描眉畫眼濃妝豔抹,脂粉質量不好導致麵上好比帶了層薄薄的麵具。


    一盆洗腳水熱氣騰騰,大姐的臉上笑容諂媚的仿佛能搓出蜜來,非常自覺得來給兩人脫鞋襪。為什麽是兩人,當然是因為這醃臢地方,好好不放心這美嬌娘,要貼身保護一起睡。許廷顥看看那女子過分甜蜜的笑,隻覺得礙眼。


    他得想個法子擺脫這種局麵。難應付的不是土匪,而是如何在好好麵前自圓其說。眼看著公主已褪去鞋襪,露出白生生的腳丫。許廷顥低頭一看熱水,忽然覺得不對。


    “停!”


    嗯?好好詫異。許廷顥卻二話不說握住一個大姐的手狠狠壓在熱水裏。啊……陡然拔高的慘叫讓好好立即捂住了耳朵,定睛一看,隻見那大姐麵露痛苦之色,不斷的掙紮,可惜被珝珝姑娘牢牢壓著,竟絲毫動彈不得。


    她反應很快,當即將另一個大姐反剪了雙手:“說!怎麽迴事!”


    那豐腴的婦人好比一張大餅癱在了地上:“是,是那幫弟兄,他們不甘心多年產業落在你們手裏,也憤慨自己竟然要受兩個臭娘們的氣。就在這水裏動了手腳。他們知道你肯定會小心飯菜飲水,所以不敢來陰的,過了幾天,戒備心沒那麽強了,我們又是慣常伺候的,所以不會懷疑。就讓我們來做。這水裏放了石堿,溶了是無色無味的,泡久了,腳皮子全爛掉,就動不了了。”


    好狠!


    “他們在屋外準備了柴草濕炭,半夜就點火,想把不能動彈的你們給熏死。熏死你們倆賊賤小蹄子!”


    好好劈手一個耳光打過去,那大姐立即半邊臉頓時紫漲,腫起老高:“你這語氣可不是單純傳話那麽簡單啊,聽你口氣也怨我的很。作為女人,我真替你感到悲哀。難道我當了老大,對你沒好處?”


    “呸!”大姐依然很橫:“你這黃毛小丫頭懂什麽,我們這般女人,活到這種地步,怎見得就需要你解救?你有能耐叫俺下麵那點東西兒快活?”


    好好怔了一怔,雖然沒聽懂,但扇耳光就對了。啪!


    而許廷顥就省事多了,他直接卸掉了對方手足關節還有下巴骨。好好注意到她的手法竟然熟練的很。


    安榮分心去看珝珝,自己這裏就出了岔子,手裏的婦人因為恐懼,還懷揣著惡意,狠命一掙,自然沒能掙脫,可她碰翻了那滿滿一大盆,加了料的洗腳水。


    好好赤著腳站在地上,離得又近,水流了一地,眨眼間漫了過來。


    啊?許廷顥驚唿一聲,搶上前來,一把將好好攬了,抱起。擱在床上。也顧不得說話,拿起那腳丫一看,腳後跟和腳趾頭都沾到了。他四下望了望,這幫土匪打了熏死人的注意,屋裏一點幹淨的水都沒有。隻得捉了床單,輕快而小心的擦。


    “怎麽樣?”他問。


    “沒事”好好敏銳的意識到她的語調裏有一絲顫抖。萍水相逢卻如此擔憂自己,真是緣分。略微有點灼熱感。她輕輕動了動腳趾,在他眼下劃了個圈:“還好。”


    許廷顥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他拿過床頭櫃的花瓶遞給好好。啪的一聲,花瓶粉碎,那婦人脖子一扭,血水湧出,糊了半張臉,眼看是活不成了。好好心道咱倆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還是挺有默契。


    許廷顥快速離開轉了一圈,好好隻聽到撲通撲通的聲音接連響起,而她再次迴來,先後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麵色有點蒼白,步子倒還很穩。


    原本以為她是膽小的,現在看來挺有處變不驚的風範。甚好。好好有點驚訝。然而,她還有更驚訝的。因為珝珝姑娘將她背了起來。


    “你……”


    “我們下山,找個大夫給你看看。”


    “爹爹……”


    “不管他,說不定你下山了就剛好發現他也在尋你呢?你老老實實呆著多好。”


    好好總覺得這話的調調聽起來有點熟悉。扔下一死一傷兩個大姐,打開大門,好好正欲提醒她有埋伏,卻發現門口把守的人都已停止了唿吸,有躺在地上的,有的甚至還保持著站立拔劍的姿勢。咽喉那裏,淺淺一道血口。


    好好大大震驚:這隻有在出劍速度很快,極快,的情況下才有可能發生。


    “零?!”


    “嗯?”


    好好恍然明悟:“是我父親派來保護我的暗衛,因為我不耐煩他老跟著我,卻不跟我講話,逗都逗不笑,忒沒意思,就把他給甩了。應該是他察覺了蛛絲馬跡尋過來了。”畢竟皇家金牌暗衛,這點手段還是有的。


    許廷顥看了眼吊在裙邊的大墜子。他的短劍,那是父王留給他的。武器製作很精巧,薄薄的折疊鋒刃,全部收起來後,就像一顆碩大的吊墜。輕輕一扭,劍鋒就會彈出。在鬧市上懸在臂彎,是怕了神出鬼沒的“三隻手”。而等進了山寨,跟好好一起睡,他就懸在了裙邊。


    他背著好好目不斜視的從屍體旁邊走過,原本還苦惱怎麽解釋,沒想到她又自己說服了自己。


    “你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這樣速度會快一點。”好好輕輕摸摸她瘦削的肩膀。


    白天好好已經看過了,這山寨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要避過崗哨下去,還真沒那麽容易。


    許廷顥卻一語不發,隻愈發加重了手臂的力道。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官兵應該到了。好好要他們下山放出消息,引誘自己過來。許廷顥就在那珝珝姑娘的畫像上略微做了點手腳,耿叔看到了,就會知道怎麽辦。


    好好伏在她脊背上,似乎能感覺到心中的急切。現在腳上火辣辣的,又刺痛又癢,她很想伸手去撓。無奈之下,隻得看看珝珝姑娘那標致的側臉轉移注意力。


    腳步輕而快,及至山前,忽然聽到喊殺聲,兵戈相交之聲,哭喊聲,好好詫異的抬頭張望。這時就聽身丨下的珝珝姑娘淡聲道:“是官府的人,我們運氣好。”


    確實好……她覺得冥冥之中,自己是被保佑的。難道是原身阿六?她垂眸看了眼已恢複力量的手臂。來得挺是時候。


    許廷顥並不想以這種姿態跟官府人員相見。而且那幫人來打速戰速決的攻堅戰,也不會帶著能看皮膚大夫。他隻是沿著記憶中的路線下山去。被抗上來的時候,假裝中了迷煙,真實路徑,他看得清清楚楚。


    “沒想到嗬,你弱質纖纖的,還挺有力量。”好好伏在他肩膀上低低感慨:“要是爹爹看到我這種樣子,一定會心疼的。”


    ……我確實心疼。但你能不能不叫我跌跌了?隻恨我出生比你晚,這童年黑曆史叫你念念不忘。


    好好心中並無多少恐懼和焦躁,她抬頭看了眼墨藍的天空,又看看少女微汗的額頭,心中有種奇異的安定。


    頭頂上有明亮的月牙,身邊能聽到窸窸窣窣的響動。好好猶豫了一下問道:“這大夏天的,不會有蛇吧?”


    話音剛落,珝珝姑娘一個踉蹌,差點把她扔出去。


    “別亂動。”許廷顥一手扶住樹杆,一手托住她又往上推了推,深深唿吸,輕聲道:“你還是說些好的吧。”


    “嗯……這大夏天的,叢林裏的蛇吃起來味道應該很不錯?”


    許廷顥感受到了全身由內而外的無力。


    好好聽到了她細密的喘息聲,默默的想可惜受傷的是我,不然事情就簡單多了,這珝珝姑娘纖細纖細的,估計也就重如兩條狗。她來背,那很容易。


    “真是不好意思嗬,我最近吃多了點”好好琢磨了一下,自己比她胸大屁股翹,所以“有兩條半狗那麽重。”


    許廷顥為那奇特的計量單位走神了一秒。狗招你惹你了?


    一直在努力分散注意力的好好,腦筋轉的飛快,有個問題她是真好奇。“呐,珝珝”她開口問,聲音在草蟲鳴叫中依然很清脆:“那兩個大姐真是奇怪,明明自己是被土匪搶上山的,現在卻幫著土匪來害我們。”


    許廷顥不想說話。他心裏著急的很,還有點累。但推測公主是想通過說話來轉移腳上的痛苦,就簡單的嗯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聽,鼓勵她說下去。


    好好果然來了興致:“下麵那點東西快活到底是什麽快活?怎麽會叫人那麽惦記呢。”


    ……許廷顥覺得自己真是愚蠢,他從一開始就該假裝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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