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喝了酒,很快酒勁上來,暈暈乎乎的栽倒在床上。許廷顥輕輕歎了口氣,給她把鞋襪脫掉。看著那白生生的腳丫子,粉嫩的腳趾頭,一時茫然。白皙的皮子上甚至可以看出淡淡的青色脈絡,他忍不住輕輕擰了一下。這身體看起來也是嬌生慣養的,怎麽會有那麽大力氣?難道是這隻腳的構造有什麽不同?


    他專心致誌的捧著研究起來。有點繭,這是習武之人的共同特征。腳掌薄薄的,腳趾甲也是健康的粉紅色,可知氣血充盈。這是身體健康的人共有的特征。也沒什麽神奇之處啊,為什麽就攜帶這這麽強的力量呢?他忍不住敲了敲那白生生的腳底心。


    睡夢中的好好迷迷糊糊地,感覺到不舒服,身體本能的踹了一下。許廷顥輕唿一聲,委頓在地上,痛得小臉蒼白。這簡直是齊天大聖的金箍棒,沾著即死,碰著即傷,隻不過被她按在了腳上。


    幸好我躲得開,踹實了,要吐血的。他撐著地麵艱難的爬起來,輕輕揉了揉肚子。把好好整個人往床裏推了推,怕她酒熱踢被子連累自己遭殃,特意讓店家拿一床薄點的洽紗被過來。而他自己卻還在外麵躺下。


    許廷顥是個有天賦而又很刻苦的人。屬於那種比較可怕“比你優秀的人卻更努力”的類型。跟著耿叔在外遊走,他各方麵的能力都有了很大飛躍。比如現在,他腳尖落地的瞬間,已經穿好了衣裙,拿起了近身放置的短劍,悄悄掩住了口鼻,後退一步,劍鞘一撩被子,把好好的臉也給蓋上。


    而那薄薄的竹紙窗戶,已經被火星撩開一個洞,一根竹管捅了進來,噴出了一大股濃煙。


    下三濫!許廷顥低聲罵了一句,仗劍擋在好好身前。洪洞縣裏沒好人。


    然而,對方悄無聲息的潛入進來後,許廷顥心裏迅速閃過一個念頭:從手段到把式都跟當初剿滅的煙郭寨匪首大鵬翼比較像。難道這就是終於按捺不住的幕後勢力?如果,我就這麽被抓了去,不僅可以趁機消滅他們,還可以擺脫眼下這尷尬的局麵,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好好麵前。


    不行,那公主豈不是也要被一起抓走了?許廷顥咬咬牙,早知如此,他就自己睡了。如今反倒帶累了尊貴的她。


    小小少年總會有高估自己的時候。比如現在,好好酒醉不醒,許廷顥自信能護她周全。然而真的動起來,他才發現這裙子有多礙事,而且被好好踹到的地方還在痛,這才最重要的。他很不甘心的咬了咬唇:在此之前無論如何也沒想過,陷入賊手是因為友軍誤傷。


    注意拿定,許廷顥當即立斷假裝昏倒。這也是他的生存智慧之一,該慫的時候,不要猶豫。


    隱隱有輕而快的腳步聲響起,許廷顥感覺到自己被布帶一綁捆了起來,扛上了肩頭。而另有一人掀開被子,束了好好的手腳,抗起了她。醉得昏沉的人,竟然到現在都沒有醒。“小心些,大王特意交代了,不要傷到臉。”一個低微暗啞的聲音響起。許廷顥的心沉了沉。除了山匪,還有哪個敢恬不知恥稱大王?果然跟煙郭寨有關。


    來也無蹤去無形,偌大的客棧哪個都沒有驚動。許廷顥覺得這些山賊的素質比當日自己寨中所見還要高些。


    好好睡得極不安穩,她原本就被酒衝的難受,這樣一顛簸,胃裏更加難受,幾次翻江倒海,再也承受不住,哇的一聲吐了起來……那扛著她的土匪都淋了一頭一臉。零星的微光下,許廷顥看到了土匪的表情從茫然變成憤怒又變成大寫的我艸,明明心頭跳雷,卻還不能丟下去狂揍,那憋屈的臉讓許廷顥差點笑場。


    好好這個晚上過得很不愉快。因為她做了個很不舒服的夢。


    先是夢到自己躺在沙漠上,陽光的暴曬讓她像一條幹涸的水溝,緊接著就夢到自己赤著腳跑了森林裏,而腳掌下是一隻隻小螞蟻。然後又莫名其妙到了一艘小船,那小船在波浪洶湧的河麵上跌宕起伏,晃蕩的像一個從樓梯上滾下來的罐子。隨後……她就像那隻罐子一樣,冬天到了被塞滿了酸菜,扔進了烏黑烏黑的地下室。


    烏黑烏黑……呀,好可怕的夢。好好扭動著酸痛的脖頸,想翻個身抱住身邊的美少女珝珝,然而這一動卻發現自己轉身都難。好好下意識的睜開眼:烏黑烏黑……一定是我睜眼的方式不對,再來一次……哦,媽噠,不是夢。


    並不是純粹的烏黑,牆角還擱著一盞昏暗的油燈,然而並沒有什麽用,反而讓氣氛顯得更加陰森古怪。她下意識的扭頭看,發現靠坐在她身邊的珝珝姑娘,裙擺散開如一片花瓣,脊背挺直,神情鎮定……呀,真難為她了,被關地牢了還保持端莊優雅。


    “醒了?”許廷顥開口詢問,他語氣平穩,眼睛裏甚至還有一絲笑意,仿佛這隻是什麽有趣的遊戲。這讓好好迅速放鬆下來,畢竟有個拖油瓶隊友是很糟心的事。“頭痛嗎?醉酒的感覺如何?”


    好好感覺太陽穴有點發漲,不過她還沒暈到被對方牽著鼻子走。當即笑道:“你要真想知道,就自己試一迴。等離了這兒我請你喝酒。”


    許廷顥會心一笑,給她簡要的說明了情況。當然,隱下了煙郭寨一折。好好聽得扼腕歎息:醉酒誤事果然不假,她下次可得仔細這些。“我給外三街的那幫混混取了個名字叫顥好幫。顥是為著紀念爹爹(跌跌)”


    ……我還沒死呢紀念個啥。許廷顥深感無力。而且我為什麽要被調戲過我的流氓紀念?安榮公主自顧自的迴憶起了白天的風光事跡。


    “同時,好還表示從今天他們要學做好人幹好事。比如扶老奶奶過馬路,掃個大街,服個勞役掙工錢,送迷路的小女孩迴家什麽的。”


    迷路少女許廷顥覺得膝蓋好痛。


    “從此之後,他們也是有組織有紀律的幫派了。不聽話的,統統打屁股。呀,感覺我像費心費力管教一大批兒子一樣。”好好摸著下巴,眼光在這黑黝黝的暗室來迴逡巡:“很明顯,這裏需要管教的人更多。”


    許廷顥覺得自己一直擔憂的等待都是浪費。這金枝玉葉皇家公主,竟然出奇的淡定,還野心勃勃。連女孩子的標配“大聲尖叫”都沒有。真是白瞎了他費盡心思打好的腹稿。現在好了,你繼續妄想,我先睡會。為了以防萬一,我可是一直守著。


    然而,許廷顥的睡眠需求顯然無法被滿足了。好好剛醒沒一會兒,就有來了兩個人一邊一個,拖起兩人,帶著路往外走。大約是因為自己出奇的配合,所以連標準台詞“老實點”都沒有講。


    沿著山道,兩人又走進一間房間,明亮到刺目的光線,讓兩人下意識的閉上了眼,半晌才適應過來。許廷顥定睛細看,發現一張烏漆墨黑的條案後,放著一張大圈椅,大圈椅上搭著一張虎皮褥子,褥子上坐著一個披頭散發,胡須張揚的壯漢,大約像是耿叔混搭了猛張飛的造型。體格像張飛,不正經像耿叔。


    許廷顥入了賊窩,一直在觀測,現在心下有了判斷。那虎皮褥子不知道鋪了多少年,是哪一代的頭子傳下來的,現在毛也委塌,沒有什麽光澤。有底蘊成係統。這個山寨的規模和管理都比煙郭寨強。


    而好好擦亮眼睛,也做出了自己的判斷。傳說中,每一個江湖大佬的背後都有兩個捏肩捶腿的大姐。從那兩個大姐的姿色來看,這大佬顯然混的也不咋樣。


    好好甚至清晰的透過她們濃妝豔抹的臉,看到了那眼神中的妒忌。看來對她倆的綁架過於優待,激起了這倆大姐的危機感。


    她這番心理活動若是被許廷顥知道,一定會當場笑出來。


    大佬終於發話了。他拿出一張畫像,那畫像看起來有點眼熟。


    好好抽了抽嘴角:你啥時候揭走了爹爹的畫像?喜歡就說嘛,我送你一張。把我綁過來,難道是要拿走剩下的九十九章?我爹絕對不會喜歡你的,但我保留你暗戀的權利。


    有些人越是在緊張的情況下,越是會胡思亂想,好好顯然就是這一種。


    許廷顥看到那畫像,嘴角也抽了抽:果然,被小爺我料中了。你們要麽是煙郭寨餘孽,要麽是煙郭寨背後勢力,否則何必興師動眾綁我來?


    其實他猜的還真不差。在大佬心裏,他(她)就是那個滅了煙郭寨的禍首的妹妹。妹妹已經到手了,哥哥還差得遠嗎?


    “說!他在哪裏!”大佬一拍桌子,震得酒碗都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而那兩個大姐很配合的做出了花容失色的樣子。


    好好無奈的笑了,這次還真是被爹爹連累的。她十分誠懇的看著大佬:“如果你知道他在哪,請一定要告訴我。”


    大佬怔了一怔,又拍桌子:“你裝什麽傻!身上攜帶那麽多畫像,你明明是那小子的小情人!哼哼,有你和他妹妹在,即便你們不說,他也會直投羅網!”


    莫名被情人的好好看了眼莫名被妹妹的珝珝姑娘:真是不好意思啊,算我爹連累你。我替他向你道歉。


    許廷顥這心思一轉:畫像都是好好貼的?呀,那要傳到京城,大家豈不是都會覺得我們是情人?好期待,值得一試。


    好好甩了甩手,扭動了一下脖子。“大王,你沒有給我們用刑上枷鎖,或許是憐香惜玉,更有可能是壓根不覺得我們倆嬌滴滴的小姑娘能如何,不嚇哭已經很值得鼓掌了。”她慢步走上前去,“但是,被小看了,我可是很不爽啊。”


    大佬一臉不屑,正欲再拍桌子,卻被好好握住手腕,拿起手臂。隻見她動作快如迅雷,腰背一擰,輕輕鬆鬆一個過肩摔。那大佬像個蘿卜一樣,被從圈椅裏拽了出來,越過桌案,結結實實摔在了地上。啪的一聲,響徹洞府,那清脆而愉悅的音效,就仿佛大夏天被砸碎的西瓜。


    好好整整衣袖微微一笑:“請恕我直言,你們這兒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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