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飛坦是被一陣香味叫醒的。


    不同於俠客以往的黑暗料理的食物的氣味,這次的食物聞起來似乎並不難吃。


    雖然出生於流星街的人並不會介意食物的味道,他還是比平常早了幾分鍾起床。


    他已經猜到這是誰的傑作了。


    果不其然,客廳中央已經擺好了一份碟子,上麵有著與平常截然不同的菜式,沒烤焦的牛排,還有極其不搭但看起來似乎是用冰箱裏最後僅剩的土豆和西紅柿做的湯。


    這湯讓飛坦想起了流星街裏的食物,那時候是徹底的混搭風——快要腐爛的食物搭配另一份快要腐爛的食物,然後閉著眼睛吞下去。


    流星街,那裏是全世界的垃圾場,那裏全部都是被世人拋棄的存在,包括飛坦。


    那是一段對飛坦來說並不算痛苦但也算不得美好的迴憶。飛坦想著這些就放下了那碗湯,專心致誌地準備對看起來極為精美,且為香味的源頭的牛排下手。


    這時,一直在廚房裏忙活的女孩走了出來,輕輕地叫住了他。


    “早上好。”女孩毫無芥蒂地給了他一個溫暖的笑容。


    芥蒂?


    飛坦覺得自己有點奇怪,怎麽會覺得有芥蒂了,三人不是一直在這裏共處嗎?


    可如果是這樣,那為何以前吃的都是俠客的黑暗料理?


    但看著女孩那單純的微笑,他又不是太想探究許多了。


    這是第一次,有一位年輕的女性笑著和他說“早上好”。


    很新奇的體驗。飛坦並不排斥,隻是不知道如何應對這難得的善意,隻能依舊冷著臉,讓女孩一起來吃飯。


    女孩也是用碟子端出了同樣的菜式,和飛坦相反的是,她並不去碰精美的牛排,而是直接一勺一勺地喝著西紅柿土豆湯。


    這種反差讓飛坦覺得有些滑稽。


    自己這種從流星街出來的人也就算了,這位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般的女孩居然會選擇吃明顯是陪襯和將就的食物。


    但即使是吃這樣的食物,她的舉止也是十分優雅,不似飛坦那般粗暴地用念力一刀切了一塊肉塞到嘴裏。


    飛坦討厭牛肉那“藕斷絲連”的特性,每次吃牛肉總要切割好幾次才能徹底切斷,索性就用上了念力。


    和俠客一樣,旅團裏的所有人都有著某種特殊能力,專業點來說就是普通人都接觸不到的念力。念力的形式有很多種,像現在這般就是增強刀的鋒利度,讓肉更好切,是非常簡單的一種應用,卻讓女孩看得眼睛發直。


    輕輕的碰觸聲響起。女孩將自己那一碟的牛排雙手遞到了飛坦那一麵的桌子上。


    “什麽意思?”飛坦愣住了,切肉的刀都停下了。剛才他差點條件反射地以為有人在進攻,差點就直接動刀將女孩的手給切掉了。


    “你好像更喜歡牛排一點。”女孩笑著答道,那張美麗、毫無瑕疵的臉配合上生動的笑容簡直讓人移不開眼。連清晨的陽光也來湊熱鬧,為她的身體鍍上了一層暖暖的金色。


    以前聽團長講的童話中的仙女,也不過如此吧。


    隻是每次聽到那完美的仙女時,他都想將對方玩弄至死。眼前的這個他卻是不能這麽做的。


    因為我更喜歡,所以她不吃,留給我嗎?


    飛坦明白了她的舉動。這種配合別人的舉動不是他的風格,也不是他喜歡的舉動。


    他冷著臉(他從頭到尾都是冷著臉)將盤子推迴了女孩那邊。


    “我真的不吃。”


    啊啊,最討厭這種虛偽的客氣了,果然大小姐一個。


    飛坦厭煩地皺了皺眉。女孩也注意到了這點,將牛排放迴了自己的碟子裏,不再多說什麽,隻是從頭到尾都沒動過這一盤菜。


    她像是和飛坦杠上了。


    兩人沉默著,看起來都像是在鬧脾氣。


    過了一會兒,飛坦又繼續低頭切自己的牛排,不再理會女孩了。


    “你怎麽會切的那麽快?”女孩卻主動打破了沉默。


    “你不需要知道。”


    “那能不能,”女孩似乎極為艱難地說出了這句話,“幫我切一下。”


    飛坦意外地抬起頭,意外地看見女孩滿臉緋紅,似乎為自己的請求而羞恥,再一看女孩那一小碗湯已經喝完了,牛排還是分毫未動。


    “我總是切不開,所以……”


    原來是這個原因不吃的嗎?


    飛坦難得笑了下,盡管在對麵人的眼中恐怕是冷笑。


    果然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嗎?


    意外地,他不討厭這種大小姐。


    於是飛坦主動走到女孩身邊,用女孩的餐刀將牛排一塊一塊切開。不同於自己的大塊,他將女孩的牛排的每一塊都進行了二次劃分。


    要是她再說太大了吃不下怎麽辦呢?


    飛坦發現即使這樣他也隻會認為她很可愛。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對她就隻剩好感了。


    這個女孩,有種某種魔力。


    隻有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哥哥很早就出去了,我看了下,廚房裏的菜就隻剩這些了,得新增些了。”女孩在飯後肯定了飛坦之前的猜測。


    飛坦明白女孩是要買點東西迴來。


    可這一向都是由俠客辦的,飛坦不喜歡買菜,而且飛坦身上也沒錢,難道要去搶菜嗎?


    那畫麵太美,飛坦不敢想,最後隻能將這個重任交給了未定。活動經費則是俠客數日前留在他口袋裏分文未動的錢。


    將女孩送到農貿市場,告知一個小時後再來接她後,飛坦就迅速離開了。


    然而走到一半,飛坦又有些不太放心了。


    名為未定的女孩看起來太嬌弱了,完全沒有辦法讓人放心。


    飛坦最終選擇了尾,行。最重要的原因還是他對她有足夠的好奇心,想看看她在獨自行動的時候會是什麽樣。


    女孩一路上東走走,西看看,看起來不像是來買菜,倒像是來觀光的。


    尾,行到後來,飛坦發現女孩並不是毫無目的地閑逛。


    未定一直在盯著周圍的人的手,更具體點就是那些交錢的人的手。隻要一有人買菜,她就在後麵聽著。


    這是在學習講價嗎?


    飛坦不解。


    但未定一直在學習,從未動手實操過就讓他有些小視了。


    終於,未定停在一個人身後停了很久。


    未定一直假裝在看菜,實際上是看那人買菜。


    那人遞出一張一萬戒尼的大票子讓攤主找了幾千戒尼。


    這個過程看著非常簡單,未定卻看得無比認真,最後還在那人錢貨成交的時候輕笑了一下。


    再次走動的時候,未定一臉的微笑和輕鬆,似乎有什麽重大的問題終於解決了一樣。


    她在一個攤位選好了好幾樣菜,然後有些猶豫地遞出了飛坦給她的錢——單張的一萬戒尼。


    這一刻,飛坦忽然就明白女孩的舉動了。


    女孩並不了解戒尼這種貨幣。所以她一直在觀察周圍的人買菜,可是很少有人買菜還帶一萬戒尼這種大錢的。


    未定遲遲看不到有人用跟自己同樣的貨幣,隻能一直觀察著,等到終於有人也用單張的一萬戒尼了,她也就知道該怎麽做了。


    她確乎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連這個世界的通用貨幣都不知道怎麽用。


    這樣的人是怎麽活到這麽大的?


    俠客也保護得太好了吧。


    飛坦忽而有些不悅,想要離開。


    正在這時,他看到未定身邊的一位男子伸出了手似乎打算趁著人潮占未定的便宜。


    然而下一秒,男子就痛苦捂著自己的手倒地,連未定的頭發都沒能摸到。


    幻影旅團的人,是你能隨便碰的嗎?


    飛坦很滿意男子的表現,若不是不想在這裏鬧大,他會直接從男子的脖子那兒下手,而不是這般僅僅將他的手折斷。


    這整個過程不到一秒,所有人都未能看清楚飛坦身影,包括一臉茫然的未定。


    所以飛坦的尾,行還在持續進行中。


    他看著女孩乖乖地買好了菜,在約定好的地點等著自己,哪怕現在離約定的一個小時還差十幾分鍾。


    期間不停地有人和她搭訕,她都隻是笑著表示自己在等人。


    未定的魅力實在太大,不論走到哪兒,她都像個仙女。


    很多時候都是環境美襯得人美。


    而未定不一樣,她本身的美足以蓋過環境的美。即使是在這鬧市裏,她隻是站在那兒就能將周圍的環境襯出了某種靜態的美感。


    就像是書上的插畫。


    她像是從插畫上走下來的仙女,還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那種。


    飛坦忽然間不希望有人和自己共享這幅美妙的插畫,提早了幾分鍾出現在未定的麵前。


    “以後不要出來了。”飛坦這句話是命令式的,完全沒想過自己到底有沒有權限限製旅團成員的家人的行動,也完全沒想過未定的意願。


    可能未定自己也發現了這點,隻是默默地迴了一個“好”字。


    “那以後的菜怎麽辦?”


    “讓俠客處理。”


    “做菜也是嗎?”未定輕笑著問出了這句話。


    “堅決不行!”


    飛坦下意識地否決了,語畢,耳中就隻剩下了未定銀鈴般的笑聲。


    他越發想將未定留在屋子裏,永遠都不要放她離開了。


    然而,她是俠客的妹妹。


    為什麽,偏偏是俠客的妹妹呢?


    為什麽,她不是我的呢?


    想要的,搶過來就好了。這是飛坦的行動準則,然而並不用在旅團成員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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