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為過去而後悔,倒不如直麵現實,放手一搏?


    想到此處,趙昭婷下意識地跺了一下腳:如果出門之際不托大,多帶幾個隨從,此時哪會如此焦頭爛額、狼狽不堪呢?僥幸心理害人不淺,更可悲的是,自己一直都沒能夠吸取教訓……


    盡管內心自責不已,喊了一聲“青兒,衝過去”之後,她振作起精神,揮動雙劍,力圖殺退孫複,搶到劉大將軍身邊。


    另一邊的青兒聽到命令之後,也鼓足勇氣,奮力殺向陸嘉。


    然而,孫複和陸嘉既然早就想到了這一節,自然會咬緊牙關,負隅抵抗,隻守不攻,絕不輕易讓這姐妹倆輕易地迴到劉大將軍身邊。


    於是,這兩場惡站,從表麵上看,趙昭婷和青兒盡管攻勢如潮。然而,孫複和陸嘉就像那岸邊的礁石,潮水退後,依然堅固無比。


    再過了一陣子,劍光棒影之中,隻聽孫複獰笑道:“劉大將軍,寒舍的這兩個家丁,還不錯吧?”


    趙昭婷暗自心驚,定睛看時,隻見劉大將軍在那兩個家丁的圍攻之下,左支右絀,敗象已定……


    接下來的一小段時間裏,受實力與策略等因素的限製,趙昭婷與青兒,盡管攻勢一浪高過一浪,依然始終無法衝破孫陸二人的防守。


    與此相對應的,也就是,孫複與陸嘉自信心爆棚,將防守上的滴水不漏,體現得淋漓盡致。


    這一刻,如果從不相關的第三方看來,此處的捉對廝殺,倒顯出幾分敷衍了事起來:因為,他們或攻或防,都像是在應付。他們真正所關心的,倒是另一處的二打一……


    確實,那一場二打一事關全局,說得直白一點,事關蒼生社稷。


    再過了十多個迴合,劉大將軍畢竟年事已高,再加上近段時間身體欠佳,難以支撐,腳步一滑,險些就要摔倒。


    領頭的那個小廝見狀,心頭大喜,搶上一步,單刀劈出。


    劉大將軍就算是身經百戰,此時此刻,也不能再設法取巧了,隻能勉強地提起寶劍,向上一擋。


    “當——”的一聲響過之後,劉大將軍手中的那柄寶劍,掉落地上:其實,這也沒什麽好奇怪的,刀重劍輕,劉大將軍情急之下的無奈之舉,如何抵得住對手的奮力一擊?更何況,他已然年近花甲,與身強力壯的對手比蠻力,不啻於以己之短扛敵之長,焉能不敗?


    劉大將軍臨危不懼,盡管已然是赤手空拳,依然穩步後退,不讓敵手輕易地擒住自己。


    趙昭婷和青兒見狀,也隻能是徒唿奈何,卻無法上前助陣了。


    畢竟,孫複和陸嘉的防守,一直都是穩如泰山,她們也始終衝不過去。在此情況下,她們隻能寄希望於奇跡,或是劉大將軍另有神勇,不讓那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家丁輕易得手了……


    空想歸空想,現實歸現實!


    這一刻,趙昭婷和青兒的那兩顆心,真的是像跌到冰窖裏了!陣陣徹骨的寒意,幾乎要讓她們心碎、窒息!


    那兩個小廝挾初勝之餘威,緊握單刀,半環狀迫近……


    不難想象,到了這步田地,就算是撇開武藝不論,單純比腳力,劉大將軍也已然是大勢已去。


    唯一的懸念,似乎倒變成了,孫複孫公子手下的那兩名家丁,究竟能用多長的時間,就可以擒住這位權傾當朝的晉室大丞相?


    虎落平陽被犬欺,劉大將軍一向聲名遠揚,戰績輝煌,到了這一刻,也要仰天長歎,慨歎時運不濟了……


    “劉裕,還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時?”孫複一臉得意,喝令道。而一旁的陸嘉,也難掩心中的自得,所擺出的那一招“蒼鬆迎客”的守勢,也顯出輕佻之態來了。


    平心而論,既然大局已定,這位孫複孫公子,確實有“底氣”這樣大唿小叫。因為,劉大將軍隻是在苟延殘喘,負隅頑抗。


    而作為他的手下,趙昭婷和青兒,縱然依然有一戰之力,卻也是空有救主之心,全無救主之力了……


    “孫複孫公子,劉大將軍的名諱,是你,是你叫的嗎?”突然,響起了這樣一個聲音!


    這聲音就像平地裏一聲雷響,震在場上這七個人的心頭上!


    對於劉裕劉大將軍來說,這個聲音盡管陌生,然而,那意思,分明是偏向自己的,因此,對於這根救命稻草,他想著要一探究竟。


    於是,他連忙尋聲望去。


    而其餘六人呢,都聽過這聲音,隻是,在這一刻,他們都不免有點驚詫:這個人,在這個時候出現,倒是始料之所未及啊!


    “蕭,蕭世兄……”盡管依然帶著些許遲疑,趙昭婷依然說出口了。


    就在這一瞬間,趙昭婷心念飛閃:此前,對於烏衣巷裏的那些人,我也曾逐一尋思過一番。當時,我倒是覺得,無論是肖正濤、陶輝,還是司馬寧,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到這小山上來的可能性,都是微乎其微的。然而,誰曾想到,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這位蕭世兄,還真的到來了!由此看來,該想的事情,還是要想一下的。畢竟,怎麽想,那是一個人的自由,誰也管不了。至於能不能成為現實,那又另當別論。


    隻是,這位蕭世兄……


    因為,對於蕭正濤的來意,盡管還拿不準,不過,他語氣中偏向劉大將軍的意味,已然是很明顯的。我這樣驚叫一聲,實屬正常。


    不管怎樣,這應該都是某種轉機吧?


    “蕭,蕭世兄……”就在趙昭婷思緒如潮之際,孫複也嘀咕起來。


    而隨著蕭正濤的出現,那兩名家丁,下意識地停下了迫近的腳步。盡管,他們的主人孫公子,並沒有明確下令,追還是不追?


    然而,他們也很清楚,如果己方直接與生力軍蕭正濤作對為敵的話,已然是毫無勝算可言!


    而且,他們也看到了,場上衝突的雙方四人,都已經收手,靜觀其變。


    顯而易見,這七個人都很清楚,此時此刻,初來乍到的蕭正濤,決定著這一場爭鬥最終的走向。


    在此緊要關頭,貿然出手,顯而易見,是不明智的。


    “蕭,蕭世兄,你,你來了……”孫複陪笑道。


    確實,在那個門第森嚴的時代,既然劉大將軍已然位極人臣,直唿其名,是大逆不道的。至少,也是不得體的。


    當然,孫複的賠笑,更重要的目的還在於,但願蕭正濤能夠顧念舊情,站穩腳跟,不至於倒向劉大將軍一方。


    蕭正濤把臉一橫,冷冷地迴應道:“孫公子,陸世兄,你們能來,蕭某就不能來嗎?”


    由此想來,他自重身份,並不把自己當作孫複的屬下。


    至少,在趙昭婷聽來,烏衣巷裏的那一套,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既然是過去的事情,也就不必再提起了。再說,此處可不是烏衣巷的後花園。說得更恰當一點,這兒更像是相府的後山。


    蕭正濤一露麵,就注意到與烏衣巷劃清界限,自然是有所考慮的。是啊,如果不曾想到這一點,他似乎也就沒必要這麽快就現身了。


    “此地來去自由,”孫複訕笑道,“蕭世兄既然有此雅興,自然能來。”


    自蕭正濤發聲之際起,趙昭婷就一直在想:這位蕭正濤蕭世兄,跟孫富等人,原本是一夥的。最初,他不曾跟從孫複前來,就有點難以索解了。也就是說,他似乎並不是那種隨波逐流、人雲亦雲之輩!而真到了現身之際,他的言語,明顯地倒向劉大將軍,就更是讓人如墮五裏雲霧了。由此看來,對於一個人,確實不宜簡單化。


    特別是,當自己一方處於不利位置之時,就更不能固守成見了。說真的,如果沒有他的那一聲嗬斥,到了這一刻,我方早就一敗塗地了。


    因此,在這關鍵時刻,蕭正濤真正的來意,就這樣牽動起我的心思來。甚至,也不妨這樣說,此前在烏衣巷走了那麽一趟,盡管不如意,也還是有一點兒是收獲的。


    “數月之前,烏衣巷一別,也不知蕭世兄行蹤所至,孫某甚是牽掛……”孫複陪著笑,說著寒暄的客套。


    “承蒙孫公子掛念,”蕭正濤也是淡淡一笑,“當初,蕭某也在烏衣巷閑居數月,對於孫公子的盛情款待,蕭某無以為報,在此先行謝過……”


    蕭正濤的話語,也甚是謙和。


    “蕭世兄客氣了,既然是到寒舍作客,孫某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見諒。”孫複也平靜地說著。


    “後來呢,蕭某另有所慮,就隻能不辭而別了。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蕭世兄,你若另有高就,孫某也自當替你高興……”孫複這樣說著,臉上的表情,也越發陰沉起來。


    原來,正所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此時此刻,他最擔心的事情就是,離開烏衣巷之後,蕭正濤隨即找到劉大將軍這樣的大靠山。


    要真是這樣的話,自己所精心策劃的這一次行動,多半就隻能是半途而廢了。憑自己一方的這四個人,要想留下劉大將軍,已然是某種奢望了。


    “高就嘛,那可不敢當!”蕭正濤謙遜道,“說來慚愧,當初蕭某離開烏衣巷,倒不曾另生趨炎附勢之意。隻是,隻是覺得,烏衣巷不太適合自己。這幾個月以來,蕭某東遊西逛的,一時也是行止不定。至於今天嘛,也隻是覺得,這座小山,也還值得一遊。不假思索,無暇多想,就信步而至了。隻是,沒想到的是,孫公子和相爺,以及久違了的趙姑娘、青兒姑娘,也就在此處……”


    他的這番話語,倒是略有東拉西扯之嫌了。此外,明明陸嘉也在眼前,這一刻,他卻不曾提及這個名字了。


    對於對峙著的雙方來說,這一大篇的套話,實在的意義,著實有限。


    他們最為關心的,依然是蕭正濤的目的與來意!


    於是,就在孫蕭二人不著邊際地閑話著的時候,趙昭婷暗自思忖道:不管怎樣說,蕭正濤的出現,都是恰到好處的。特別是,就在我和青兒都深感絕望,無力迴天之時。


    考慮到蕭正濤的身份,就算是孫複,也不能不有所收斂。確實,如果他繼續下令手下,去為難劉大將軍的話,萬一真惹惱了蕭世兄,那倒是不好收場的了。而他手下的兩個家丁呢,這點輕重緩急,也還是分得很清楚的。這樣一來,這座小山上,倒是暫時風平浪靜起來了。


    當初,還在烏衣巷的時候,我也跟這位蕭世兄長談過。從當時的情況來看,我就覺得,孫複最為倚仗的,就是陸嘉了。仔細揣度一下,蕭世兄極有可能會這樣想,既然陸嘉的地位如此牢固,自己再待在烏衣巷裏,那出頭之日,又在哪兒呢?


    至於司馬寧,似乎也不在蕭世兄的考慮範圍之內。因為,寧王子優柔寡斷,並沒有屬於自己的私人武裝,又想成事,也是不太現實的。


    如此說來,如果有機會,蕭世兄的出走,倒是不足為奇的了。


    有沒有更為靠譜之人,那是一迴事。反正,在那烏衣巷的深宅大院裏,是沒有多少前途的了。與其在那兒仰人鼻息,倒不如一走了之。從這個角度來看,蕭世兄在決策方麵,還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那麽,離開烏衣巷之後,蕭世兄的近況,又是如何的呢?


    就目前的局勢來看,這可不是一個小問題了。


    如果他屬於親近劉大將軍這一派,那麽,對於孫公子和陸嘉來說,就是功敗垂成的了。要動武,孫陸一方,勝算並不大。


    如果他隻是碰巧路過,那麽,無論是我方,還是孫公子一方,對於他的立場,那是要著重考慮一下的了。


    當然,從孫複的角度來說,肖正濤不偏不倚,袖手旁觀,也還是可以接受的。畢竟,他們早已占據了上風,就差那最後一擊了。


    而對於我方來說,就更為複雜些,我最大的希望,自然就是,希望蕭世兄能夠以蒼生社稷為念,及時製止孫複一方的不義之舉……


    “蕭世兄此行,有何貴幹?”終於,孫複問出了這樣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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