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趙慧嫁進阮府的一個月之後, 塞北迎來了一場小規模的襲擊。


    位於術朝最北部的遼州, 並不像其他的州郡那樣氣候宜人, 遼州在將將入秋沒多久之後, 夜裏的風就十分寒涼刺骨了, 因此大家在秋天的時候, 就要儲備過冬的糧食。


    因著遼州氣候環境所限,老百姓們隻能種些高粱、糜子、稷穀、山芋等等,一些耐寒的農作物作為主食。


    先前蘇幕淵在來塞北之前, 曾與尉遲曜在皇宮裏看過一番輿圖, 他兩個商討了許久, 擔心的那件事兒也一一應現。


    原來那烏拉爾山脈附近, 果真藏有鐵礦。


    說來也巧, 那蘊藏鐵礦的土地十分肥沃, 上麵正是戍邊老百姓們的良田。


    農夫們將收割下來的高粱,運到糧庫裏去之後, 往往還要將土翻一遍。等冬季裏凍上了之後,再就得等到開春融冰之後再翻一遍了。


    就在家家戶戶忙豐收忙翻土的時候,也不知是哪戶農家的運氣實在太好, 正在懇土翻地, 竟然掘取到了許多硬如堅鐵的石塊。


    那農戶不由得奇道:“起先我見這塊地下麵硬邦邦的,隻當是個不毛之地,可家裏還有一畝薄田又著實不夠種的,這種境況直挨到家裏窮得揭不開鍋……”


    “沒得法子,隻能試一試在那片荒地上種些東西,誰知我本以為是塊硬地,可上頭的農物的長勢卻是極好的,今日一翻土,竟翻出鐵石來,倒是老天厚待我了。”


    翻地翻出鐵石可是大事兒,鐵石乃是提煉出來鍛造兵器的重要原料,在冷兵器時代,任何國家隻要擁有了大量的鐵石,那無意是一筆很大的軍事財富。


    戍邊土地裏翻出鐵石的事兒很快就傳開了,而在附近的突厥走商哪可能沒聽到風聲呢?


    沒多久,突厥軍便蠢蠢欲動了,如今這邊塞的突厥掌兵之官,並不知道蘇幕淵業已迴到塞北,他們帶了五千兵馬,看準時機,打算作亂搶石,殊不知,那蘇幕淵卻親率驍騎五百精兵夾道埋伏。


    彼時,正在下地幹活的農夫們,見是兇殘的突厥兵來了,哪裏敢抵抗?自是嚇得四散逃竄,那些個突厥蠻子,主要目的是搶鐵石迴去鍛造兵|器,故而也沒有去追這些扛鎬泥腿子的打算,趕跑了一眾農夫之後,一幫子魁梧壯漢過來將翻出來的鐵石一一往車馬上搬。


    突厥兵們忙活了大半日,天色漸暗,終於是裝載完畢,在山穀間緩速前行。


    數輛裝滿了鐵石的牛車被圍在中間,前後都有精兵看護,一路上,幾個兵卒還用突厥語在大放厥詞:“世人都說蘇幕淵這小雜毛是術朝第一武將,為人很是有膽量,武功也是高深莫測,照老子來說,不過是個狂妄的家夥罷了,莫說蘇幕淵那小雜|毛沒來,就是來了,我們照樣能把這些個鐵石平平順順地運迴大營去。”


    雖然他們談論的聲音不大,可那聲音卻迴蕩在山穀裏,掩藏在附近的術朝將士們,將這番話清晰地聽入了耳裏。


    掩在大樹後的驍騎指揮容炎,仰頭瞧了一眼靠在枝椏間的蘇幕淵,倒是毫不客氣地咧嘴大笑,小雜毛……蘇幕淵那小雜毛……


    蘇幕淵的確是術朝身居要職的武將當中年紀最輕的,卻因著一身用兵如神的好本事,成了武將官職最高之人,他用大大小小的戰績,令那些征戰沙場多年的世家老將們,都不得不心甘情願地低下高貴的頭顱。


    不少與蘇侯爺同年紀的,縱使升遷很快,至多也就是個校尉罷了,像他們這些個武狀元出生身的老將,征戰了大半輩子,如今終於能夠做到驍騎將軍之位,也是年屆四十了。


    有那耳朵靈敏的突厥兵,察覺到山穀裏有異樣的動靜,立時便頓住了腳步。


    為了謹慎起見,領兵人朝幾個大漢使了個眼色,那幾人趕忙抽出了腰間的大刀,朝著路邊的草叢、大樹、岩石的陰影處,就是一頓亂砍。


    一行人搜查了半天,哪知附近壓根就什麽都沒有,正要掉頭迴隊伍,卻聽得一陣哀嚎聲響起,等他們趕到,已有數把明晃晃的長刀架在了他們的脖子上。


    原來就在先才,蘇幕淵打了個手勢,上百個斥候倏地從隱秘的地方一躍而出。


    那些個運送鐵石的突厥兵們,隻見一道道黑影快速移動過來,幾乎看不清人形,甚至連腳步聲都聽不見,耳邊隻有風聲在獵獵作響。許多人還未來得及拔刀迎戰,已是身首異處。


    此一戰,突厥折兵三千,還有兩千人雙手被捆綁著,形容狼狽地押送迴了塞北大營之中。


    自不必說,那批鐵石被蘇幕淵輕輕鬆鬆地收入了囊中。這一次的奇襲,倒是省了他們自己雇人去挖鐵石的銀子,甚至還省去了找牛車的功夫……


    蘇幕淵差人將這幫子突厥兵押迴營中之後,自己倒是一臉麵無表情地割下了領兵人的腦袋,他揪著那麵目猙獰的頭顱,趁黑策馬,翻山越嶺往那突厥紮營的地方奔去。


    彼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那突厥邊戍的大帳前,突然被扔過來一個圓滾滾之物,差點子砸了那值夜勇士的腳,勇士們不明所以,紛紛拿著火把湊過來看。


    借著火光,突厥人方才瞧清此物竟是自家掌兵之官的腦袋,一時間群將無首,驚的亂作一團,還有人義憤填膺地在營帳附近找尋兇手,可那蘇幕淵早已策馬奔出了好幾十裏地了。


    卻說這蘇幕淵天生神力,他騎著馬在距離突厥大帳尚有兩、三裏地的半山腰上,就這麽抬臂使力氣一拋,那頭顱便猶如離弦之箭|矢一般,準確地擲到了營帳前。


    後來這幫突厥人方才在那束發的頭繩上,發現還綁有一個白色的紙條,拆開來一看,上麵隻用十分流暢的突厥文寫了寥寥數字:兩千勇士,以五千牛羊換之。


    眾所周知,落到了“塞北閻王”蘇幕淵的手裏,不死也得扒層皮,如今掌兵之人死了,還有兩千突厥勇士被關押在對手敵營裏,在還未選舉出新的掌兵之人前,隻好上報,等這事兒傳到突厥大汗赫連元昭的耳中之時,他隻是哂笑一聲,笑得聲如洪鍾:“真是好胃口!五千牛羊罷了,送便送了,讓這小子吃個飽。”


    遼州晉延總兵府


    廳內,蘇幕淵坐在披著老虎獸皮的太師大椅上,炙烤的噴香的牛羊肉被一盆盆端上了案幾,蘇幕淵看著一眾屬下們大口啖肉,也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在竹林溫泉莊子裏,他為阿芷親手烤野味的事兒來……


    也不知那小人兒在家中有沒有好好兒吃飯?


    蘇幕淵撫了撫胸口處,阿芷的貼身兜兒還被他帶在身上。如今,他滿腦子都是那香酥滑膩如凝脂一般的雪肌,那被他吻得有些紅腫的櫻唇,那嬌滴滴的輕喘與哭泣,憶起那滑不丟手的觸感,唔……


    蘇幕淵驀地感到下腹有股子火熱躥起,為了掩飾尷尬,他不自覺地換了一個坐姿。


    實在是忍得難受了,蘇幕淵閉了閉眼,不得不催動真氣,暗自在心中默念起“固本培元”烈陽轉化訣,隔了好半響後,方才把那股子欲|火壓下。


    而階梯下那一幫子糙漢可沒注意這些,他們隻邊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邊在談笑調侃:有酒有肉,就差來幾個美人兒給他們下下火了。


    蘇幕淵待完全平息下來了之後,隻衝著將士們笑了笑,他伸出大掌端起一碗酒,一口氣兒喝幹:“這一仗,能占個大便宜,全是倚賴在座的兄弟們,蘇某先幹為敬。”


    一眾將士見侯爺豪爽,也紛紛幹了自己手中的烈酒。那驍騎的總指揮容炎抹了抹嘴角上的酒漬,忍不住開口問道:“侯爺,咱們俘迴來的那兩千多敵軍將士,可怎麽處置?真的送迴去?”


    蘇幕淵瞥了容炎一眼,道:“我這不是看你們成日吃些稷穀、山芋,怕你們吃的厭了,這才想法子改善一下夥食嗎?既然他們遵守了承諾,送來了牛羊,那些兵留著也沒用,還浪費糧食,放迴去吧。”


    實際上蘇幕淵壓根也不想和赫連元昭對上,他隻想趁早結束塞北的事兒,好迴京城去找他的小嬌人兒。


    就在此時,一個斥候急匆匆地來到廳裏,他朝著蘇幕淵打了個稽首,說是京城有了消息,蘇幕淵點了點頭,叫他湊近了說。


    一番耳談之後,蘇幕淵手上的酒碗一頓,那鋒銳淩厲的鷹眸立時便射出了一道精光來,那陰鶩冷血的薄唇也翹起了一絲嘲諷的弧度。


    卻說斥候上報的這件事兒,算一算路上走的時間,正是趙慧嫁給阮仁青之後的那幾天裏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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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迴到一個月前,阮府


    趙慧嫁給阮仁青做填房的第三天,阮仁青便差下人將許多禮品一一搬上馬車,準備去趙府“拜門”。


    按照術朝的習俗,兩人在新婚的三至七日內,要去趙府“拜門”,也就是所謂的“迴門”。新婚的夫妻,不光是新婦要給夫家的長輩敬茶送禮,新女婿在拜門的時候,也得給妻子家的長輩敬獻禮物才行。


    雖然趙家是術朝首富,可這禮數還是得做全,萬氏想起前兩日趙慧送的那一套價值不菲的首飾,她狠了狠心,從賬房支了兩千兩銀子出來置辦禮物,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而是整個阮府一年的花銷用度了,可見萬氏是真的豁出去了,隻為給兒子去趙家做臉麵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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