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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律在車上問他:“七八年了,你的隱疾還沒好麽?”


    謝雋廷眉頭都沒動,專心開著車——或許壓根沒留意柏律這句話。


    柏律又問:“你是不是還在食療?”


    路口碰到紅燈,車子徐徐停下。


    “這麽多年了,也該好了吧,實在沒好全那就隻有放棄啊,你到底要治療到哪一步才算滿意?現在還不夠嗎?”


    反正這個梗謝雋廷要一直用,便迴答:“要治療一輩子。”


    柏律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他,“你已經習慣這樣的飲食了是吧?”


    謝雋廷沒迴答,相當於默認。


    柏律歎氣,“以後我在謝家也要這樣?”


    “當然。”


    “我總覺得這些都是女人和孕婦吃的,”柏律像是隨口一說,但眼睛卻在斜睨,“哪個男的會吃燕窩、海參?”


    “不會天天是這些,食療也有譜子。”


    隻對柏律,謝雋廷才偶爾出言解釋——而恰恰是因為這句解釋,讓柏律更加起疑心。


    謝雋廷多說了,哪怕隻是一兩句,但就像柏律對他示軟討好是有目的的一樣——他能感覺到異樣。


    “謝雋廷,”柏律乜著眼睛看他,語氣冷冽,“我不會是已經懷孕了吧,你這又是燉湯又是帶我做檢查,連個整形手術都要拖到以後,你跟我說說,是想讓我好好安胎麽?”


    聞言,謝雋廷微微蹙眉,但沒有說話。


    “謝雋廷,你又跟我玩這招?!我不是已經承認點點是謝家的麽,而且我答應你會留著!你為什麽還要這樣?難道還不滿足嗎?”


    謝雋廷微微冷笑——當然不滿足。


    柏律痛苦地閉上眼睛又睜開,“我不想生孩子。”


    謝雋廷略微想了想,幹脆順著他往下演,淡淡道:“這次在我這兒,你不會疼,我會給你找最好的醫生。”


    “你知道懷孕有多痛苦嗎!到現在我腹部都沒有好全,受到撞擊就會很疼,你就不能為我多考慮一下嗎?”


    “由我照顧你,過程不會很煎熬,每一件事情我都盡量陪你。”話雖然溫和,但他並沒有動任何惻隱之心,還淡淡諷了一句,“隻要你別再亂逃,就不會多受罪。”


    謝雋廷這一來一往的顯然不是在開玩笑,柏律臉色都變了——難不成自己真的又懷了?可是明明才做幾次。


    他感到難受極了,不想再說話,恨恨地撇過臉,車裏的氣氛也僵持起來。


    經過柏律剛剛的那幾句質問,謝雋廷就意識到真是自己多話才導致柏律起疑,進而才不停追問。所以他現在什麽都不說,哪怕的確有點小心虛,也一直冷著臉。


    下車的時候,柏律無端渾身乏力,扶著車門下來的,不知是坐久了還是暈車,他隱隱地想吐,手覆在肚子上,感覺身體某處在微微發緊發疼。早年受過那種苦痛,孕育胎兒的器官怕是已經很薄很弱,再被種上一次,又要竭耗他好不容易養迴來的骨血。


    謝雋廷看到柏律緊緊擰起眉心還略微彎著腰藏著肚子,似乎真的成了——柏律不當演員真可惜,他有強大的心理暗示。


    謝雋廷看他在那裏一直磨蹭,走過去問:“要我扶你嗎?”


    如果柏律真的懷著孩子,他反而是不會多問這一句——早就把什麽都安排好了。


    柏律沒有多看他一眼,直接擦著他的身子過去了。


    謝雋廷在後麵氣定神閑地跟著他,也不勸,隻是看他卯頭走錯了,就去把他拽迴來,還說道:“你現在懷著孩子,走那麽快,不好。”


    把柏律氣地唿吸都短促了一下,罪魁禍首倒是不動聲色地略微彎起了嘴角。


    掐掐算算他跟謝雋廷在一起近兩年,謝家的人倒是慢慢接受了他,但謝雋廷的朋友對柏律顯然還是不屑的。


    喬安許看到倆人走過來,一向都隻跟謝雋廷打招唿,對柏律隻是視線掠一下或者輕微地點點頭。


    柏律的身體比較特殊,這事早年間被譚沐抖過,當時倆兄弟是那些所謂的名流人士最樂於戲謔的談資之一。當時就謠傳說,最低五百萬買他們□□,外表是男的但其實是雙性,兩套器官……諸如此類的流言,甚囂塵上,不堪其辱。柏律當初去謝家沒少受下人的冷遇和白眼,也都是被這些流言蜚語給害的。


    相較於其他人不懷好意打量的視線,柏律寧可那人跟喬安許這樣對自己視而不見。


    謝雋廷在車上說“我盡量陪你”,還真就這麽做了,診療室裏醫生講話,他也在旁邊坐著聽,倒讓柏律感覺別扭和不自然,謝雋廷為什麽這麽正經嚴肅,間或還打斷醫生問一兩句。


    後來喬安許把謝雋廷叫出去,柏律才得以放鬆下來,主動說話,“醫生,能不能測一下我的hcv?”


    一般隻有女性才測,男性很少。果然,那醫生推著老花鏡,疑惑地看他,“專門測這個?”


    柏律想了想,扯出一個理由搪塞過去,好在醫生也不再多問,很爽快地給他測了。


    一看那個結果,柏律就把心落迴實處——沒有懷孕。


    他做完最後一項檢查,從診療室走出去,在走廊的椅子上等謝雋廷迴來。


    喬安許把謝雋廷拉出去是為了給他一種藥,據說是專門針對柏律那種人的。他知道謝雋廷一直在跟柏律磨,想出了各種招,這倆人糾糾纏纏這麽年都沒能分開。而且他見過點點,那長相已經有了柏律的苗頭,隻是眼睛和發色較淺,謝雋廷說是代孕來的孩子,但喬安許也不難猜到,關於柏律的傳言可能是真的——這孩子怕是他“親生”的。他到現在都不喜歡柏律,但不妨礙他幫自己的朋友。


    “我也不清楚什麽功效,畢竟沒有實驗過,但我敢肯定,不是副作用,肯定是好的。”


    謝雋廷猶疑片刻,“從哪弄的?”


    “半個月前喬易給我的,說要送到哪裏哪裏,你知道他一向都有這種稀奇古怪的藥,他給我留了幾支玩兒,正好送給你用。”


    謝雋廷一聽喬易這個名字,心裏就有譜了,不過還是一派平靜。


    喬安許拿來那盒藥,打開給謝雋廷看,裏麵整齊地擺了滿滿一排針劑,全是玻璃瓶裝的透明液體,十支,裏麵還附帶了一個針筒,針頭比較大,看起來應該是肌肉注射用的。


    “普普通通的一盒就已經十萬,還是到這的價,過了關稅,應該還得漲,所以我篤定應該不會起壞作用,你拿去吧,”他知道謝雋廷的性格,便加了一句,“你要是不想用,直接扔了就行,留我這我也用不上。”


    謝雋廷把那盒藥帶走了,柏律看他拎個袋子就湊過去看,還問:“醫生開的藥我都已經拿了,你這是什麽?”


    謝雋廷一時沒想到該怎麽迴答,但柏律很快就接過他手中的袋子,審視一般地把打開藥盒仔細看。可上麵並沒有任何說明標簽——從陸銘衍那兒求來的藥不就是這樣的麽,柏律狐疑地看著謝雋廷,“這針劑你從哪弄來的?”


    眼睛一轉,又問道:“喬安許給你的?”


    謝雋廷覺得這種沒必要瞞著,就跟他直說了,還道:“拿迴去給你用。”


    柏律興致缺缺地把藥盒扔迴袋子裏,“我不想試,又不是小白鼠。”


    謝雋廷也沒說什麽,帶著柏律離開了這裏。


    他沒給柏律試,倒先拿自己試了,兩三個小時過去,謝雋廷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喬安許說這藥價值不菲,那麽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應該都要起作用,現在自己卻沒反應,那就說明這藥的確是針對像柏律那種特殊的人。


    他突然很想給柏律試試。


    但柏律下午在睡覺,一直睡到現在都沒起。


    他跑到樓上去,坐在床邊,看著酣睡的柏律。


    這人睡覺還是那習慣,整個人都捂到被子裏,悶著睡久了臉就會紅也容易感到渴,所以以前謝雋廷都會囑咐值夜女傭放一杯水在柏律的床頭。


    他把被子往下拽了拽,讓柏律露出鼻子和嘴巴,然後俯在他耳邊低聲喚他,柏律還是沒醒,他猶豫片刻,還是把手伸到了被子裏。


    柏律是穿睡衣睡的,還是柔軟的長袖長褲,這樣窩在被褥裏久了整個都很暖和。


    手底下那具身子又軟又熱,盡管隔著一層布料,但還是沒法降低撫摸的煽情度。


    柏律是側著睡的,謝雋廷就很方便地從衣擺探進去,滑到他的後背上,而後又摸到臀。


    被這麽來迴揉捏幾下,柏律就醒了,蒙蒙地睜開眼,因為是背對著,他一開始還沒看到謝雋廷,很快,身子往後一側,就挨到了一個結實的懷抱,他瞬間一個激靈。眼睛一下子完全睜開,戰戰兢兢地看著眼前的人。


    謝雋廷說:“試試那個針劑。”


    難得他用了商量的語氣,雖然隻是很輕微的一點點。


    柏律蹙眉搖頭。


    “聽我一次,我就讓你跟柏禮一起吃晚飯,可以八點後迴來。”


    果然,這個就對柏律很有吸引力了,他開始琢磨著討價還價,“一次?”


    “三次。”


    柏律故意做出猶豫不決的樣子,好像嫌三次太少,試著提出:“一個星期?”


    謝雋廷不說話了。


    柏律仔細觀察他的神色,一絲變化都不放過,謝雋廷隻是略微皺了下眉,眼底並沒有變冷——很好沒有不悅的趨勢——有戲。


    柏律開始用哄人和親情牌雙管齊下的方式,“我哥最近身子不好,需要人去照顧他,我過去幫襯他,他也會感到自在一點,謝少爺,我每天晚上都陪你,不管多晚迴來。”


    謝雋廷專注地看著他,半響冒出一句:“十一二點才迴來我怎麽跟你上床?”


    “……十點,”柏律說,“我一定在十點之前迴來。”


    語畢他又疑惑地問:“每天都要做?你不覺得頻率太多了嗎?”


    這個問題謝雋廷倒可以應答如流:“八年沒碰你,現在十次都不嫌多。”


    柏律不好再說什麽,謝雋廷有心計但有時候也不妨礙他簡單粗暴,越是這樣直白,柏律反而越不好迴話。他眨眨眼,又對上謝雋廷的視線,那煙灰色的眼珠在昏暗的床頭燈下宛如剔透的琉璃質。


    他把視線移開,隔著被子推了推謝雋廷,“你起來一下,別壓著我。”


    “現在就試試。”


    柏律猶豫一下,還是從被子裏探出一隻手。


    “你得坐起來,脫掉上衣,打在手臂上。”


    柏律一一遵照指令,解開紐扣,把左胳膊露給他。


    謝雋廷看到他這麽乖,心想當初把柏禮爭取過來真是太對,報完仇之後,柏律的掣肘可就隻剩下這麽一個哥哥。謝雋廷一早沒用柏禮,是因為長久打算,那時候他有別的牌讓柏律輸,畢竟柏禮可是一張王牌,太早丟出去反而不好,現在調出來用正合適。


    柏律本想自己打,好歹他偽裝過醫生,雖說不會動手術但打針什麽的還是沒問題,可是他發現謝雋廷竟然也會打針,而且手法還挺熟練,就隨口問了一句。


    謝雋廷把液體一點點推進去,眉頭沒動一下,淡淡迴答道:“我有段時間靠打針才能入睡。”


    話說一句就夠了,前前後後柏律一想便知。一般能靠安眠藥肯定都服藥,嚴重到打針的程度,似乎隻有在精神病人身上才有,當然,謝雋廷這種人肯定不會跟精神病沾邊,那就隻能是心理問題了,可柏律並不想知道,更不想去問“有段時間”具體是什麽時候,他害怕對方說——你剛離開的那幾年。


    所幸謝少爺也不是個多話的人,有問才有答,根本不會主動去說。


    謝雋廷把一管推盡後就收了針,柏律出了一點血,他抽了幾張紙給他按上。


    倆人靠得很近,能感覺到對方溫熱的唿吸,近在咫尺——但仿佛又隔了很遠——各懷心思。


    謝雋廷起身離開,房間又剩下柏律一人,他挪了挪身子,靠在床頭,安靜地沉默。


    讓人打針,謝雋廷可能會略微溫柔點,畢竟讓人心甘情願當小白鼠這種事還吼著逼柏律做,他不需要也不喜歡這樣。但晚上在床上他又恢複了一貫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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