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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能吃到早餐,柏律專門定了六點半的鬧鍾,但還是睡過頭,暈暈沉沉趿著拖鞋到樓下,點點去上學,在車裏還朝爸爸揮了揮手,說了什麽柏律沒能聽清,但看點點的口型,也知道那是“再見”。


    宅邸又隻剩柏律一個人,他又準備去哥哥那裏蹭一天,但女傭過來提醒他,說少爺囑咐您留到中午,他會迴來跟您一起吃飯,然後下午帶您去醫院檢查身體。


    程奕揚的離開,說的是出國進修,醫院那邊自然處理妥當;柏律的歸來,說的是被人陷害故意造成假死,警局和法院這邊也處理妥當,大大小小全是謝雋廷料理的,柏律當真沒操心太多,隻是簽了很多文書、被謝雋廷帶著跑了很多次證明,又蹲了兩個月的牢,之後還得去警局補錄信息。


    為了配合謝少爺的安排,上午肯定哪也去不了,就兀自摸去了謝雋廷的書房。初相識那會兒,謝少爺的臥室、書房他是不準進的,但現在他一點都不怕,自由出入。


    要想把恩愛演得逼真,就得入戲,否則始終是個局外人,不可能讓對方感受到那種真真切切的愛,謝雋廷沒經曆感情但不代表他傻,如果連一半的認真都沒有,他絕不會陷進來。


    當時柏律可是豁出去,告訴自己,要一心一意,親密無間,毫無保留地在他麵前坦露——自己就是謝少爺的人。


    他會陪他待在書房裏,謝雋廷在做正經事,他就在看閑書或者打遊戲,發出的噪音也不會影響到謝雋廷,一小時後他會很自覺地走到謝少爺身邊,給他揉肩捶背,手指輕輕地按壓他的太陽穴,再慢慢揉到眉心。謝雋廷很放鬆地靠在椅背上,柏律就大膽地坐在他腿上,有時候是兩腿並在一起偏坐,整個人都依在對方懷裏,有時候是跨坐,雙手不老實地伸進對方衣服裏,摸來摸去。


    書房的窗邊,放了一個休憩的軟塌,之前就是純作休息用,但後來變成倆人親昵的絕佳位置。


    柏律在書房裏第一次撩.撥,就是坐到軟塌上,開始一件一件扒掉自己的衣服,用緩慢而情.色的動作,上演一場刺.激的真人脫衣秀。


    軟塌就在書桌的正對麵,想不看都難,而且柏律還故意發出那種誘人難耐的聲音。謝雋廷一開始沒理他,他見對方不買賬還撕衣服,自己的衣服,撕扯會弄出很大的聲響,他招式百變勢在必得,謝雋廷可算抬眸看了他,他伸出舌頭,一點點地□□自己的手指,眼神熱辣挑釁,十足的野性,像一頭正在發.情亟待狩獵的小型獸類。


    那是倆人在書房的第一次。


    軟塌還是窄了,沒法讓倆個大男人並排躺著,做完之後柏律就軟綿綿地趴在對方身上,倆人還是交疊在一起的狀態,胸膛貼著胸膛,腿挨著腿——那真是最原始,卻也是最放鬆的狀態,腦子裏什麽都不用想,隻要感受對方的存在就可以,或許那是真正的肌膚.相親。


    那段時間,柏律真是使出了前所未有的浪勁,有時候連他自己都難以置信,每一種姿勢、體位他都樂於嚐試,甚至有點饑渴的嫌疑,似乎隻為徹底攻陷這個人而拚到了極致。


    他當然也想過,或許自己也是沉迷於這種樂趣,或許自己的本性就是這麽……騷。那時候他貪戀謝雋廷的體溫,就算清楚地知道並不能真正擁有,但每晚那個溫熱的胸膛總有一刻是屬於自己的,可以全身心地依偎。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連迴憶都顯得不合時宜。


    他停止了胡思亂想,轉而在書房翻翻找找起來。謝雋廷有好幾個工作用的手機,怕在外麵丟,家裏一般也會放一個。柏律以前就沒少從裏麵搞出不少信息,還冒充過謝少爺給屬下發短信對人頤氣指使,但現在沒有找到——同樣的虧誰會吃兩次。


    他現在已經放棄了程奕揚的工作,沒有任何收入,以前他就沒有攢錢的習慣,□□裏的錢沒剩多少,他跟柏禮來迴幾次機票估計就能耗光。


    書房有一排很大的櫃子,他從最下麵的小屜子裏發現了一枚素戒。倆人的結婚戒指是女管家按照規矩叫人定製的,寶石和鉑金戴久了皮膚硌得慌,因此倆人也就形式地戴過一兩次,但甜蜜期柏律就喜歡做樣子,非要搞個對戒天天戴手上,於是細細的素戒就成了最好的選擇。但八年前柏律毫不猶豫把它扔了,女人拿去用,戴在了死去的程奕揚手上。在死人手上戴了這麽久,還被火烤黑,沒想到謝雋廷竟然留了下來,還細致地清了幹淨,不過越發顯得它有點不規則,是被當初的火災燒地輕微變形。


    柏律把那枚戒指拿起來,試著戴了戴,因為形狀不規則戴起來沒有以前輕鬆,一用力套到手指底端,後來竟拔不出來,柏律擰了半天,手指搓得紅紅的,還是沒能成功,最後隻好作罷。


    柏律剛離開的那三年,謝雋廷可真是下了狠決心要忘掉這個人,任何跟柏律有關的東西都銷毀,自然包括戒指,所以現在隻剩下後來發現的這一枚,並不是完整的一對。


    柏律看著這枚戒指,意識到謝雋廷這迴怕是要比八年前更狠,畢竟放棄後重來,壓抑已久的欲望突然得到釋放,很難收住吧。


    謝雋廷其實也戴過那枚戒指,也就是幾個月前方察覺程奕揚很可能就是柏律時,那天晚上他一個人在書房裏坐了一夜。


    可怕的思念,像激烈的潮水一般,在發掘事情真相的那一刻,朝他席卷而來。他甚至有一瞬間的緊張和無措,花了一整夜時間慢慢平複。他心裏越這麽波瀾壯闊,麵上卻能越發沉默冷靜。


    那天偏臥住的不是點點而是醉酒的謝棠。


    謝雋廷完全冷靜之後,就去把謝棠弄醒。


    宿醉的謝棠頭疼不已,睡到半道還被逼著醒來,一睜眼看到神色淡漠的謝雋廷,這人也不開燈,隻有廳裏的餘光投過來,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長,那雙淺色的眸色微微反光,看起來有點瘮。


    謝棠一個激靈,一下就清醒了,驚悚地問怎麽了。


    謝雋廷說,明天幫我辦件事。


    什麽事啊謝棠坐起身,非要現在說嗎我頭好痛。


    我要弄死譚沐,需要你,做配合。


    謝雋廷說,我要弄死譚沐。


    我。


    謝棠驚訝地啊一聲,可你迴國的目的不是這個吧?


    想也知道,謝雋廷什麽身份,而且謝家的作風一向是交好,雖不會主動諂媚,但也從不會專門攻擊誰,更何況譚沐還是個女的。


    弄死譚沐,這句話從謝雋廷嘴裏說出來,是違和的。但此刻的謝雋廷實在太冷,像毫無感情的審判者、劊子手那樣,好歹讓那種違和感削弱了些。


    謝棠不疑有他,但還是照例問了句為什麽。


    柏家前幾年強勢殺進了幾個新興產業,而且這一塊全是譚沐在掌權,想吞並,讓這個女人死掉是最快的方法,還可以亂了柏家陣腳。


    謝棠沉默了,覺得今晚謝雋廷太不正常,這人什麽性子,他謝棠雖然不那麽了解,但是多少也清楚——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有野心?謝家自己好幾個產業都沒心思來管,全在縮水,這幾年都沒什麽利潤,自己這邊都沒好好發展壯大,跑去吞並別的?謝雋廷又不是傻的,貪心不足蛇吞象這個道理他難道不懂?


    但這人就是有一種篤定的氣場,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似乎都不會出任何偏差。


    謝棠抓抓腦袋。


    謝雋廷又道,把這件事完成後,謝家的產業歸你。


    這麽重要的事情,這麽大的權力!他竟然輕飄飄地說給就給,甚至說這話的時候,眉頭都沒動一下。


    謝棠覺得自己在做夢,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很痛,看來是真的。


    謝雋廷也不再多言,隻道我從來都是信守承諾的然後就靜靜看著他,等待謝棠做決定。


    他卻是覺得這是天上掉餡餅,但還是不想答應太快準備好好斟酌一下,還說我跟你一起看看明天什麽情況,如果不難我就做,太嚇人我可不做。


    給人留下商量和退後的餘地,從來不是謝雋廷的風格。


    他淡淡地看著謝棠,你已經知道這個秘密,就算不幫我也別想留在國內,明天就找軍官把你送走。


    謝棠不幹了,愣了愣反駁道我想去哪你能管得著嗎。


    謝雋廷神色不變,也不說話,平靜地把手機打開給謝棠看,謝棠一看,臉色就變了。


    飛機票居然都已經訂好,三張,其中一個是謝棠的名字,另外兩個肯定都是軍官!謝雋廷都這麽做了,肯定有十足的把握能將人直接送走,謝棠不想離開就隻有答應。


    謝棠跟他僵持片刻,一會咬牙一會歎息,終究還是敗下陣來。


    行,我答應你,完成這件事,你可得要把謝家的產業全都給我!全部!


    謝雋廷當晚就跟謝棠講了第二天該怎麽做怎麽說。過程中無可避免地要提到程奕揚,他隻是輕輕帶過。


    當初程奕揚就問謝棠,為什麽幫他,謝棠迴答是,因為自己主動跟謝雋廷問起你們倆到底什麽關係。但謝棠怎麽可能主動問,說實話,程奕揚在他心中的地位也就那樣,他根本懶得管這麽多,更不會主動攬上譚沐這攤事,對他而言簡直可怖!


    這些都是謝雋廷逼的,而且他叫謝棠那樣迴答程奕揚。


    ——他真的把一切都規劃好了,包括把一些愛意好好地藏起來,不被任何人察覺。


    那個戒指箍在手上取不下來,柏律煩悶不已,沒心思在書房繼續耗,跑去衛生間,在溫水的衝洗下來迴用力搓弄,一點點地把那磨人的玩意推到骨節處,他停了停,卯足了勁,用力捏住戒指,往下一扯,戒指突然掉落,哐啷兩下摔進洗手池,被水流即刻衝到孔洞附近,柏律剛吐口氣,低頭往下一看,那戒指就被衝了下去,這麽眨眼之間,它就沒了。


    怔愣片刻,心想,這麽個小玩意掉了謝雋廷應該也不會發現不會在意吧。


    算了,柏律把視線收迴來。


    他又迴書房若有所思地坐了一會兒,到午飯時間女傭喊他下去,到餐廳坐著等謝雋廷一起迴來用餐。


    謝少爺迴來的時候擰著眉頭,顯然遇到了棘手的事情沒處理完,但依舊是按時趕了迴來。


    柏律其實不喜歡這樣,一時因為他並不是時刻需要陪伴的主兒,二是謝雋廷有時候的確忙得要死,就算中午抽空迴來,也是一身低氣壓——還不如不迴來。


    謝少爺心情不佳有時候會表現出來,倒不是臉上表情怎麽樣,而是身上散發的氣息能讓人感覺到,但如果他就是不想讓對方察覺,也可以斂住那種氣場。說好陪柏律吃飯然後帶他去醫院,就算他現在心情不好也會收斂住,至少不會在這時候擺臉色。


    倆人很沉默地吃飯,幾乎都不發出聲音。


    現在距離受孕至少還差十天半個月,但謝家的飲食已經開始慢慢做改變:清淡為主,輔以各種燉菜補品。


    柏律已經做好了一迴謝家就要瘦的準備,吃了半碗就放下。


    謝雋廷沉吟片刻,說:“稍微多吃一點,一個月後要做手術。”


    柏律凝眉問道:“為什麽要一個月之後?不能現在嗎?”


    如果是理直氣壯的事,謝雋廷壓根不會每問必答——哪那麽多為什麽乖乖照做就行。但現在,他沒法理直氣壯,斟酌一下,道:“醫生最近,出國,要月底才能迴。”


    可柏律記得很清楚,那天在醫院醫生明明說的是,想好了要動手術提前三天或者一個星期告訴他即可他就能排出充足時間。怎麽?謝少爺叫人幹活,還要預約到一個月以後?


    柏律眯起眼睛。


    “別這樣看我。”謝雋廷微微皺眉。


    跟柏律這種人周旋,解釋越多反而漏洞越多,謝雋廷知道他又在心裏琢磨什麽,但憑這寥寥幾句他不可能就猜出他的心思。


    謝雋廷決定不說,連目光都移走,冷漠地側過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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