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起自己與禦靈聖傀宗的淵源,那還要追溯到劍邪宗淩虛度的時候。


    易塵迴想起那段時光,評價就踏馬兩個字,青澀。


    誒,憶昔當年淚不幹,懾世純陽蒙奇冤。


    劍邪宗,造了反,逼迫同道占合歡!


    逼他義成子披掛到陣前,為了正義孤身犯險!


    黃沙滾,烽煙漫,到後來他懾世純陽駕坐昆虛山。


    ….


    他就是在那劍邪山宗門昆虛山腳下吃了個大虧,被那狗屁天機策士給蹲了,好在他這人大度,這事情也不大,過一天他就不記仇了,


    沒想到禦靈聖傀宗又跟他勁勁的了,非要搞了個血靈子的牛馬和他在大秦法會之上碰一碰,結果碎了吧,


    於是梁子就是這樣越結越大。


    “易道長,吾並未想過要以此保全性命。”沉海潮此刻臉上驀然綻放出一抹笑容,他笑著瞧了一眼杯中酒,當即仰頭一飲而盡,說了一聲好酒之後,他這才繼續說道,


    “吾所求之物,其實道長應該已經猜到了,吾不過是想要禦靈聖傀宗繼續以這個名諱活下去而已。”


    “吾沉海潮,三尺微命,一介黔首,家師將我從農夫當中簡拔而出,授我魔門真法,可惜他未看到吾魔功大成,便不幸走火入魔而死。”


    “家師臨死前握著吾之手,言道未來若是力所能及,希望吾能夠將禦靈聖傀宗發揚光大。”


    “當然,後麵的故事道長你都看到了。”說到這兒,沉海潮十分瀟灑的哂然一笑,


    “惜哉慧命疏,奇功遂不成。”


    “吾沉海潮一路縱橫捭闔,算無遺策,無定神宗雖然有著底蘊深厚,但是他們並未被本座看在眼中。”


    “那個老魔頭,再給本座五百年,不,最多三百年,吾沉海潮定然可以將其掌斃。”


    “可惜,吾一而再,再而三的錯判了道長,經過這段日子的深思熟慮,吾深知沉海潮雖然自視甚高,但是此生絕無可能追上道長的腳步,那麽一切就沒有必要了。”


    “易道長,吾,沉海潮,認輸了。”


    “還請道長給禦靈聖傀宗一條活路,吾願交出本門至高真法經卷,以及明燈組織的其他駐地為代價,換取道長的原諒。”


    言到此處,沉海潮一撩袍服,竟是打算淩空跪下,然而此刻一股柔和的氣牆卻是堅定的阻止了他的下跪。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的這個馬屁拍得不錯,繼續。”


    “你的這點籌碼還不夠,你應該知道吾義成子向來出手狠辣,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這個道理,沉海潮你不會沒有聽過吧。”


    易塵凝視著沉海潮的大臉,麵上仍舊古井不波的說道。


    “道長容稟,道長留下吾禦靈聖傀宗,實際乃是利大於弊。”


    “如今道佛魔三脈歸於大秦治下,實際皇朝的歸皇朝,宗門的歸宗門,嬴肆定然會將宗門一脈交由道長節製。”


    “佛門有須彌陀禪院,但是如今大光明山覆滅之後,神慧和尚創建紅塵寺,此寺如今雖然力微,但是吾之分身曾親臨大光明山,見過此人氣象,紅塵寺未來定是一方巨擘,可以與須彌陀禪院分庭抗禮。”


    “至於道門,太上道門雖然底蘊深厚,但是造化道門、方仙道門之流也並非泛泛之輩,同樣源遠流長,唯有魔門,一盤散沙,自吾禦靈聖傀宗之後,無定神宗定然一家獨大,這樣顯然不好。”


    “吾會留下密信,吩咐禦靈聖傀宗餘黨向道長效忠,禦靈聖傀宗全體上下,願為道長門下走狗,節製無定神宗。”


    “非我自吹,禦靈聖傀宗在吾之努力下,根基已成,功法更是一再修繕,吾門如今雖弱,但是門下中堅弟子皆是潛力深厚之輩,未來定是可當大任,以道長的心智修為,收服他們如同探囊取物。”


    “而且有著吾之親筆書信,此間定然不會留下什麽手尾。”


    “嗬嗬,沉海潮,你想的倒美,合著貧道不僅要放過你禦靈聖傀宗,還要培養你的宗門,讓貧道成為你們禦靈聖傀宗的護道者?”


    “你這是看不起貧道,還是太過看得起無定神宗?”


    “隻要貧道存在一天,他們——永遠是臣,貧道用得著和他們玩這種製衡手段?”


    “再給你一個機會,給我一個留下禦靈聖傀宗的理由。”


    望著沉海潮,易塵的眼神開始不善起來。


    “道長雅量非常,修為蓋世,如此氣魄,沉海潮敗得不冤啊。”


    沉海潮落寞的歎了一口氣,他大手一翻,當即從儲物戒指當中取出十餘個木匣,依次打開,其中竟然都是一個個帶血的頭顱。


    其中一個帶著素白麵具的頭顱分外引人注目。


    “玉清真王的頭顱?”


    “不錯,吾之分身頭顱,已經悉數在此,道長若是不信,未來大可尋訪,沉海潮此番乃是真心實意祈求道長原諒,絕非李代桃僵,金蟬脫殼之法。”


    沉海潮將所有木匣全部啟出,置於木匣之上,這才接著說道,


    “既然道長瞧不上吾禦靈聖傀宗的話,那麽道長便大人有大量,讓吾禦靈聖傀宗自生自滅吧,吾隻求大秦和道長不要針對吾宗門出手。”


    “將當養一隻小貓小狗,讓它就這樣爛遭的活著,在泥潭裏打滾,一個過的淒慘的禦靈聖傀宗,對於道長的敵人警示之功遠大於一個覆滅在時間長河當中的禦靈聖傀宗。”


    “讓世人都看看,這就是不識天數,得罪道長的代價。”


    望著再度欲大禮參拜的沉海潮,饒是易塵心如鐵石,此刻不由得也有些動容。


    梟雄末路,強者屈膝,總有緣由。


    宗門能夠代代傳承,自然有著別人看不到的東西蘊藏其中,就和人族能夠生生不息,總有先輩在負重前行一般。


    “沉海潮,你又錯了。”


    “吾義成子還不至於要如此算計你們一介小門小戶,去獲取那微不足道的威懾力,所以你這個理由對貧道而言,依舊毫無作用。”


    易塵神色複雜的望著沉海潮,搖了搖頭。


    “道長這樣的人物,不可能永遠留在這小小的靈霞界,既然如此,何不留下吾禦靈聖傀宗,以他們當做道長出身的隱龍觀一脈的磨刀石呢?”


    “吾禦靈聖傀宗如今高手凋零,當好做道長師弟們的磨刀石,隻求道長不要斷絕吾聖門傳承。”


    見到易塵再度選擇了拒絕,沉海潮一時間有些急了,當即語氣急促的訴說了起來,神色中透出幾分卑微的味道。


    “磨刀石貧道也並不是非要你禦靈聖傀宗不可啊,沉海潮。”


    易塵麵色一冷,當即極元如潮,化掌為刀,驀然自高空拍下,恐怖風壓還未下落,便吹拂的沉海潮的臉部皮相盡數變形。


    這一刻,沉海潮的臉上滿是慌亂與懊悔之色。


    他對麵前的這一位大秦國師做了許多功課,甚至冒險用自己安插在大秦的高級暗子分身前往西陸查探過之前的大戰痕跡。


    得到的情報簡直讓人絕望,見到那大陸架之上的恐怖‘疤痕’,他終究是放棄了最後一絲戰勝麵前強敵的幻想。


    隻可惜,他做了如此之多的努力,卻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義成子了,沒想到還是錯估了自己。


    “師父,徒兒來向您請罪了。”


    絕望中,沉海潮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然而那想象中的劇痛並未如期而至,兩個半唿吸後,沉海潮眼睛驀然睜開,卻是見到一名在他麵前似笑非笑的道人臉龐。


    “沉海潮啊沉海潮,淩虛度果然是你的徒弟,你就是一個更加高明的大號淩虛度而已,總覺得自己可以算盡一切。”


    “就憑你交代的明燈組織情報,和你找出的那些理由,交出來的那些法門,你就如此篤定可以買你們禦靈聖傀宗的命?”


    “你不過是在拿貧道囊中之物和老子義成子在做生意罷了。”


    “包括你的全部分身,本來吾打算在掌控人境天意之後便將你沉海潮連根拔起,沒想到你竟是如此識時務。”


    “算了,你的理由其實貧道一個也不喜歡,但是貧道還是打算放過你禦靈聖傀宗,怎麽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望著沉海潮懵逼的老臉,易塵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易道長,你這是”


    “嘿嘿,想知道原因嗎?念在你並非對貧道造成什麽麻煩,而且阻止了明燈組織的陰謀功勞份上,吾倒是可以給你一個痛快,但是讓貧道放過你的禦靈聖傀宗,可能是因為你的經曆和貧道有些相似吧。”


    望著沉海潮,易塵卻是喟然一歎起來。


    他與沉海潮的經曆有著驚人相似之處,隻不過一個在道門,一個在魔門,他的師父是白雲子罷了。


    如果他義成子當初雖然沒有驚世智慧傍身,但是靈性橫溢,或許他也會走上與沉海潮一般無二的道路。


    或許,沉海潮便是平行時空的另外一個義成子罷了,隻不過靈霞界的義成子成功了而已。


    放過他心心念念的禦靈聖傀宗,就當放過不同時空河流下與自己有些相似的一朵浪花吧。


    “沉海潮,再飲一杯吧。”


    “禦靈聖傀宗貧道不會再管,也會警告別人不許拿著他們頭顱來向貧道邀功,等你死後,如果你沒有騙我的話,此事到此為止,吾等恩怨兩消!”


    “隻不過人境是不能呆了,靈霞界不大,但是靈霞界也不小,吾會打破五境壁壘,禦靈聖傀宗的未來不在人境,而是在其他境遇,


    如果他們真的如同你所說的那般優秀,潛力無窮的話,貧道倒是樂見其成,魔門當中又出了一門新秀,就這樣,生死各安天命吧。”


    “隻要他們守貧道的規矩,屆時他們若真有本事,未來想和無定神宗打擂台,貧道定然一視同仁,公平待之,當然,他們若是有什麽小心思,貧道的聖戟也未嚐不利!”


    “記住了,下輩子別在貧道麵前耍這種聰明,小聰明啊~”


    易塵將繳獲來的胡朱手中的靈酒拿出,啟出泥封,將一絲極元混入酒漿之後,微笑著將酒杯遞給了沉海潮。


    不管怎麽說,沉海潮必須死,此獠太過驚豔,未來若是有什麽變故,沉海潮如果還活著,師弟他們幹不過怎麽辦。


    他義成子不會拿師弟們的安危裝這個比,所以沉海潮必死。


    但是如果一個已經殘廢的禦靈聖傀宗殘黨,師弟們在他義成子安排好的天胡開局情況下隱龍觀還是幹不過,那麽還是毀滅吧。


    反正死在誰的手裏不是死,因此放過已經殘掉了的禦靈聖傀宗倒也無傷大雅。


    沉海潮其實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就當給師弟們留個磨刀石,十七張牌都能被秒,那易塵也隻能單走一個6了。


    “多謝道長為吾斟酒,沉海潮真是三生有幸,死後若有輪迴,也是值得吹噓的一樁美事了!”沉海潮接過酒碗,臉上灰敗落寞之色一掃而空,當即朝著易塵一躬到底之後仰頭將酒一飲而盡,隨即坐化於海邊礁石之上。


    不消一個唿吸,他已是氣息全無,然而他的臉上卻仍殘存著愉悅之色。


    因為雖然過程不怎麽愉快,但是他沉海潮終於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牌麵。


    “師父,海潮來見你了!”


    “師父,我累了!”


    最後一個念頭閃過,沉海潮的意識便陷入了無窮的黑暗當中。


    不同於前世的刻板印象,靈霞界但凡傳承悠久的大派,定然都有著一套穩定的機製選拔人才,提高弟子對於宗門的向心力。


    比如前世幻想世界當中的魔門,那裏麵主打一個社達,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大環境就是弟子算計師父,師父算計徒弟,師弟算計師兄,師兄套路師妹。


    整個宗門天天處於一片勃勃生機,萬物競發,全員吃雞的狀態,動不動就養蠱靠死亡淘汰角逐出最強者的魔門更是無稽之談。


    這樣的樂子,簡直就好像鷹醬讓十一艘核動力棺材捉對廝殺,先決出航母之王,再和東大海軍一決雌雄一般兒戲。


    都這樣了,航母之王上再決出艦載機之王和船員之王,不過分吧。


    再決出一個魚雷之王,導彈之王,


    拿十個盤子互相碰,等有九個盤子成為碎片的時候,拿最後那個缺邊兒的去用.


    “不過靠沉海潮個人魅力凝聚起來的禦靈聖傀宗,真的能如同他想象的那般浴火重生嗎?”


    此刻,海天一線間一輪旭日緩緩升起。


    易塵迴首最後看了一眼沉海潮的屍身,他屈指一彈,一點光焰飛出,將沉海潮的屍身徹底化作飛灰,飄落在大海之中。


    做完這一切之後大秦國師沒有理會遠方地牢內還在‘唱歌’的胡朱,當即朝著青萍山的方向掠去。


    最近經曆了這麽多之後,他竟是有幾分想念師太了。


    魚龍舞,必須魚龍舞!


    麵板上低劣的魚龍舞等級簡直是他合歡宗大長老義成子修行生涯當中的重要黑點,亟待刷經驗升級。


    青萍山。


    巍然神山之上,大殿之內。


    越青萍麵色震撼的望著易塵遞過來的青色‘玉如意’,一時間不由得身形略微後退,她神色緊張的問道:


    “義成子,你想幹嘛?”


    “此物如此貴重,你為何平白給本座此物?”


    易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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