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佑宮秘笈載:天聰八年二月,多爾袞、嶽  、薩哈廉、豪格等率一萬精兵,赴蒙古尋玉璽及額哲下落。曆百餘天,遇額哲於托裏圖,多爾袞親赴營中勸降,平定額哲內部叛亂,玉璽完璧歸金。

    多爾袞大鬧大政殿後,雖然解開了心中疑團,內心卻十分不安,一直想找個機會,將功折罪,重新取悅於汗王。所以,他見汗王如此看重玉璽,便自報奮勇,主動請纓。懷遠門前,他對送行的汗王哥哥再次表態:“汗王放心,臣弟就是上天入地,也一定要將玉璽完好無缺地捧到禦前。”

    時多爾袞掌鑲白旗,皇太極看他銀盔銀甲,白馬銀鞍,陽光下銀光閃閃,好不英武,恰似自己的當年,心中暗自歡喜,他勸勉道:“額哲此時乃殘破之眾,其父新喪,正所謂哀師,困獸猶鬥,窮寇勿追,不到萬不得已,勿以武力相加,不要逞一時之勇,不要以眾淩弱,不要逼出個璽毀人亡,要力爭勸降,切記,切記。”

    天聰六年末,林丹汗被皇太極大軍逼得不得不逃往青海,身為成吉思汗的嫡傳,手中握有象征皇權的玉璽,稱雄蒙古二十餘年,原本想借助明朝的勢力先統一了蒙古,再滅了女真,最後重返中原,一統天下,沒想到他的宏圖大略,被努爾哈赤父子擊得粉碎。如今,又被皇太極逼到了青海。此地天氣變化無常,常年冰天雪地,條件十分惡劣,養尊處優的林丹汗如何經受得了這番打擊,他又氣又惱,到了青海不久就病倒了。折騰了近兩年,終於大限到了。他喚來嫡長子額哲,指著枕邊的玉璽道:“額哲,朕怕是時日不多了,你記住,我們是成吉思汗的嫡係子孫,乃天潢貴胄,黃金血統。這塊玉璽乃曆代傳國之寶,失傳三百餘年,到為父這重歸故主,此天意也,是長生天欲複興我蒙古的征兆。玉璽在,皇權在,隻要你手握玉璽,遲早仍可號令蒙古。此地不可久留,待朕死後,你可率眾東歸,收拾殘部,臥薪嚐膽,重整旗鼓,浩瀚千裏大漠,盡可與皇太極周旋。記住:朕與女真不共戴天,你要南聯大明,以拒後金,時機成熟,便先滅了後金,重振我察哈爾雄風。”

    額哲看著父汗瘦得脫了相的臉,禁不住失聲痛哭。林丹汗吃力地作著臨終囑托,額哲一個勁地點頭:“嗯、嗯,放心,兒臣記住了。”

    說完心裏話,林丹汗進入了昏迷狀態,到了後半夜,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年僅三十六歲。

    安葬了父親,額哲一天也不願在青海呆下去,過了頭七,他便率領著殘部返迴蒙古。一路上,一些舊部聞其東歸,紛紛來投,行至黃河一帶,已有部眾兩千五百餘戶,合一萬餘人。他們行了一路,爭論了一路。以額哲為首的幾個人一心想繼承先汗遺誌,重振大業,另一些人則主張歸金。此時額哲血氣方剛,對幾個主降的大臣根本不予理睬,主降派隻好鼓動額哲的生母蘇泰太後。

    蘇泰太後畢竟經曆過許多風風雨雨,頭腦比額哲清醒得多,她勸額哲道:“爾父臨終之言,乃將死之人的昏聵迷亂之語,吾兒不可過於認真。你胸懷大誌,作母親的自然十分高興,但當初,爾父以四十萬之眾,又有明的支持,都沒鬥過大金。現在已到了這步天地,你憑什麽與之抗衡?”

    額哲道:“憑我是成吉思汗的嫡傳,憑我手中的這塊玉璽。”

    蘇泰太後搖了搖頭:“快別說這塊玉璽了,我看咱們今天落到這個地步,全是這塊玉璽鬧的。”

    額哲吃了一驚:“母親,此話怎講?”

    蘇泰太後道:“爾父在未得到這塊玉璽之前,勤於政事,能征善戰,又善於收取各部之心,很快就擁兵數十萬眾。可自從得到了這塊玉璽,便一改從前,開始頤指氣使,發號施令,以成吉思汗自居,結果傷害了各部。努爾哈赤正是趁此機會分化瓦解,先是將科爾沁部拉了過去,然後是奈曼部、敖漢部……爾父最終成了孤家寡人,以至客死他鄉。我是親眼見你父親有了這塊玉璽後,一步步走下坡路的。”

    “可玉璽確實是天下難得的珍寶,我們先祖正是憑此而成的大業啊。”

    “也許是我們命薄,擔不起這天大的重擔吧。”

    “依母親的意思是?”

    蘇泰太後道:“歸金,這是眼下唯一一條可行之路。”

    額哲不吱聲了,他低下頭,未置可否。

    蘇泰太後道:“當母親的都盼著兒子能成就一番事業,誰願意看到兒子卑躬屈膝寄人籬下?但今非昔比了,你父親臨終時要你聯明抗金,可明朝現在內有農民軍作亂,外有後金相逼,一些將士聞金喪膽,他們自顧尚且不暇,還能管得了我們?以我們現在的實力,想與皇太極爭雄,兒呀,你想想看,後果將會如何?”

    額哲點了點頭:“母後說得有些道理,不過……”

    “你聽我說完。這個皇太極,我看比努爾哈赤厲害多了,他現在把蒙古各部都爭取了過去,就連你叔叔、舅舅、幾個哥哥也都逃到了他那裏。看他現在的架勢,是非要統一了蒙古不可,我們已成為他統一蒙古的最大障礙。為什麽?就因為我們手中這塊惹禍的玉璽。得不到玉璽,皇太極是不會放過我們的,不論我們逃到哪,他都會全力追殺。我們根本不可能將蒙古各部重新拉迴來。東山再起?簡直是白日做夢,咱們不能拿雞蛋碰石頭。”

    一番話說得額哲泄了氣:“是呀,我們憑什麽東山再起呀?”

    於是,額哲將幾個老臣召集在一起,談了太後的想法。老臣鄂朵斯道:“少主,太後之言乃一婦人亡國之語,萬萬不可聽之。我察哈爾部乃成吉思汗之嫡傳,已曆數百年,手中握有傳國玉璽,蒙古各部一直以我們為蒙古的象征,察哈爾亡,則蒙古亡矣。現在,一些部落為後金勢力所迫,不得已而歸降,但暗中卻與我們交往不斷,無時無刻不在盼望著我們能重振當年雄風。先祖成吉思汗奮起於斡難河,九死一生,有十三翼之敗,有不兒山蒙塵,但先祖憑其不屈不撓的精神,愈挫愈奮,終於創立了大元帝國。中原上的漢朝皇帝劉邦也是如此,他多次被楚霸王殺得片甲不留,落得個隻身逃脫,但終於在九裏山一戰,消滅了霸王,建立了西漢。縱觀曆朝曆代,凡成霸業之主,無不曆盡磨難,所謂天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今天,我們雖處於困境,但隻要我們遵照先汗的遺囑,臥薪嚐膽,聯明拒金,在萬裏草原上與皇太極周旋,就一定會重新崛起。”

    老臣脫脫羅亦含淚相勸,額哲到底還年輕,隻好應道:“降金一事,待吾與母後再行商議。”

    由於幾個老臣的強烈反對,降金一事暫時擱淺。一天早上,侍衛慌慌張張地闖進大帳:“太後,不好了,囊囊太後率一千五百戶偷偷離去,據說要渡黃河投奔後金。”

    額哲氣得“騰”地站起:“父汗剛死,她怎麽就這麽幹?”

    蘇泰太後也呆住了:“當年稱雄大漠的察哈爾如今僅剩不到三千戶,她又拉走了一千五百戶,真可謂樹倒猢猻散了。這個囊囊太後作事也太絕了些。這如何是好?”一著急,女人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額哲抓起頭盔,一聲令下:“左右,跟我來。”

    蘇泰太後急忙勸阻:“算了,由她去吧,追上了怎麽辦?相互廝殺嗎?真要是打起來的話,勝負難料,況且,咱們就這麽點老本了,拚光了怎麽辦?”

    額哲隻好作罷。

    多爾袞率大軍進入蒙古境內,萬裏大漠中想找個人,簡直就是大海撈針,一晃在大漠上已盤桓二十餘天,仍毫無所獲,他真有些一籌莫展了,再次召集嶽  、薩哈廉、豪格等商議:“到現在額哲一點動靜也沒有,一萬大軍不能這樣毫無目標地奔波下去,如何能找到額哲,你們幾個說說看?”

    這幾位都是大金國的年輕將領,多爾袞雖為叔輩,年齡卻比他們都小。嶽  長多爾袞十三歲,薩哈廉長他八歲,豪格也長他三歲。其中嶽  早在天命年間,就已領鑲紅旗,身經百戰,是皇太極最得力的年輕將領之一,但對找人這樣的事,他還真拿不出什麽好主意。可主帥問了,又不能不說話:“是呀,我們就這麽漫無邊際地找下去,得找到什麽時候?”

    豪格道:“那就分頭去找。”

    多爾袞道:“不妥,我們隻有一萬人馬,若分頭行動,每支就成了兩千五,額哲現在到底是什麽態度,誰也不清楚。正如汗王所說,他們是困獸,是哀師,萬一相遇了,動起手來,怕要吃虧的,絕對不能分兵。”

    嶽  道:“那就再多派些個哨探,分頭到水草豐茂處去找。有水草處,必有遊牧的蒙古人,從他們那裏,也許能得到些消息。”

    多爾袞表態道:“就按嶽  說的辦。”他命貼身侍衛蘇納海道:“你立即傳令,再抽調五百名士兵,每五人編為一組,分頭尋找,我們大軍在後麵緊緊跟隨。”

    嶽  道:“這樣的話就是一百組,拉開大網橫著往前推,就是棒槌,也逃不過咱們的眼睛。”

    薩哈廉點頭道:“眼下也隻好如此了。”

    如此又搜尋了一個月,大軍行至西喇珠爾格,哨探帶迴來了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林丹汗的妻子囊囊太後率眾一千五百餘戶正由西向東緩緩而來。多爾袞長長出了一口氣:“謝天謝地,總算有了些消息。一千五百戶,頂多不過五六千人,可戰之兵不會超過兩千。”他當即下令:“嶽  、豪格,你們各率三千人馬從兩側包抄,我與薩哈廉率四千人馬正麵相迎,囊囊太後若是前來歸順,當然最好,若不是的話,則圍而迫之降。”

    布置停當,大軍分頭向西挺進,走了不到十裏,就見前方黑壓壓一大隊人馬,正朝這邊蠕動。多爾袞下令停止前進,命兩側先完成包抄。這時,卻見從囊囊太後的隊伍中走出十餘騎來,直奔多爾袞的中軍大纛,大聲喊道:“我們奉囊囊太後之命,前來歸順。”

    多爾袞急忙滾鞍下馬,來到他們跟前:“可算找到你們了。汗王早已得知爾等前來歸順,怕你們斷了糧草,特令我們前來相迎。囊囊太後可好?”

    為首的那位將領問道:“將軍是?”

    “本大將軍多爾袞。”

    來人一聽大驚:“末將參見多爾袞大將軍。”十幾個人亦隨之跪倒。

    多爾袞攙扶道:“不必多禮,諸位快快請起。”

    “大將軍請看,太後來了。”

    多爾袞向西望去,隻見囊囊太後在前,左右一邊一個察哈爾將士,手捧著厚厚的簿冊,正緩緩朝他走來。多爾袞大步向前相迎。囊囊太後率眾將士跪於地上:“哀家久聞大金國汗之英名,今率一千五百戶部眾前來歸順。“

    多爾袞亦跪拜:“太後請起,這可使不得,萬萬使不得。”雙方一陣寒暄後,多爾袞高興得大聲命道:“紮營,設宴,歡迎囊囊太後。”

    照理說,多爾袞一個統兵大將,身份高貴,怎麽會拜見囊囊太後?

    原來,完顏阿骨打建立的大金被成吉思汗滅掉之後,女真人便成了元的一個部落。在女真人眼中,成吉思汗是位至高無上的神,成吉思汗的後人,在他們眼中同樣十分的高貴。後金國中諸貝勒多娶蒙古女人為妻,一方麵是因為皇太極實行聯蒙之策,另一方麵也因為蒙古女人身份和血統的高貴,他們都以能娶到蒙古黃金血統的女人為榮。

    從囊囊太後這得知了額哲的下落,原來額哲此刻正停留在托裏圖,玉璽就在他身上。多爾袞對囊囊太後道:“我明天就率大軍前往,請太後給蘇泰太後寫封信,講明你們現在的狀況,勸其速速來歸,如何?”

    “哀家自當效勞,但額哲身邊有幾個老臣,頑固得很,寧死不肯歸順,額哲對他們幾乎是束手無策。”

    “那就多謝太後了,我不能親送太後到盛京,還請原諒,今天這酒,既是接風的酒,又是餞行的酒,現在就算別過了,咱們盛京見。”

    多爾袞擔心夜長夢多,怕額哲在幾個老臣的蠱惑下,向漠北流竄,遂晝夜兼程,一天行軍二百餘裏,第五天日落時分,大軍趕到了托裏圖。多爾袞再次升帳議事:“我們曆盡千辛萬苦,總算找到了額哲,玉璽就在他手上。托裏圖中,僅有一千餘戶,能戰之兵不過一千五百人,兵法講十則圍之,趁此大霧,悄悄將其包圍,絕不讓一個人逃出去。”

    豪格道:“十四叔,我看一不作二不休,衝進去,殺他個措手不及,奪了玉璽再說。”

    多爾袞道:“這麽幹風險太大,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逼急了真來個璽毀人亡,咱們可就成了大金國的罪人了。汗王有過交待,不到萬不得已,不能以兵相加,上兵伐謀,還是通過和談,讓他們主動交出來為上。”

    豪格道:“問題是那幾個混帳老臣控製著局麵,能談成嗎?搞不好反會打草驚蛇。”

    多爾袞微笑中帶著十足的自信:“爾等忘了大淩河之戰了嗎?何可綱怎麽樣?還不是被城中的民眾和士兵們殺了嗎?小小托裏圖無城無堡,連個柵欄都沒有,不用多,圍上個十天八天的便會不攻自破。”

    嶽  道:“十四叔,我們在包圍的同時,可派人前去勸降,促其分化瓦解。”

    “嶽  所言,正是吾意。蘇泰太後的同胞弟弟南褚就在我們軍中,明天,我就與他一齊麵見蘇泰。”

    三個人吃驚地問道:“蘇泰的弟弟?十四叔,你什麽時候將這麽個寶貝搞到軍中的?”

    多爾袞大笑:“出征之前,我命達爾漢、昂坤杜  將所有與蘇泰太後、額哲有親屬關係的名單都統計了上來,名單中第一個就是:南褚,蘇泰太後同胞之弟。這是一張王牌,談判時一定能用得上。”

    薩哈廉道:“十四叔未雨綢繆,已勝算在先了。”

    嶽  卻道:“十四叔乃軍中統帥,哪有統帥親赴敵營勸降的,萬一有個閃失,我們可擔當不起。”

    多爾袞道:“額哲是林丹汗之子,蘇泰太後又在其中,由我親自出麵才顯尊重。至於危險嘛,也許有一點點,但我重甲在身,想占我便宜,沒那麽容易,況且還有南褚呢,我再帶上蘇納海。我想,不到萬不得已,他們是不會也不敢動手。即使真的有變,我和隨身的幾個侍衛也能抵擋一陣子,你們近在咫尺,立刻接應就是了。”

    嶽  道:“還是我去的好,如果讓十四叔去,汗王知道了還不罵死我們。”

    “不要爭了,我去更有利於玉璽歸金。”

    三人見多爾袞主意已定,隻好默認。

    托裏圖一帶有許多小的湖泊,常有大霧,這一天的霧更是格外的大,太陽出來好半天了,一直未散。趁著大霧,八旗兵對托裏克圖完成了包圍。

    巳時過了一半,大霧才漸漸散去。察哈爾人發現霧氣繚繞中,有旌旗飄舞,營寨相連。草原同海上一樣,時常出現海市蜃樓的奇觀,一些士兵見狀高興地喊道:“看呐,魔影。”眾人順著這幾個士兵所指方向看去,果然是空中魔影,不禁歡唿起來。一個老兵看了半天,大聲罵道:“別他媽的叫喚了,是八旗兵,咱們被包圍了。”

    一位士兵笑道:“胡說八道,這裏哪來的八旗兵?”

    “你他媽的醒醒吧,沒聞到烤肉的香味?”

    眾人深深吸了口氣,品出來了:真的是肉香,壞了,咱們真的被包圍了。於是,他們又大喊起來:“不好了,不好了,咱們被包圍了。”

    額哲從大帳中聞報跑了出來,隻見八旗兵已將托裏圖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額哲慌了神,他罵道:“你們這些廢物,這麽多金兵圍上來,竟一點沒察覺?光睡覺了?”

    這時,帳外有人大聲喊道:“額哲,我是你舅舅南褚,大金國統兵大將軍多爾袞現就在這裏,要見你和你母親。”

    額哲順聲望去,模模糊糊的,一個非常熟悉的身影站在那裏,他驚喜地喊了起來:“南褚舅舅,真的是南褚舅舅!快,快,請舅舅進來。”

    南褚是隨昂坤杜  一起投奔的大金,一晃已是四個年頭。不知是誰將南褚來了的消息告訴了蘇泰,蘇泰更是激動萬分,她跌跌撞撞地從帳中跑出來,邊跑邊喊道:“南褚,是南褚嗎?”

    南褚這時已來到帳前,他應道:“姐姐,是我,我是南褚。”姐弟二人在他鄉相逢,不禁抱頭大哭。

    哭了一會,南褚站起來道:“姐姐,這位是大金國統兵大將軍多爾袞。”

    蘇泰仔細觀看,見多爾袞年輕英俊,頓生好感:“不知大將軍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大將軍見諒。”

    多爾袞右手撫胸,迴禮道:“多爾袞拜見太後。”

    “不敢當,不敢當,額哲,還不快拜見大將軍。”

    多爾袞十分主動,上前與額哲行了抱見禮。

    額哲心中頓時感到熱乎乎的,他讓道:“請大將軍帳中坐。”

    多爾袞進入帳中坐下,再一次右手撫胸拜道:“汗王聞聽太後和額哲貝勒東歸,便立即派我等前來相迎,本將軍替汗王問候太後和貝勒。”

    兩位老臣臉上露出不快:“小小一個金國娃娃,竟敢稱唿我家少主為貝勒,豈有此理?”

    但他們看額哲十分坦然,老臣鄂朵斯悄聲對脫脫羅道:“豎子不可輔也,你在這與他們周旋,我去帳外調幾個人來。”

    多爾袞道:“太後、額哲貝勒一路從青海走來,十分艱辛,本將軍特備羊十隻,酒五壇,以示慰問。”南褚一擺手,幾名金兵將禮物抬了進來。

    蘇泰太後一想起青海流亡的日子就渾身發抖,她流著淚道:“承蒙大將軍饋贈,哀家與額哲在這裏謝過了。”

    額哲問道:“大將軍此番前來,將何以教我?”

    多爾袞道:“女真與蒙古衣同服,信同教,女真即蒙古,蒙古即女真,雙方曆代姻親,已成一體。如今蒙古各部均已歸金,中原有句老話,叫識時務者為俊傑,請太後和額哲盡早決斷,結束這顛沛流離之苦。”

    額哲低著頭,沒有立即表態。

    老臣脫脫羅喝斥道:“住口,我察哈爾乃成吉思汗之嫡傳,天潢貴胄,你們女真算個什麽東西。我蒙古人曆來恩仇分明,你們奪走了我們的部眾,搶走了我們的牛羊,占領了我們的草原,逼得我們大汗流亡青海,客死他鄉,吾蒙古與你們女真誓不兩立,不共戴天,想讓我們歸降,辦不到。”

    南褚大怒:“脫脫羅,你這個老不死的,竟敢辱罵我大金國的大將軍,你活得不耐煩了。”多爾袞心想:原來這位就是脫脫羅,他大概就是囊囊太後說的持反對態度的老臣之一吧。

    “大人此言差矣,吾大金與察哈爾何來的不共戴天?與察哈爾不共戴天者非吾大金,乃明國也。昔成吉思汗、忽必烈、窩闊台大帝橫掃中原,一統天下,何其雄也。然明朱元璋興起,大元敗北,被朱元璋趕迴了大漠,明國才與察哈爾不共戴天。將軍不思為祖宗報仇雪恥,相反以我大金為敵,請問大人,你這是什麽恩仇分明?”

    脫脫羅一時被多爾袞駁得語塞,瞪著眼睛,嘴動了幾下,沒說出話來。

    多爾袞繼續說道:“林丹汗客死他鄉,非吾大金之過,乃其自身之過也。想當年,察哈爾崛起於千裏草原,遠近各部無不仰視,以為蒙古中興有望矣。然而,林丹汗雖有善始,卻不能善終,國力稍強後便生驕奢之心……”

    脫脫羅打斷道:“不許你擅自評價我們大汗。”

    多爾袞卻表現得十分有耐心,他不緊不慢,麵帶微笑:“大人請不要動怒,要想弄清我大金與察哈爾之間的恩怨,難免要涉及一些往事,還請見諒。大人,本將軍有個問題,想請教於大人,不知大人肯賜教否?”

    脫脫羅道:“隨你。”

    “那好,請問,本將軍以身上這副銀甲,換你一千匹馬,如何?”

    脫脫羅不知多爾袞要幹什麽,他當即反駁道:“豈有此理?你就是金甲也不值一千匹馬。”

    多爾袞笑道:“如果本將軍沒記錯的話,十六年前,正是你脫脫羅,奉林丹汗之命,以一副鐵甲強換了阿祿部的五百匹馬。”

    脫脫羅這才意識道上了多爾袞的圈套,氣得滿臉通紅。

    多爾袞卻仍然從容說道:“人有寶馬,林丹汗強取之,人有神鷹,林丹汗強奪之,至於美女、財物更是恣意豪奪,如此對待部眾,能不眾叛親離嗎?所以先是科爾沁,然後是漠南喀爾喀五部,接著又是鄂爾多斯等陸續投奔了我大金。林丹汗卻不知悔悟,堅持與我大金為敵,吾攻廣寧,林丹汗發兵助明守廣寧;吾攻寧遠,林丹汗又出兵助明守寧遠。以至寧遠一戰,我先汗為南蠻重炮擊傷而亡。追究起來,吾先汗之死,林丹汗難辭其咎,此亦深仇大恨也。我家汗王寬懷仁厚,既往不咎,知道爾等處境艱難,特派我等不遠千裏前來迎接,希望爾等能盡釋前嫌,不要糾纏陳年舊帳。”

    脫脫羅已被駁得啞口無言,呆坐在下麵不再吭聲。

    多爾袞道:“蘇泰太後,這是囊囊太後捎給您的信,請太後一閱。”

    蘇泰急切地問道:“囊囊太後現在哪裏?”“已歸順大金,如今正在赴盛京的路上。”

    蘇泰拆開信,邊看邊流淚:“既然如此,額哲,我們也歸金吧。”

    脫脫羅哭喊道:“太後,我們決不能歸金啊,先汗臨終有言,察哈爾與女真不共戴天,若是歸金,將來有何麵目見先汗於地下?”

    蘇泰道:“你們是開國老臣,應該比其他人更通曉事理,如今察哈爾部大都已歸金,就剩我們這一千餘戶,如不歸金,還葬身大漠不成?”

    脫脫羅道:“玉璽尚在我們手中,隻要是玉璽在,我察哈爾遲早有一天會東山再起,太後,難道你真的心甘情願將察哈爾拱手讓給草原的仇人嗎?”

    南褚罵道:“你這個老雜毛,也不睜眼看看,托裏圖這彈丸之地,被圍得鐵桶一般,區區一千戶老弱病殘,交起手來,頃刻間便會化為烏有,你還想東山再起?真是作他媽的白日狗屁夢。”他大聲問帳下的其他將士道,“爾等願意白白送死嗎?”

    眾人齊聲道:“不願意,我們讚同歸金。”

    額哲見狀,終於下了決心:“大將軍,吾與母後立即清點人馬、冊簿、珠寶,明天一早便帶著傳國玉璽歸順。脫脫羅,你休要再  嗦,吾意已決,違令者,軍法從事。”

    脫脫羅放聲大哭:“先汗,老臣不能輔佐少主重振察哈爾雄風,辜負了您的重托啊。”他麵向林丹汗死去的青海方向跪拜道:“先汗,少主子就要歸金了,元亡矣!既然不能光複祖業,老臣還有什麽臉苟活世上,先汗,老臣隨您去了。”他抽出腰刀,雙手抓住刀柄,刺向心窩,當即倒地身亡。

    人們驚呆了,誰也沒想到脫脫羅會自盡,額哲長歎了一口氣,揮手道:“抬下去,找個地方葬了吧。”

    鄂朵斯出去後,將手下四十餘名親兵召至身旁:“我看太後和額哲執意要降金,先汗臨終遺言猶在耳邊,他們娘倆便敢公開背叛,此大逆不道也,先汗在天之靈絕不會放過他們。”

    親信們道:“大人,你說吧,我們該怎麽辦?”

    “金兵來的目的無非是想得到玉璽,我們絕不能讓他們得逞。一會,我到大帳那去,你們看我的手勢,我要是向帳中一指,你們便立刻衝進去,一起大喊:金兵劫持太後和額哲了,大家快來救駕。混亂中,你們十五個人駕著少主便走。”

    “他要是不走呢?”

    “蒙他的腦袋,抬也要把他抬走。記住,不能傷了少主。”

    “是。”親兵們答道。

    “剩下的人跟著我,圍殺多爾袞,殺了多爾袞,金兵必亂,咱們趁亂衝出包圍,直奔漠北,隻要玉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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