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歡坐在壁燈下的暗影裏,雙手抱肩看著天上冷月,渾身因為戰栗而發冷。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被打開,女人嬌柔酥麻的聲音傳來。


    “厲少,人家腿酸。”


    “腿酸就不要走了。”男人低沉暗啞的聲音,帶著一絲的輕慢矜貴。


    “討厭,還不是因為厲少太厲害了。”女人嬌羞地笑,兩人出了門,黑色邁巴赫被啟動,炫目的光芒照亮門前的庭院。


    重歡被燈光刺得下意識抬起了手,燈光暗下來,她目光有了焦距,跟厲斯臣四目相對。男人的麵容是少見的英俊,眉眼深邃,渾身上下透出世家子弟優越的氣場,又帶著幾分的疏離感,他隻簡單地坐在車裏,都能生出觸不可及的距離。


    厲斯臣看了她一眼,然後開車,離開,女人的嬌嗔聲被風吹散在夜色裏。


    重歡呆呆坐了半響,然後才雙腿發麻地站起身來,腿麻的有些不穩,她扶住牆壁,閉眼等了幾分鍾,等雙腿恢複了知覺,這才一步一步地進了屋。


    她把這裏當成了家,在這裏過了新年,把這裏當成了遮風擋雨的避風港,厲斯臣隻用了一個女人,半個小時便將她打迴原形,告訴她,她跟那個脫光衣服的女人沒有區別,在他眼裏都是玩物,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興致來了就上,轉身還能上其他女人。


    這樣的念頭讓重歡冷的發抖,她上樓進了書房,將自己喜愛的書和抱枕拿走,塞到樓下還沒有打開的行李箱裏,勾唇自嘲一笑,真好,連東西都不用收拾了。


    重歡拖著行李箱出了深華園,在夜裏叫車,上了的車,師傅問道:“小姐,你去哪裏?”


    她愣了一下,深城這麽大,她居然連去的地方都沒有了。


    “四喜路。”重歡想起杜鵑就住在這一帶。


    “小姐,你長得很像一個大明星啊。”師傅盯著她的臉不住地偷瞄著。


    重歡將帽子拉下來,遮住大半個臉,沒有吱聲。


    到了四喜路之後,她給杜鵑打電話。


    杜鵑穿著拖鞋和睡衣跑下來接她,看見重歡的臉色時大吃一驚,連忙將她的行李箱接過來,問道:“你怎麽了,臉色蒼白的跟鬼似的。”


    “來借宿。”她懨懨地說著,腳步有些虛浮,跟在杜鵑身後看著萬家燈火吃吃地笑道,“杜姐,我從小在南洋長大,可是現在我感覺這個城市怎麽那麽陌生呢。”


    她仰著腦袋看著頭頂上的夜幕,和路邊棕櫚樹的深影,毫無征兆地就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笑著說道:“小時候我讀泰戈爾的詩集,最喜歡的就是那句,他的村屋就坐落在荒野邊上,在甘蔗林的外麵,隱藏在芭蕉和瘦高的檳郎、椰果和濃綠的榴蓮的樹影裏。我渴望有那樣的村屋,屋子住著離群索居的、心有溝壑的英俊男子,後來爹地給我造了一個樹屋,可是現在我找不到了,都沒有了,跟重家一起都消失了。”


    她哭著哭著再也走不動,蹲在路邊棕櫚樹的陰影裏將頭埋進膝蓋裏痛哭起來。


    杜鵑看著如今大紅大紫的重歡哭的跟個孩子一樣,心裏發酸,蹲下身子抱住她,苦澀地說道:“誰不是呢,年少時所有美好的夢想都消失了,成長是件多麽可怕的事情。”


    重歡哭的聲音沙啞,一抽一抽地說道:“他走了,走了八年,他走的時候,我就跟在車子後麵追,他朝著我揮手,跟我說,小歡,往前走,不要看你的身後路。他走的時候斬斷了所有的身後路,也割舍了我。”


    這是杜鵑第一次聽重歡提到有關那個男人的事情,不是夜路白,不是厲斯臣,不是任何一個人,隻是一個離開南洋八年的人。


    杜鵑伸手將她抱得緊了點,輕輕地說道:“過去的事情終究是過去了,我們往前看,小歡。”


    重歡搖了搖頭,低聲譏諷地笑著,沒有身後路,也沒有前方的路。她那樣的家世,這樣破敗的身子,荒蕪貧瘠的感情,跟了厲斯臣再被拋棄的女人,她沒有未來了。


    重歡渾渾噩噩地跟著杜鵑迴了兩室一廳的小房子。杜鵑合租的室友出差了,家裏就她一個人,重歡洗了澡便昏昏沉沉地睡去,夜裏想來,睜著發亮的眼睛在客廳一夜到天亮。


    杜鵑早上起來,見她一切如常,就是臉色蒼白,神情寡淡,一言不發的,交代她要在家好好休息,這才上班去。


    杜鵑到了公司看到早上的報紙,這才恍然,重歡為何這麽失常,拉著行李箱半夜來借宿。


    “南洋太子爺新歡浮上水麵,夜宿豪宅。”杜鵑將報紙揉成一團丟進垃圾箱,氣憤地低咒了一句,“娘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重歡等了三天,徐朗那邊毫無消息,這才打電話去私人療養院。


    療養院的護士溫柔禮貌地說道:“重老先生的費用是一次性支付了兩年的,重小姐放心,老先生病情有所好轉的時候,我們會通知家屬的。”


    重歡掛了電話,然後打電話給陳然,問後續的工作安排。


    陳然接到電話時,一陣心虛,一貫的精明果敢都不好使了,斟酌地說道:“重小姐,我被厲總派遣到海外分部了。”


    陳然原本就是海外智囊團的人,臨危受命迴來接手重歡經紀人一職。這事原本也要等《爭分奪秒》拍完,才會宣布重歡息影,退出娛樂圈,偏偏重歡去香港拍第二期的時候,厲先生看著熒屏上美得精致不似真人的女人以及暴漲的人氣,垂眼慢條斯理地問了他一句:“你說,她如今是不是萬眾矚目,風光無限?”


    陳然聞言愣了一下,沒有想太多,還以為厲總多少有些男人的虛榮膨脹,也喜歡自己的女人出色,便腦抽了地說道:“重小姐天生就是上帝的寵兒。”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他被調到海外分公司,重歡的所有的事情暫停接手,而徐朗那邊反饋的消息是,重歡搬出了深華園。


    兩人都是一頭霧水,直觀的反應就是小重歡失寵了,沒有任何的征兆,連同事業也封殺了。


    重歡冰雪聰明,聽到陳然說被調到海外分公司,便知道一直以來擔心的事情發生了,她的事業一途始終掌握在厲斯臣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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