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宿宿“切”一聲,將杯子放下,瞪了秦冠清一眼,那淩厲的目光仿佛在說“既然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了”。


    秦冠清被她盯得心裏發氣,訕訕閉了嘴,低下頭去吃菜。


    她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陰陽怪氣地道:“二皇子一向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怎麽聽說這次……帶了個紅顏知己迴來啊?”她托著腮往前湊了湊,一臉八卦。


    澄澈的目光中充滿了好奇,一點兒挖苦他的意思也沒有。


    年宿宿之所以知道這件事,還是聽簫雲箏說的。


    因為簫雲箏的好嫂子——王月嬌對秦冠清還念念不忘,所以一聽說人迴京了,立馬派人去打探消息,結果就得知秦冠清帶了個漂亮姑娘迴來。


    王月嬌眼紅嫉妒,逮著誰就拿誰出氣,簫雲箏恰好在府中聽說此事,便把它當成笑話講給年宿宿聽了。


    王月嬌都是簫家的人了,竟然還想著秦冠清,可不就是個笑話嗎?雖然沒幾個人真心把她當作簫家少夫人,但好歹頭上掛個名,沒人敢說她不是,她自己倒沒意識到這一點,還敢明目張膽打聽秦冠清的消息。


    簫雲箏被王月嬌氣到了,生怕自家大哥的名聲會被她給毀了,一遇到年宿宿就跟她吐槽王月嬌,一來二去,年宿宿也就知道了個大概。


    今日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向秦冠清打聽一下,那姑娘是怎麽迴事。


    秦冠清難得有臉紅、囧迫的時候,他用喝酒掩飾尷尬,心虛到不敢抬眸,“什麽紅顏知己,林姑娘純真無邪,心性至純至善,和我們這圈子裏的人都不一樣。”


    “我這次帶她來盛京,也是被纏得沒辦法了才答應的。”


    他瞥了眼年宿宿,觀察她在聽到自己這番話後是什麽反應。


    年宿宿眯著眼,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秦君鬱更是咂舌,“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二弟你也有拿姑娘沒辦法的時候?”


    年宿宿:“看來這林姑娘在二皇子心中,和別的姑娘不太一樣啊,都帶迴盛京來了,想必份量很重吧?”


    秦君鬱:“怪不得會拋下我這個皇兄呢,見色忘義……”


    秦冠清被他們二人一唱一和懟得啞口無言,半天插不進去話。


    年宿宿給他來了句總結:“我們二皇子也是浪子迴頭了。”


    秦君鬱覺得“浪子迴頭”這個詞用得十分精準,給年宿宿鼓了鼓掌。


    “哎呀!我說不過你倆。”秦冠清放棄抵抗,猛喝了兩大口酒,“反正我和林姑娘不是……不是你們想的那樣。”說這話時他自己都結巴了。


    秦君鬱和年宿宿交換了一個眼神,忍俊不禁。


    秦冠清這次特地迴京,就是為了能喝上他們倆的喜酒,被兩人這麽一調侃,氣得他揚言不隨禮了,年宿宿果斷閉嘴,裝作什麽也沒發生。


    別的可以不要,份子錢不行,秦冠清作為二皇子,出手一定闊綽,年宿宿光是想想少了這筆錢都覺得肉疼。


    喝盡五壺酒,三人各自離開。


    ……


    夜深人靜,天地萬物都沉睡在黑夜中。


    西廂院卻發出了一些異常的動靜。


    年巧月滿頭大汗,捂著肚子在床上翻來覆去,痛不欲生,身下的床褥濕了一大片,她隻覺得小腹下墜,仿佛有人拿刀在肉裏絞動。


    房裏黑燈瞎火看不清,年巧月心裏隱隱約約有種預感,手探到了下身壓著的墊子,摸了摸,是濕的,不知道是汗還是別的什麽。


    濕漉漉的手足以讓她驚得五髒六腑都顫了顫。


    該不會……


    不應該啊,大夫明明說了還能保兩個月的,現在才過去一個月,怎麽會這麽快?


    年巧月心裏不停地說服、安慰自己,但心還是落不到實處。緩了緩,她撐著床起身,每一步都得靠外物支撐,才走到燈樹旁,拿火折子將蠟燭點亮。


    屋內終於有了亮光,她抹了把汗,腳步慮浮地走到床邊,忐忑地看著她剛才躺過的地方。


    腥紅的血跡刺痛著她的雙目,頓時五雷轟頂,天都塌了。


    年巧月晃了晃,險些沒站穩,扶著床緩緩坐下,她深深吐納氣息,盡量讓自己保持情緒穩定。


    她往下看了看,自己的裙子也染上了血,這是流產的前兆,她的孩子撐不住了。


    年巧月很想哭,卻擠不出一滴淚,因為她現在更多的情緒是害怕、恐慌。


    原本想用這個孩子訛年宿宿一把的,可現在這個情況,很難說還能不能撐到她去見年宿宿。


    她轉頭往窗外看,高懸的月亮是那麽的皎潔,那麽令人寒心,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她必須要撐住了。


    年巧月平複自己的心情,重新躺迴床上,蓋好被子,唿吸漸漸平穩下來。


    “好孩子,堅持住了,再給娘親一時間好不好?”


    “你先別那麽快出來,就當幫娘親一個忙。”


    年巧月撫摸著肚子,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穩住唿吸。


    她就這麽躺著,自說自話,終於熬到了天亮。


    天亮了還不行,因為年宿宿不會起那麽早,她現在過去一定會被趕走,到時候引起年宿宿的懷疑可就不好了。


    幸運的是,經過她一整晚的安撫,肚子真的沒有動靜了,好像能聽懂她的話一樣。


    年巧月起身走了兩步,也不覺得痛了,就是小腹的下墜感一直沒有消失,她不敢賭,決定還是在今天實施計劃。


    半夜痛那幾個時辰,說不定就是她未出世的孩子在給她提醒,要抓緊時間動手了。


    年巧月換了身衣裳,用胭脂蓋住自己慮弱、慘白的臉,等到了用早膳時間,她從抽屜裏拿了顆藥丸藏在手裏,出發前往東廂院。


    她去的時間不早不晚,正巧趕上年宿宿在用早膳。


    倒不是她運氣好,而是這段時間她有事沒事就往東廂院跑,年宿宿的生活習慣,飲食起居已經被她摸得差不多了。


    她就是特地挑年宿宿用早膳的時間來的。


    年宿宿見到年巧月並不意外,司空見慣一般,淡定地讓知畫多了添一副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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