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宿宿迴頭一看,那二十個人正在想辦法爬上坡,又是借助繩索,又是借爪鉤的,而她隻需要等著被拉上去就可以了。


    他既然問了,她便順勢說:“我在想,當時殿下是怎麽有勇氣跳下去的。”


    “若說知曉底下的情況,有應對方法,底氣會更足些,可是除了霧,什麽都看不到。”


    “殿下就不怕下麵是能把人吞沒的洶湧澎湃的大河,是能把人紮出幾百個大洞的荊棘叢?”她的狐狸眼亮晶晶的,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他。


    秦君鬱知道她是在說笑,可他卻不想敷衍她,更不想打哈哈給出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他很堅定地告訴她:“你就是我的勇氣。”


    年宿宿怔怔看著他,眼睛更亮了,她勾唇一笑,眉眼彎成了月牙,“殿下也是我在這個世界活下去的勇氣。”


    秦君鬱其實不是很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他懂她的心意。


    他將她摟進懷裏,兩人靠在一起,心的距離更近了。


    ……


    下山時已經是兩天後,為了能在年前趕迴盛京,他們必須在第二天就啟程。


    來時並沒有帶多少東西,走的時候更沒有多少行李要收拾的。


    年宿宿沒有帶丫鬟,隻能自力更生,沒想到李瑤鳶來了。


    “餘姑娘?”


    看到門口站著的人時年宿宿詫異不已。


    為了防止說漏嘴或隔牆有耳,她們就算私底下見麵都喊的“餘姑娘”和“年姑娘”。


    李瑤鳶自然而然地幫她疊起衣裳來。


    “盛京不比餘杭,氣溫要冷許多,留一條大氅出來,迴到半路就能用上了。”


    “還有前幾日給你買的衣裳不要忘了,雖然盛京不時興那樣的款式……沒有場合穿的話就留作記念吧。”


    “還有,我給你的香囊裏裝的是花粉,既不會枯萎,也不會變味,驅蚊的功效還是在的,明年夏天能用上。”


    ……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年宿宿靜靜聽著,無盡的傷感在心底流淌。


    本來沒有那麽舍不得的,可李瑤鳶一來,說了這麽些話,就像她們要永別似的。


    路途遙遠,車馬太慢,這一別,說不定真的就一輩子了。


    年宿宿悄悄流了幾滴眼淚。


    李瑤鳶聲音哽咽了一下,“下次再見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她噙著淚,臉上卻掛著笑,“你再來江南時,若是順路,就去吳郡看看我,到時我再給你泡花茶,做鮮花餅。”


    說完,她已經淚流滿麵。


    兩人哭成了淚人。


    年宿宿點頭,點頭……


    “我就不送你上車了,萬一被他們看見……”


    兩人才認識半月不到,就這般難舍難分,未免引人懷疑。


    年宿宿理解她的難處。


    李瑤鳶要離開時,年宿宿送了她樣禮物。


    “這是……”李瑤鳶捧著帕子,手顫了顫。


    她打開一看,是她娘親的鐲子,以及……簫劍霆送她的簪子。


    這兩樣東西,是她逃離盛京時留在那具假人屍體上的,現在又迴到了她手上。


    年宿宿握緊她的手,“這本就是你的東西,我替你保管了這麽久,物歸原主了。”


    “不管你要扔了,埋了還是當了,全憑心意。”


    李瑤鳶收下了這份沉甸甸的禮物。


    兩人依依惜別。


    走之前,年宿宿去了一趟簫府。


    簫劍霆正要去頤安園送他們,兩人在門口打了個照麵。


    “年姑娘?”簫劍霆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看到她在自家門口。


    年宿宿神情嚴肅,“簫公子,我有話想跟你說。”


    簫劍霆見她目光實在堅定,大有他不同意她不走的意思,便隻好帶她迴了府裏,兩人在臨近府門的小涼亭坐下。


    “年姑娘,你這馬上就要迴盛京了,有什麽話盡快說吧,別讓阿鬱等急了。”他目光閃躲,看都不敢看她。


    年宿宿目光直勾勾盯著他,仿佛要洞穿他的心思,“簫公子,你跟我們迴盛京吧。”


    簫劍霆的表情立馬就變了,“我不迴去。”


    “我還有事情沒處理完,我……”


    年宿宿一語不發,靜靜聽他給自己找借口。


    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什麽事情?”


    “驗證餘悅就是李瑤鳶嗎?”


    “還是說讓餘悅愛上你,你就可以把她當成替身留在身邊,自欺欺人一輩子?”


    年宿宿話說得刺耳,簫劍霆聽了臉漲紅,一部分是氣的,還有一部分是被說中了心事,羞愧難當。


    “我……”簫劍霆拳頭緊了鬆,鬆了緊。


    年宿宿苦口婆心勸他:“退一萬步講,就算餘悅是李瑤鳶,那又怎麽樣呢?你當初傷她傷得還不夠深嗎?現在又來纏著她,想求得她的諒解?”


    “我沒有想要讓她原諒我。”簫劍霆聲音壓得很低,“我這輩子都原諒不了我自己,也不奢求她的原諒。”


    “那你纏著她想幹什麽?想重蹈覆轍嗎?”


    “我沒有……”


    “既然什麽都不求,為什麽不放過她,也放過自己呢?”


    年宿宿怒其不爭,卻又能理解他的矛盾,隻是……作為朋友,她必須要用這些冰冷的道理將他從泥潭中拉出來。


    “我不知道……”簫劍霆捂著臉,聲音變得哽咽,“我隻是想離她近點,哪怕不能見麵,不能和她說話,不能參與她的人生……我也甘願。”


    “隻有她還活著,我才有活下去的意義,我才有活著的勇氣。”


    他竟然哭了,他在年宿宿麵前哭得像個孩子。


    年宿宿心疼他,卻更心疼李瑤鳶。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的靠近,你的存在,對她來說是負擔,是困擾?”


    “她要的根本不是你的道歉,你的愧疚,你的悔不當初。”


    “她這麽努力,從困住她前半生的牢籠裏逃出來,你的出現,隻會讓她想起那些不堪的過往和痛苦的記憶。”


    年宿宿出奇地冷靜,平靜地說出這番話。


    她以為自己會痛罵簫劍霆,再替李瑤鳶打他兩巴掌,可是當見了簫劍霆這副模樣時,她於心不忍,下不去手。


    簫劍霆意識到自己錯了,可惜太遲了。


    不是所有的錯誤,都有彌補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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