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過了月洞門,知畫收起請帖,臉上止不住笑意:“小姐,這侍衛對您態度真好,方才我瞧見前頭進了一位小姐,那侍衛黑著臉,兇神惡煞的,嘖嘖嘖……變臉真快。”


    年宿宿提醒了一句,這兒人多眼雜,不能亂說話,知畫乖乖閉嘴。


    穿過斜廊,再過一個長八方門,麵前景象豁然開朗。


    幾處亭子與樓閣掩映於山水林木之間,進退起伏,錯落有致,環繞著園中一池錦鯉,碧波萬頃,魚遊濠上,山曲之間水澗蜿蜒,池中小蓬萊島浮現於碧波之上,當真是人間仙境。


    年宿宿與知畫都驚得愣住了,定定立在長八方門的入口處。


    她想的沒錯,菊花隻是菊香園的招牌,但其實這並不是專門用來賞菊的園子,而是供人遊玩賞景的園林。


    許多人慕名而來,為了避免被人非議,所以園子隨處可見菊花。


    知畫也得償所願,見到了她朝思暮想的“二喬”和“三色”。


    園子裏小姐們三五成群,喂魚的喂魚,賞菊的賞菊,還有一些圍坐在園內的石凳上品茶。


    歡聲笑語,歲月靜好。


    年宿宿挑了個沒人的角落坐下,正好能看到園中全景,也能避開事非。


    “小姐,您不去逛逛嗎?”知畫看著滿園秋景,心早就長了翅膀飛出去了,可惜小姐一來就坐下,根本沒有要閑逛的意思。


    難得出來一趟,不看個全貌豈不可惜?


    年宿宿坐在遊廊上,頭倚廊柱,興味索然。


    她看出來了知畫的小心思,柔聲道:“來都來了,你去逛逛吧,我一個人坐會兒。”


    知畫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這裏,“小姐,來都來了,您不去看看嗎?”


    年宿宿歎氣,她本不想來,被逼無奈才赴會,心情自然低下,更別說有興致閑逛了。


    人一但提不起精神,“來都來了”都不好使。


    勸不動她,知畫隻好一個人去看景。


    年宿宿所在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入門處,一個品貌端莊,身著天水碧刺繡妝花裙的女子走了進來,步步生蓮,儀態極好。


    她攏緊身上的狐絨大氅,吸了吸鼻子,感歎:這才是名副其實的大家閨秀!


    若非自己穿書,把原書的年宿宿身體給占據了,她應該也是這麽優雅高貴吧?


    年宿宿對自己的禮儀和規矩一點自信都沒有。


    那女子走近了,年宿宿才認出來,這是在宴會上彈琴的那位小姐。


    知畫說她叫什麽來著……她爹是……


    她還沒記起來,人已經走到她身邊了。


    李瑤鳶嫣然一笑,朝她福身,“年姑娘。”


    年宿宿不敢受這一禮,嚇得站了起來,虛扶一把,“你我同輩,見麵不必行禮。”


    李瑤鳶笑笑,“我過來不會打擾到年姑娘吧?”


    “我與其他姑娘無甚交情,說不上幾句話,見年姑娘一個人在這,便過來打聲招唿,姑娘若覺冒犯,我現在就離開。”


    年宿宿連忙搖頭,與她一同到遊廊中的石桌前對坐。


    她和這大小姐雖然不熟,但是感覺她挺溫柔的,說話又輕又慢,像羽毛一樣在心頭來迴輕掃,讓人不忍打斷。


    這麽有分寸又溫柔的人,在這園子裏竟然沒有一個朋友?難不成她社恐?


    這個猜測很快就被年宿宿否決了,社恐是決不會主動找人搭話的,特別是隻見過一麵的陌生人。


    “年姑娘估計不認識我。”李瑤鳶說得坦然,一點也不覺得被輕視,“家父是工部判事官李知義,姑娘若不嫌棄,叫我瑤鳶就好。”


    年宿宿終於想起來了,知畫那天說的那三個字是什麽——李瑤鳶。


    “李小姐,你好你好。”遲來的招唿,她硬著頭皮打了。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年宿宿知道了李瑤鳶家裏有個在考功名的弟弟和一個尚未及笄的妹妹,弟弟是二房的,妹妹與她一母同胞。


    她娘早亡,爹將二房抬成了正房,自那以後,她與妹妹的日子便不好過了,說到底還是後宅裏那點醃臢事。


    談及婚事,李瑤鳶苦笑,說自己可能會被當作弟弟平步青雲的工具,等哪天弟弟需要人脈了,自己便會被強迫定一門親。


    她平淡的樣子讓年宿宿心疼。這是這個時代大多數女子的命運,而李瑤鳶就是那個縮影。


    正說著話,長八方門那邊傳來一陣說話聲,男子爽朗的笑聲傳進園內,姑娘們立馬打起十二分精神,站在原地,注視著門洞,做好了迎接的姿態。


    年宿宿和李瑤鳶同樣被吸引了。


    看過去,兩名侍衛開路最先進來,兩人各立在門的一側,緊接著秦冠清與秦文淵的身影出現。


    姑娘們忍著沒叫出聲來,但難掩激動,紛紛轉頭與同伴誇起二皇子的風姿。


    秦冠清笑著與秦文淵說話,“小五,你說你,大人的聚會,一個小孩子來湊什麽熱鬧,大哥不在,我可沒功夫照顧你啊。”


    秦文淵神色平靜,朝園內看了眼,“我才十歲,當然要出門玩兒。而且,我不需要人照顧。”


    “好好好。”


    兩人身後是秦奉天和秦思逸。


    秦思逸還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張著嘴仰天大笑,剛才傳入園內的笑聲就是他的。


    “三哥,這藍色的菊花真稀奇啊!你說他們是怎麽種出來的呢?會不會是把種子染成藍色?”


    “三哥,別板著臉嗎,難得來一趟菊香園,開開心心賞景嘛。”


    “三哥,別生氣了。”


    “三哥,我以後不玩你玩笑了行不行?我再也不提年二姑娘了,你別生我氣嘛。”


    沒人和秦思逸說話,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秦思逸覺得自己還挺委屈,不就是在馬車上揶揄了一嘴他與年二姑娘嘛,不至於氣到現在吧?


    秦奉天臉都綠了,加快腳步甩開後頭的碎嘴子。


    每次和秦思逸待在一起,他都有一種當爹帶孩子的感覺。


    “感覺三皇子也挺俊俏的呢。”


    “我倒覺得四皇子的性格好。”


    “我還是喜歡二皇子,二皇子才是最好的。”


    姑娘們樂此不疲地小聲爭論著。


    一群人說說笑笑氣氣地穿過斜廊,朝錦鯉池去。


    姑娘們春心蕩漾,不動聲色地往那邊聚攏,心裏期待著能有機會和幾位皇子說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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