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隊伍十分龐大,車馬拉的重物多,所以他們的速度很慢。


    秦奉天等隊伍駛出盛京的邊界才敢將那大木頭箱子打開。


    裏頭並不是什麽稀奇的寶貝,而是——年巧月。


    年巧月縮在黑暗狹小的木箱裏,全身又麻又痛,忍了很久終於等到秦奉天將她放出來了。


    她攀著箱沿坐了起來,發髫已經散亂,頭發上還沾著些鋪在箱底的稻草,跟逃難似的。


    “王爺,我們這是出盛京了嗎?”年巧月難掩語氣中的雀躍。


    秦奉天伸手去扶她,“先出來再說。”


    年巧月也不矯情,握上他的手從木箱裏跨出來,她迫不及待坐到車窗邊,掀起車簾的一角往外瞧。


    一望無際的田地和落日餘暉,秋風吹來的是自由的氣息。


    這是已經離開盛京了。


    年巧月閉上眼睛吸了一口氣,頓時覺得心曠神怡。


    她放下簾子,將視線收迴車內。秦奉天已經拿工具將那木箱給拆了,六塊木板整整齊齊地疊方在角落裏。車內空間瞬間變大不少。


    “王爺,謝謝你願意帶我出來。”年巧月低下頭,嘴角噙著笑,雙手放在膝上,嬌羞地揉著帕子。


    那日相府上下跪接聖旨,她滿懷期待,可直到聖旨放到了年宿宿手裏,都沒能聽到她的名字。


    她當然不甘心。後宅裏的女子有多少個終其一身都不曾出過盛京的?而年宿宿同樣身為閨閣小姐,卻能隨著公主的儀仗隊去西肅國,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一定是她這輩子都想象不到的。所以她也要去!


    她當日就去找了秦奉天,央求他帶上自己一起,撒嬌、賣慘讓他心軟,秦奉天最後答應了。


    於是就有了今日這麽一出。


    秦奉天撓撓後腦勺,“這有什麽,舉手之勞罷了。”話雖這麽說,但看到年巧月對自己崇拜、敬佩的眼神,他心裏很爽。


    年巧月咬著下唇,泫然欲泣,“可是這樣會不會給王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畢竟那黃紙上沒有她的名字。


    秦奉天不以為然,“這有什麽,隨行的人那麽多,多帶你一個怎麽了?要是有人問起來,你就說是本王的貼身丫鬟,他們定不敢再多嘴!”


    說完後,他覺得有些不妥,連忙解釋道:“年二姑娘你放心,本王並不會真讓你幹丫鬟那些粗活的,這隻是對外的說辭。”


    年巧月又感動又害羞,“多謝王爺費心為我周全。我定安安分分,不會給王爺惹事的。”


    這下又輪到秦奉天感動了。


    ……


    雖然不同側而坐,但由於馬車空間狹小,年宿宿仍能清晰地聞到秦君鬱身上淡淡的雪鬆香的味道,苦澀中帶著冷冽,似寂靜的雪山,又似遠古的深林。


    都說味道是記憶的載體,她現在聞著雪鬆香,不免想起那日醉酒她坐在他懷裏……


    年宿宿感覺自己的臉又紅又燙,就連唿吸都變急促了。


    秦君鬱正襟危坐,側目看了她一眼,“怎麽了年姑娘?不舒服嗎?”


    不然臉怎麽會這麽紅?


    年宿宿不敢看他,假裝無事發生的樣子,實際根本掩蓋不住慌亂,“沒……沒事,殿下不用管我。”


    她這哪像沒事的樣子?秦君鬱深吸一口氣,往前移了移,伸手想去探她的額頭。


    年宿宿下意識往後縮。


    秦君鬱直接動手扣住她的後腦勺,讓她沒辦法躲,另一隻手輕輕覆上她的額頭。


    他麵露不解,“沒發燒啊,怎麽臉會這麽紅。”


    年宿宿眼巴巴地看著他,“殿下,我真沒事。”


    她的心快跳出來了。


    近在咫尺的帥臉,平靜卻溫柔的目光,苦澀的雪鬆,這三樣足以讓她所有感觀都放大了。


    秦君鬱鬆開手。


    年宿宿咽了咽口水,突然覺得奇怪。秦君鬱是個很懂分寸的人,以前就連直視自己都覺得是冒犯,這會怎麽直接動手摸她額頭?


    難不成是她那日的舉動讓他產生誤會了?


    可是年宿宿並不反感這種肢體接觸,反而會因為他的靠近而臉紅心跳、不知所措。她在和異性相處時從未產生過這種情緒。


    她偷偷瞄了一眼秦君鬱,想從他身上得到答案。


    他正好朝她看來,兩人的視線撞上。年宿宿來不及躲閃,直愣愣盯著他幾乎不敢唿吸。


    秦君鬱輕笑,“怎麽了?年姑娘好像很怕本王?”


    她自上車以來就像個落入獸窩的小白兔一樣,總是躲著他的眼神,狹小的車間,她幾乎縮到角落裏。


    年宿宿打直身子,掩下慌亂的情緒,淡定迴道:“沒有,我就是覺得這車太小了,悶得慌。”


    說罷,她伸手去掀車簾。


    風吹進車內,吹散了少女的春心萌動的局促。


    一望無際的原野,太陽隱匿於遠在天際邊的山後,火燒雲紅霞漫天,整片天都被染紅了。


    年宿宿幹脆掀開整個簾子,趴在窗邊靜靜欣賞這奇美的景色。


    突然,一群大雁闖入視線。


    “殿下!快來看!”她的眼睛舍不得離開,手卻向後招了招。


    秦君鬱猶豫片刻,湊上前去,下巴幾乎抵著她的發頂。


    他朝外看去,燦爛的雲霞之上一群呈“人”型排開的雁群正朝南方飛去,偶爾傳來幾聲嘶啞而具傳透力的鳴叫聲,那是雁群溝通的信號。


    “好美啊……”年宿宿忍不住感歎,眼睛緊隨著鴻雁南去。


    秦君鬱低頭看她,“嗯,很美。”


    車馬往西,雁群往南,就這麽交措開了。


    年宿宿有些遺憾,因為是南方人,所以從沒有在秋天看過大雁集體飛往南方過冬的震撼景象,如今見過了,也隻有那麽十來秒。


    她收迴視線,忘了身後還有個被她叫來看雁群的秦君鬱,一轉身就撞進他懷裏。


    “嘶!”清冽的雪鬆鑽入鼻尖,她一個激靈,抬眸向上看,隻看到了他的下巴。


    秦君鬱不敢低頭看她,正要坐迴自己的位置上,車軲轆不知道是輾到了石子還是別的東西,馬車晃了一晃。


    他重心不穩,向前撲去。


    一手撐著窗框,一手扶著她的肩膀,右膝蓋還支在她身下的座板上。


    兩人距離更近了,她幾乎貼在他的胸膛上。


    年宿宿聽到一陣慌亂的心跳聲,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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