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君鬱急急安慰了她幾句便去處理那幾個被抓到的刺客,年宿宿歎了口氣,心不在焉地在房裏坐了一下午。


    傍晚,騰蛇送膳食過來。


    年宿宿無心與他說笑,開門側身讓他入內,等他一放下食案就示意他離開。


    騰蛇訕訕一笑,有意寬慰她:“小師妹可是今日嚇著了?怎麽臉色這麽差?”


    她搖搖頭,心病並非他人三言兩語就能化解的,況且騰蛇對她的態度已超過普通師兄妹的界線。


    陸吾和英招在路上碰到她會打招唿,客氣地說上兩句話便罷了,而騰蛇會纏著她,若非師兄弟提醒,他非一直跟著她不可,盡管自己有意疏遠和客氣,騰蛇就像聽不懂好賴話一樣,將言外之意都忽視。


    或許他性格如此,對誰都這麽熱情,但年宿宿為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一直與他保持著距離,反正她明天就迴宮了,還是不要與天玄山莊之人來往密切得好。


    “多謝師兄關心,我沒事,就是累了,休息一晚即可。”年宿宿一直站在門邊扶著門框,送客之意明顯。


    騰蛇掃了她一眼,臉上閃過一絲局促,他背過身去將幾碟開胃小菜和一碗白粥移出食案,低聲道:“先吃點東西吧師妹。”


    年宿宿正思考著要如何勸他離開,一道陰影突然將她罩住。


    天色已晚,整個天空呈現深藍色,月亮尚未現身,星光微閃,整個天玄山莊像沉入了海底般寂靜,就連走在路上都不禁克製著雙腳,避免發出太大的動靜。


    她迴過頭,一道高大的人影擋在門前,沒進昏暗裏,唯有那副麵具泛著光澤。


    年宿宿張了張嘴,話卡在喉嚨裏,她朝騰蛇的方向瞥了一眼,試圖讓秦君鬱幫她解決。


    然而秦君鬱非但沒有開口,還歪了歪頭表示疑惑。


    秦君鬱:他怎麽在這?


    年宿宿攤手:怪我咯。


    兩人打了幾迴合啞謎。


    騰蛇迴頭發現莊主就站在門口,嚇得連忙上前見禮,“莊主。”


    年宿宿默不作聲往旁邊退了幾步。


    秦君鬱看見了桌上的飯菜,難為騰蛇有心,還顧著這個受了驚嚇的“小師妹”,他便沒說什麽,揮揮手讓他下去。


    莊主有令,騰蛇不敢有議,憂心忡忡地看了年宿宿一眼,旋即離去。


    年宿宿沒搭理秦君鬱,轉身入內點燈。


    比起白天時肝膽俱裂,現在她的心情已經平複下來,細細迴想,仍覺得心有餘悸,所以一陣後怕,以至思緒無法集中,情緒低落。


    秦君鬱不知何時坐了下來,手裏捧著那碗白粥,“來吃點東西吧。”


    年宿宿本想拒絕,肚子卻不給麵子,發出“咕咕咕”的叫聲,她隻好依言坐過去。


    秦君鬱親手喂她,她便由他侍候,一碗粥吃盡,打了個飽嗝。


    “還害怕嗎?”秦君鬱突然認真地盯著她。


    房中隻有他們二人,麵具早已脫下放到一旁,明豔炙熱的火焰在他深遂的黑眸裏燃燒,仿佛古潭邊上亮起的燈塔,將一汪死水喚醒。


    “對不起。”他溫柔地說道。


    年宿宿平靜地看著他。


    “你是不是……”他頓了頓,欲言又止。


    “是不是不喜歡天玄山莊?不喜歡……玄機?”


    他說的是”玄機”這個天玄山莊莊主的身份。


    站得越高,權力越大,責任便越大,他既坐了這個位置,便要保證自己下屬的安全,護好天玄山莊在江湖上的名聲,不能讓信任他、追隨他的人失望。


    去年一年,因為宮中事務太多,他以玄機的身份出現的時間很少很少,同時為此失去了很多東西,已經愧對於七十二部部長和幾千名下屬,他再不主持大局,穩定人心,如何能服眾?


    正如“秦君鬱”登基稱帝,便要勵精圖治,勤政為民,恩澤天下,這是他的職責。


    因此人在江湖,打鬥、死人是不可避免的。


    她害怕,秦君鬱也能理解。


    年宿宿誠實地點了點頭,“是,我不喜歡過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每天一醒來就擔心自己的丈夫還有沒有命活到明天,睡前閉上眼睛擔憂的還是自己的丈夫明天會不會遇到危險。”


    “我寧願在宮裏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也不想看見血流成河的畫麵。”


    秦君鬱了然。


    他愧疚地低下頭,“抱歉,是我考慮不周,沒有顧及到你的感受。”


    “你不喜歡,以後我們便不來了,這樣就不用擔心再遇到這樣的事。”


    “如果你還是不放心,那我……”他堅定地抬眸,卻被年宿宿的手掌抵住了雙唇。


    她猜到了他要說什麽,所以打斷了他。


    他將話咽了迴去,年宿宿將手撤開。


    她的神情變得柔和,和窗外皎潔的明月一般,“我知道天玄山莊是你多年的心血,在皇後和秦澤海對你步步緊逼時,是它幫你絕處逢生,若不是有天玄山莊在,或許你早就敗在那個暗無天日的皇宮裏了。”


    “如今要你割舍,確實很難,我也不願讓你做這樣忘恩負義的事。”


    秦君鬱想說什麽,再次被她打斷,“我和你說這麽多,並非要你在天玄山莊和我之間做出選擇。我想告訴你的是,你不僅是莊主,還是琉璃的皇帝,是我的夫君,下次再遇到危險,將自己做性命放在第一位好嗎?”


    秦君鬱眼睛濕潤,他總是尋常的眼光去揣摩她的心思,殊不知,她遠比他想的要深明大義。。


    他粲然一笑,“我知道了。”


    年宿宿勾了勾嘴角,伸手將他抱住,下巴抵在肩頭,在耳邊溫柔地告訴他:“所以,順心而為就好,無論如何,我都會支持你。”


    秦君鬱點頭,心中百感交集,目光卻逐漸變得堅定。


    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長夜漫漫,兩人相依相偎,就連心情也跟著舒暢了。


    翌日,天玄山莊正門。


    “莊主,真的不多待幾日再走嗎?”七曜懷滿不舍地問。


    一年到頭,莊主迴天玄山莊的時間屈指可數,這迴好不容易待了三日,又要離開,實難讓人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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