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喜把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包括田詩懷孕的事、掉包的尿液樣本，還有到醫院驗孕的事。
其實把這些事情告訴季歡也不會有幫助，可不知道為什麽，程喜就是想對季歡傾訴，他在乎這個男人是不是信任他，也許……是因為季歡也是寶寶的父親，他們都是寶寶的父親。
「說完了，事情大既就是這樣，你……你相信我嗎？」程喜輕聲問道。
季歡的表情很凝重，剛開始的時候他是抱著輕鬆的心情去聆聽的。
「你說，最初是用驗孕棒做檢查？」
「是啊，那種驗孕棒藥房和便利商店都有賣，準確度百分之九十九。」
「後來你借表妹的名義去醫院驗孕。」
「嗯。」
季歡頭痛的揉著眉心，「也就是說，醫生從來沒有直接檢查過你的身體？」
「是、是啊……因為我害怕被別人知道……季歡，你會保守秘密的，是不是？」程喜有點不自在的嚅囁。
「程喜，你這個大蠢材！」
「啊……」
「跟我走！快！」
季歡拉著程喜跳上跑車，風馳電掣的向前方駛去，一路上他一言不發，而程喜見他一臉嚴肅，也不敢多話，直至跑車駛進一幢白色建築物。
程喜意外，「醫院？你要我再檢驗一次嗎？可是詩詩不在啊！」
「要接受身體檢查的人是你，程喜！」季歡一邊停好車子一邊說道。
「什麽？檢查我？不，我不要，我懷孕的事不能讓別人知道！」吃驚程喜的不肯下車，
「你冷靜一點，聽我的話！」季歡強拉著程喜，
這時，當班的護士走近朝季歡打了聲招唿。
「季醫生，這麽晚又迴來，有急診嗎？」
「季醫生？」程喜的身體猛地一震，他想起來了，季歡曾經自稱是醫生。
一個醫生，遇上一個懷孕的男人，是不是就像獵人遇上獵物？季歡舍得放過那麽稀奇的研究對象嗎？程喜虛脫了。
季歡把程喜帶到了診療室，這裏的沒備看起來很先進。
「這裏是我專用的，你別怕，先到床上躺著。」季歡打開燈之後便轉身關上門，上鎖，再轉身，「啊！好痛！」居然遇襲了。
程喜拿醫學字典敲打著季歡的頭，趁他暈熏熏的時候開門逃跑。
「你幹什麽啊？快迴來！」忍住頭上的痛，季歡製止了程喜的逃跑，又幸好程喜的力氣不大，他的額頭隻是多一個大腫包而已。
「放開我啊！」程喜不斷掙紮，卻敵不過高大的季歡，隻見他被強押上檢查用的床，「不要！季歡，你想做什麽？你要公開我懷孕的事嗎？你要把我切開研究嗎？你這個混蛋！」
程喜是科幻小說看太多了嗎？
季歡氣結了，「對、對、對，我還要把胎兒做成標本呢！」
一陣短暫的沉默過後，程喜發出了絕望的、驚恐的、驚天動地的叫聲。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寶寶你也有份的啊！」
「喂、喂，程喜，我瞎說的，你不要掙紮啊！」
「不……」
「冷靜啊，你沒有懷孕！」
「救命啊……」
「程喜！聽到了沒有？你沒有懷孕，你有腫瘤！癌症！懂了嗎？」
程喜靜了下來，呆住了。
「婦女在懷孕期間，身體會分泌一種名為￠-人類絨毛膜激素（￠-hcg）的荷爾蒙，這種荷爾蒙可以在尿液和血清中檢驗出來，驗孕棒和一般的醫生都是以￠-hcg的濃度來確認是否有懷孕。」
季歡一頓，又慢慢說了下去。
「一般情況下，￠-hcg隻會在懷孕婦女身上發現，如果在男人體內檢驗出來……就意味著——睾丸癌。」
「睾丸癌？」程喜呆呆的坐著。
「還沒確定，別太絕望。」季歡歎氣，他本來是想確定之後再跟程喜說的。
「不是寶寶？是癌腫？」
季歡默然，過了一會兒才又說：
「因為醫生以為尿液樣本是屬於你表妹的，所以才會判斷為懷孕。」
原來事情這麽簡單啊，是自己想太多了……
程喜垂下頭，「我好笨……」
「程喜……」程喜的表情看起來好傷心，害季歡看了都難過。
「我沒事。」程喜搖了搖頭，神色黯然，這一刻，生腫瘤和生寶寶，他已經不知道哪一個比較悲哀了。
也許現在的情況比較好吧。癌症有治愈的機會，也不會被別人當成怪物，可是……寶寶……和季歡的寶寶……沒有了……男人……是不會懷孕的，但是……
「有睾丸癌的男人……會有妊娠反應嗎？」
今天早上我的胃口很悶，前些日子又突然愛上以前不喜歡吃的巧克力……
季歡一愣，如果這個問題不是程喜問的，如果程喜不是在這個時候提問，他一定會笑斷腸子。
「這個……癌症患者的身體會出現很多異常反應。」
「我明白了。」說著，程喜掉下了一顆眼淚。
「換上袍子，躺下，讓我替你診斷。」
程喜乖乖換上病人用的白色長袍，平躺在床上，閉上眼睛。
「別怕，癌症已經不是絕症了。」季歡摸摸程喜冰涼的臉頰，柔聲安慰，「我是一流的腫瘤科醫生，我會給你最好的治療，」
「嗯。」程喜點頭，長長的睫毛一抖。
「現在進行觸診，放鬆身體。」
季歡把手探進袍子底下，沿著大腿根部探索到患處，指尖觸碰到了生殖器，害程喜渾身一震。
「會痛嗎？」季歡問。
「不……」戰栗的感覺像電流般竄過，程喜雙手攥緊床單，把臉別到一邊去。
季歡輕咳一聲，「那裏……對任何男性來說都是最敏感的地方。」
「你不要再說了。」程喜紅著臉，落下羞恥的淚水。
居然對例行診治有感覺，我實在是太不要臉了！
季歡幹咳幾聲，閉上眼睛，繼續觸診，他的手很大，幹燥而溫暖，手指修長靈巧、動作輕柔純熟。
沒有、沒有、沒有腫塊，這可奇怪了？
季歡皺眉，更仔細的到處觸摸，連最細微的地方都不遺漏，在他的專注、努力之下，程喜的身體是越來越繃緊，幾乎快要無法忍耐。
「嗯……」
像是小貓叫的細嫩呻吟一下子溢出唇角，鑽入了某人的耳朵，季歡猛的一震，抽出手，往退後出一步，而程喜也宛如受驚的小動物般彈起身來，縮到床角。
「對、對不起。」
我這樣的反應一定會被季歡認為是色情狂的，嗚……有個洞可以鑽就好了！
「沒、沒關係。」看著程喜紅得快要滴出血來的臉，季歡的心跳和唿吸都很急促。
不、不、不！醫生要有專業操守，絕不可以在診療室做出這樣和那樣的事情！
「……請問診斷結束了嗎？」程喜嗚咽問道。
「啊？」季歡從這樣和那樣的幻想中出神，擺出專業的樣子，「還需要進一步以陰囊超音波和盆腔、腹腔電腦斷層來作鑒別診斷。」
「會有一點冷。」
季歡把透明的軟膏塗在程喜身上，冰凍的觸感令他微微一顫。
「忍耐一下。」季歡適時握住了程喜的手。
「謝謝。」程喜感動的迴應。
「如果有不適的感覺要馬上告訴我。」
「季醫生，你……」
「叫我的名字好了。」季歡專注的操作著超音波儀器。
「你……對每一個病人都這麽溫柔嗎？」
季歡脫口迴答：
「你又不是一般病人，呃……」
二人對望一眼，程喜立即移開視線。
「繼續吧！」季歡擺出專業的姿態，
「嗯。」
程喜閉上眼睛，感覺儀器像個輪子在下體到盆骨之間渭動，而季歡則是看著顯示螢幕觀察著他的體內。
「唔……」陰囊裏找不到腫瘤之後，季歡把程喜的袍子又拉高一點。
咦？這是……
靠近下腹部的位置，肚皮上有一道很淺的疤，這是腹腔手術的痕跡，縫合的人技術很高明，疤痕非常的細，可仔細一看，季歡還是可以辨別出這是新的傷口，不超過三個月，於是他把掃描器移到傷口附近，透視皮膚，觀察內部。
「天啊……」
「怎麽了？我的病是不是很嚴重？是不是要動手術？」
睾丸癌……如果要動切除手術，那我豈不是要變成太監了？
程喜擔心的睜開眼睛，看見季歡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樣，一動也不動的盯著顯示螢冪。
「季歡？」
一大滴冷汗從季歡的額頭上滑了下來。
「是寶寶，不是腫瘤？」
「是、是的。」季歡擦汗。
程喜眨眨眼睛，好像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這一次決對不會搞錯。」季歡再擦汗。
「我沒有懷疑你啊！」程喜連忙迴道。
「對了，我有用超音波拍下照片。」季歡將照片拿給程喜看。
「呀……寶寶的第一張照片。」
其實胎兒還很小，沒有受過訓練的人看了也不知所雲，可程喜卻感到一絲絲喜悅。
「看來，胎兒大約六至七周。」季歡說道。
「嗯。」
從二人相遇那天算起，剛好四十二天。
「對了，為什麽我會懷孕？」程喜終於想起要問這個問題。
「這個……」季歡啞然。
程喜耐心的等待，他以為身為醫生的季歡一定知道理由，事實上，季歡的確猜到了。
程喜腹部的傷痕說明是有人把子宮和胚胎植入他的體內，到底是誰會做出這麽可怕的事情？這明顯是非法的人體實驗，而從程喜的反應來判斷，他完全不知情！
「實在是太缺德了！」低咒聲從季歡的牙縫中進出。
「什麽？」程喜沒聽清楚。
「你的胎兒……」
慢著，單純的程喜能承受那麽殘酷的真相嗎？
季歡輕咳一聲，猶豫道：
「話說，人類在胚胎時期是同時擁有兩性的性器官……」
人類在胚胎時期同時擁有兩性的性器官，可隨著胎兒的成長，因為性染色體的作用和生殖腺的影響，其中一個性器官會逐漸退化，但是，期間若發生異常情況，例如男性與女性的性激素水平相等，就會導致胚胎的兩性性器官同時發育。
「……很清楚明了了吧？」「啪」的一聲，季歡合上了醫學字典。
程喜露出茫然的表情，「還是不太懂，下一頁還沒看啊……」
「下麵的太艱深了，你看了也不會明白。」季歡信口開河。
開玩笑，若讓程喜全部看完、看懂，還能騙得過他嗎？
「你隻需要知道，人類在某些情況下是可以同時擁有男性和女性的生殖器官，這種情況雖然很少見，但在醫學角度來說也不怎麽稀奇，至於其他的事對你來說並不重要，你也不需要知道。」
「說得也是。」
程喜點點頭，隻要不會被當成怪物研究就好了，這幾天因為懷孕的事他早已心力交瘁，此刻放鬆下來就什麽都不願意去想。
隻要聽季歡的就好了！
程喜倚賴的想著，「可是……」
「可是什麽？」
「我身體裏有女性生殖器官，那我是俗稱的雙性人嗎？不男也不女……」程喜看來好像澡受打擊。
季歡沒有預算到程喜會有此一問，連忙道：
「你當然是正常男人。」
「你不用安慰我了。」程喜低頭，很自卑的低頭。
「真的，你的男性器官生長得很好！」季歡強調地按著程喜的肩，「你看起來也是個很可愛，不，是個很標準的男人啊！」
「可是我體內……」連子宮都有……
「那些隻是小問題，我可以替你動手術切除，」
程喜一愣，「切除？」
「對，切除！」
而且要盡快！雖然不知這個缺德的植入手術是誰做的，但是，隻要把移除它，程喜就不會受傷害了吧？
「那寶寶怎麽辦？」
「啊？」那個來曆不明的胚胎？
「你要我墮胎？」
「……」不好了，程喜把這個寶寶當成親生骨肉了！
程喜站起身來，「季醫生，寶寶是我的，我會獨力照顧他，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喂、喂……」季歡有苦說不出。
糟糕，被誤會是不負責任、始亂終棄，「母」子都不要的超級負心漢了！
「我走了。」
「等一下！」季歡連忙拉住程喜。
程喜又驚又怒，「幹什麽？你要強迫我嗎？寶寶雖然還沒出生，但也是一個生命啊！」
「話是這樣說沒錯，不過……」這個寶寶不知是個怎麽樣的生命啊？
季歡猶豫了一下，又把話咽了迴去。
不、不能說，事到如今已經不能把真相說出來了，就算說了程喜也不會相信！
「季醫生，我沒打算用寶寶要脅你，你不用擔心。」說著，程喜的臉上閃過一抹哀傷。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父母早亡，唯一的大哥跟我形同陌路，寶寶可以說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寶寶的！」
「可是……」
「我要走了，請不要拉住我。」
「程喜！」
「放手啊！」
「不放！」
「放手！」
「小歡？你在做什麽？」門不知何時被打開了，穿著大白袍的中年男女站在門口。
「爸？媽？」季歡嚇了一跳。
「你怎麽玩男人玩到醫院來了？」季父很生氣的罵道。
「我……」
季歡自覺比竇娥還冤，而程喜則是趁機掙脫他的手，低頭衝出門外。
「不要走啊！」季歡大叫。
程喜跑得更快了，生怕逃慢了寶寶會被季歡給搶走。
「你還沒換衣服啊，程喜！」病人袍下可是連內褲都沒有穿啊！
季歡撿起程喜留下的衣服，褲袋裏有錢包，錢包裏有證件和一些個人資料。
電話和地址都有……終於……終於得到程喜的聯絡方法了！
季歡一時感慨萬千。
「程喜？」
「褚經理，早安。」翌日，程喜準時上班。
「你翹班幾天了？我以為你不幹了！」褚小柔很生氣的罵道。
「對、對不起，因為我……我生病了。」程喜把「懷孕」兩個字咽了迴去。
「你不知道要打電話到公司請假嗎？」
「……」
這幾天心情那麽混亂，誰想得起這些啊？
「對不起，請原諒我。」
程喜無法解釋，隻好低頭道歉。
褚小柔歎氣，「好好工作吧。」
程喜鬆了一口氣，心想，太好了，現在可不能失業啊！
「洗發精廣告的選角已經決定好了，以後的工作就由你跟進吧！」
「是。」
「親子篇就像之前說的，由娛樂圈中的模範家庭演出，至於情侶篇會拍兩個版本。」褚小柔強調的說：「一個是針對男性觀眾的版本，由客戶的情婦……清純玉女來拍，隻用背出鏡的男模特兒。」
「讓男觀眾幻想自己是玉女的戀人？」
「對，所以針對女性觀眾的版本，將會由當紅的英俊小生搭配不正麵出鏡女模特兒，以滿足花癡女生的性幻想。」
褚小柔刻薄的說道。
很厲害的點子，雖然有點那個……
自己的原創被改成這個樣子，程喜有點不舒服的感覺，可現在卻不是鬧意氣的時候。
「這樣改動，之前的預算會不夠。」
「我已經跟客戶說好了，預算提高五倍。」
「五倍？」這幾乎是不可能的提升幅度！
褚小柔麵露得意之色，「在客戶身上榨出錢來也是我們的職責之一，學著點，你還嫩得很呢！」
為了追迴落後的工作進度，程喜加班至深夜。
「好啦，我知道你餓了，乖，再忍一下，等一下就可以吃到你最愛的巧克力蛋糕。」
「我不愛吃巧克力蛋糕啊。」
「啊？」程喜大吃一驚，抬頭，發現季歡就站在門前，地上滿是煙頭，明顯已經等了很久。
「我喜歡吃酒味濃鬱的泰拉蜜沾蛋糕，」
「我、我剛才不是在跟你說話，」
「那你在跟誰說話？」說著，季歡左右看看。
沒有其他人啊？
「天啊！你在跟胚胎說話？」身為一個男人，程喜的母性也重了吧！
「……你找我有什麽事？」程喜垂頭問道。
季歡不會明白的，一個人寂寞了二十年，對親情是有多麽的渴望……
「你昨晚留下的。」季歡拿出程喜的衣物說道。
「謝謝你特地拿來還我。」程喜接過衣物，薄紅了耳根。
昨晚好狼狽喔，我跳上計程車才發現身上什麽都沒有，幸虧詩詩在家，替我付了車資。
「我們談談吧！」
季歡將手插進褲袋，露出一個自認為最瀟灑迷人的笑容。
「沒什麽好談的，我不會放棄寶寶。」
在程喜心裏，寶寶的地位最高。
季歡吃癟，笑臉垮下，生氣道：
「你要怎麽生下寶寶？在家裏悄悄的生嗎？你的生理構造和正常女人有分別，必須在醫院剖腹生產，可你敢找醫生嗎？」
「為什麽不敢？你不是說過我的情況在醫學角度並不稀奇嗎？那我找別的醫生幫忙也不必擔心會被當成怪物解剖或是研究。」程喜覺得很奇怪的迴答。
「這個……」
是謊話啊！程喜的事如果公開，肯定會震驚全世界，不隻會被研究，甚至會被展覽！
季歡悔不當初，可撒謊這種事一旦開始就沒完沒了，隻能不斷用新的謊言去掩飾舊的。
「你的情況對醫生來說雖然不稀奇，但對普羅大眾卻是有趣的新聞啊！」
說得也是！
「你願意被記者追訪嗎？你願意生產過程被拍攝嗎？你願意你的寶寶……」
「不！」程喜緊握拳頭。
季歡好整以暇，「隻有我可以幫你，家父是醫院的院長，我能隨意使用醫院的資源，沒有人敢過問；家母是婦產科醫生，我從小耳濡目染，產前檢查和接生都難不倒我。」
聞言，程喜咬唇思考。季歡知道他外表柔弱，骨子裏卻固執又倔強，所以對付他隻能動之以情。
「昨晚叫你打掉寶寶是我不對，我已經反省過了，為了讓我將功補過，請你接受我的幫助。」
一席話說得程喜動容。
季歡是想為寶寶負責任嗎？說得也是，畢竟是骨肉至親，斷然拒絕他的話好像有點不近人情呢！
季歡深情款款地握住程喜的手，「喜，讓我照顧你……們吧！」
「那……就拜托你了。」程喜輕聲迴道。
賓果！
季歡露出大大的笑臉，正想把程喜擁入懷裏之際，忽有腳步聲傳了過來，是田詩和還有小克。
「喜喜，你在幹什麽？這家夥是什麽人？還有你們的手……」
其實把這些事情告訴季歡也不會有幫助，可不知道為什麽，程喜就是想對季歡傾訴，他在乎這個男人是不是信任他，也許……是因為季歡也是寶寶的父親，他們都是寶寶的父親。
「說完了，事情大既就是這樣，你……你相信我嗎？」程喜輕聲問道。
季歡的表情很凝重，剛開始的時候他是抱著輕鬆的心情去聆聽的。
「你說，最初是用驗孕棒做檢查？」
「是啊，那種驗孕棒藥房和便利商店都有賣，準確度百分之九十九。」
「後來你借表妹的名義去醫院驗孕。」
「嗯。」
季歡頭痛的揉著眉心，「也就是說，醫生從來沒有直接檢查過你的身體？」
「是、是啊……因為我害怕被別人知道……季歡，你會保守秘密的，是不是？」程喜有點不自在的嚅囁。
「程喜，你這個大蠢材！」
「啊……」
「跟我走！快！」
季歡拉著程喜跳上跑車，風馳電掣的向前方駛去，一路上他一言不發，而程喜見他一臉嚴肅，也不敢多話，直至跑車駛進一幢白色建築物。
程喜意外，「醫院？你要我再檢驗一次嗎？可是詩詩不在啊！」
「要接受身體檢查的人是你，程喜！」季歡一邊停好車子一邊說道。
「什麽？檢查我？不，我不要，我懷孕的事不能讓別人知道！」吃驚程喜的不肯下車，
「你冷靜一點，聽我的話！」季歡強拉著程喜，
這時，當班的護士走近朝季歡打了聲招唿。
「季醫生，這麽晚又迴來，有急診嗎？」
「季醫生？」程喜的身體猛地一震，他想起來了，季歡曾經自稱是醫生。
一個醫生，遇上一個懷孕的男人，是不是就像獵人遇上獵物？季歡舍得放過那麽稀奇的研究對象嗎？程喜虛脫了。
季歡把程喜帶到了診療室，這裏的沒備看起來很先進。
「這裏是我專用的，你別怕，先到床上躺著。」季歡打開燈之後便轉身關上門，上鎖，再轉身，「啊！好痛！」居然遇襲了。
程喜拿醫學字典敲打著季歡的頭，趁他暈熏熏的時候開門逃跑。
「你幹什麽啊？快迴來！」忍住頭上的痛，季歡製止了程喜的逃跑，又幸好程喜的力氣不大，他的額頭隻是多一個大腫包而已。
「放開我啊！」程喜不斷掙紮，卻敵不過高大的季歡，隻見他被強押上檢查用的床，「不要！季歡，你想做什麽？你要公開我懷孕的事嗎？你要把我切開研究嗎？你這個混蛋！」
程喜是科幻小說看太多了嗎？
季歡氣結了，「對、對、對，我還要把胎兒做成標本呢！」
一陣短暫的沉默過後，程喜發出了絕望的、驚恐的、驚天動地的叫聲。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寶寶你也有份的啊！」
「喂、喂，程喜，我瞎說的，你不要掙紮啊！」
「不……」
「冷靜啊，你沒有懷孕！」
「救命啊……」
「程喜！聽到了沒有？你沒有懷孕，你有腫瘤！癌症！懂了嗎？」
程喜靜了下來，呆住了。
「婦女在懷孕期間，身體會分泌一種名為￠-人類絨毛膜激素（￠-hcg）的荷爾蒙，這種荷爾蒙可以在尿液和血清中檢驗出來，驗孕棒和一般的醫生都是以￠-hcg的濃度來確認是否有懷孕。」
季歡一頓，又慢慢說了下去。
「一般情況下，￠-hcg隻會在懷孕婦女身上發現，如果在男人體內檢驗出來……就意味著——睾丸癌。」
「睾丸癌？」程喜呆呆的坐著。
「還沒確定，別太絕望。」季歡歎氣，他本來是想確定之後再跟程喜說的。
「不是寶寶？是癌腫？」
季歡默然，過了一會兒才又說：
「因為醫生以為尿液樣本是屬於你表妹的，所以才會判斷為懷孕。」
原來事情這麽簡單啊，是自己想太多了……
程喜垂下頭，「我好笨……」
「程喜……」程喜的表情看起來好傷心，害季歡看了都難過。
「我沒事。」程喜搖了搖頭，神色黯然，這一刻，生腫瘤和生寶寶，他已經不知道哪一個比較悲哀了。
也許現在的情況比較好吧。癌症有治愈的機會，也不會被別人當成怪物，可是……寶寶……和季歡的寶寶……沒有了……男人……是不會懷孕的，但是……
「有睾丸癌的男人……會有妊娠反應嗎？」
今天早上我的胃口很悶，前些日子又突然愛上以前不喜歡吃的巧克力……
季歡一愣，如果這個問題不是程喜問的，如果程喜不是在這個時候提問，他一定會笑斷腸子。
「這個……癌症患者的身體會出現很多異常反應。」
「我明白了。」說著，程喜掉下了一顆眼淚。
「換上袍子，躺下，讓我替你診斷。」
程喜乖乖換上病人用的白色長袍，平躺在床上，閉上眼睛。
「別怕，癌症已經不是絕症了。」季歡摸摸程喜冰涼的臉頰，柔聲安慰，「我是一流的腫瘤科醫生，我會給你最好的治療，」
「嗯。」程喜點頭，長長的睫毛一抖。
「現在進行觸診，放鬆身體。」
季歡把手探進袍子底下，沿著大腿根部探索到患處，指尖觸碰到了生殖器，害程喜渾身一震。
「會痛嗎？」季歡問。
「不……」戰栗的感覺像電流般竄過，程喜雙手攥緊床單，把臉別到一邊去。
季歡輕咳一聲，「那裏……對任何男性來說都是最敏感的地方。」
「你不要再說了。」程喜紅著臉，落下羞恥的淚水。
居然對例行診治有感覺，我實在是太不要臉了！
季歡幹咳幾聲，閉上眼睛，繼續觸診，他的手很大，幹燥而溫暖，手指修長靈巧、動作輕柔純熟。
沒有、沒有、沒有腫塊，這可奇怪了？
季歡皺眉，更仔細的到處觸摸，連最細微的地方都不遺漏，在他的專注、努力之下，程喜的身體是越來越繃緊，幾乎快要無法忍耐。
「嗯……」
像是小貓叫的細嫩呻吟一下子溢出唇角，鑽入了某人的耳朵，季歡猛的一震，抽出手，往退後出一步，而程喜也宛如受驚的小動物般彈起身來，縮到床角。
「對、對不起。」
我這樣的反應一定會被季歡認為是色情狂的，嗚……有個洞可以鑽就好了！
「沒、沒關係。」看著程喜紅得快要滴出血來的臉，季歡的心跳和唿吸都很急促。
不、不、不！醫生要有專業操守，絕不可以在診療室做出這樣和那樣的事情！
「……請問診斷結束了嗎？」程喜嗚咽問道。
「啊？」季歡從這樣和那樣的幻想中出神，擺出專業的樣子，「還需要進一步以陰囊超音波和盆腔、腹腔電腦斷層來作鑒別診斷。」
「會有一點冷。」
季歡把透明的軟膏塗在程喜身上，冰凍的觸感令他微微一顫。
「忍耐一下。」季歡適時握住了程喜的手。
「謝謝。」程喜感動的迴應。
「如果有不適的感覺要馬上告訴我。」
「季醫生，你……」
「叫我的名字好了。」季歡專注的操作著超音波儀器。
「你……對每一個病人都這麽溫柔嗎？」
季歡脫口迴答：
「你又不是一般病人，呃……」
二人對望一眼，程喜立即移開視線。
「繼續吧！」季歡擺出專業的姿態，
「嗯。」
程喜閉上眼睛，感覺儀器像個輪子在下體到盆骨之間渭動，而季歡則是看著顯示螢幕觀察著他的體內。
「唔……」陰囊裏找不到腫瘤之後，季歡把程喜的袍子又拉高一點。
咦？這是……
靠近下腹部的位置，肚皮上有一道很淺的疤，這是腹腔手術的痕跡，縫合的人技術很高明，疤痕非常的細，可仔細一看，季歡還是可以辨別出這是新的傷口，不超過三個月，於是他把掃描器移到傷口附近，透視皮膚，觀察內部。
「天啊……」
「怎麽了？我的病是不是很嚴重？是不是要動手術？」
睾丸癌……如果要動切除手術，那我豈不是要變成太監了？
程喜擔心的睜開眼睛，看見季歡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樣，一動也不動的盯著顯示螢冪。
「季歡？」
一大滴冷汗從季歡的額頭上滑了下來。
「是寶寶，不是腫瘤？」
「是、是的。」季歡擦汗。
程喜眨眨眼睛，好像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這一次決對不會搞錯。」季歡再擦汗。
「我沒有懷疑你啊！」程喜連忙迴道。
「對了，我有用超音波拍下照片。」季歡將照片拿給程喜看。
「呀……寶寶的第一張照片。」
其實胎兒還很小，沒有受過訓練的人看了也不知所雲，可程喜卻感到一絲絲喜悅。
「看來，胎兒大約六至七周。」季歡說道。
「嗯。」
從二人相遇那天算起，剛好四十二天。
「對了，為什麽我會懷孕？」程喜終於想起要問這個問題。
「這個……」季歡啞然。
程喜耐心的等待，他以為身為醫生的季歡一定知道理由，事實上，季歡的確猜到了。
程喜腹部的傷痕說明是有人把子宮和胚胎植入他的體內，到底是誰會做出這麽可怕的事情？這明顯是非法的人體實驗，而從程喜的反應來判斷，他完全不知情！
「實在是太缺德了！」低咒聲從季歡的牙縫中進出。
「什麽？」程喜沒聽清楚。
「你的胎兒……」
慢著，單純的程喜能承受那麽殘酷的真相嗎？
季歡輕咳一聲，猶豫道：
「話說，人類在胚胎時期是同時擁有兩性的性器官……」
人類在胚胎時期同時擁有兩性的性器官，可隨著胎兒的成長，因為性染色體的作用和生殖腺的影響，其中一個性器官會逐漸退化，但是，期間若發生異常情況，例如男性與女性的性激素水平相等，就會導致胚胎的兩性性器官同時發育。
「……很清楚明了了吧？」「啪」的一聲，季歡合上了醫學字典。
程喜露出茫然的表情，「還是不太懂，下一頁還沒看啊……」
「下麵的太艱深了，你看了也不會明白。」季歡信口開河。
開玩笑，若讓程喜全部看完、看懂，還能騙得過他嗎？
「你隻需要知道，人類在某些情況下是可以同時擁有男性和女性的生殖器官，這種情況雖然很少見，但在醫學角度來說也不怎麽稀奇，至於其他的事對你來說並不重要，你也不需要知道。」
「說得也是。」
程喜點點頭，隻要不會被當成怪物研究就好了，這幾天因為懷孕的事他早已心力交瘁，此刻放鬆下來就什麽都不願意去想。
隻要聽季歡的就好了！
程喜倚賴的想著，「可是……」
「可是什麽？」
「我身體裏有女性生殖器官，那我是俗稱的雙性人嗎？不男也不女……」程喜看來好像澡受打擊。
季歡沒有預算到程喜會有此一問，連忙道：
「你當然是正常男人。」
「你不用安慰我了。」程喜低頭，很自卑的低頭。
「真的，你的男性器官生長得很好！」季歡強調地按著程喜的肩，「你看起來也是個很可愛，不，是個很標準的男人啊！」
「可是我體內……」連子宮都有……
「那些隻是小問題，我可以替你動手術切除，」
程喜一愣，「切除？」
「對，切除！」
而且要盡快！雖然不知這個缺德的植入手術是誰做的，但是，隻要把移除它，程喜就不會受傷害了吧？
「那寶寶怎麽辦？」
「啊？」那個來曆不明的胚胎？
「你要我墮胎？」
「……」不好了，程喜把這個寶寶當成親生骨肉了！
程喜站起身來，「季醫生，寶寶是我的，我會獨力照顧他，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喂、喂……」季歡有苦說不出。
糟糕，被誤會是不負責任、始亂終棄，「母」子都不要的超級負心漢了！
「我走了。」
「等一下！」季歡連忙拉住程喜。
程喜又驚又怒，「幹什麽？你要強迫我嗎？寶寶雖然還沒出生，但也是一個生命啊！」
「話是這樣說沒錯，不過……」這個寶寶不知是個怎麽樣的生命啊？
季歡猶豫了一下，又把話咽了迴去。
不、不能說，事到如今已經不能把真相說出來了，就算說了程喜也不會相信！
「季醫生，我沒打算用寶寶要脅你，你不用擔心。」說著，程喜的臉上閃過一抹哀傷。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父母早亡，唯一的大哥跟我形同陌路，寶寶可以說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寶寶的！」
「可是……」
「我要走了，請不要拉住我。」
「程喜！」
「放手啊！」
「不放！」
「放手！」
「小歡？你在做什麽？」門不知何時被打開了，穿著大白袍的中年男女站在門口。
「爸？媽？」季歡嚇了一跳。
「你怎麽玩男人玩到醫院來了？」季父很生氣的罵道。
「我……」
季歡自覺比竇娥還冤，而程喜則是趁機掙脫他的手，低頭衝出門外。
「不要走啊！」季歡大叫。
程喜跑得更快了，生怕逃慢了寶寶會被季歡給搶走。
「你還沒換衣服啊，程喜！」病人袍下可是連內褲都沒有穿啊！
季歡撿起程喜留下的衣服，褲袋裏有錢包，錢包裏有證件和一些個人資料。
電話和地址都有……終於……終於得到程喜的聯絡方法了！
季歡一時感慨萬千。
「程喜？」
「褚經理，早安。」翌日，程喜準時上班。
「你翹班幾天了？我以為你不幹了！」褚小柔很生氣的罵道。
「對、對不起，因為我……我生病了。」程喜把「懷孕」兩個字咽了迴去。
「你不知道要打電話到公司請假嗎？」
「……」
這幾天心情那麽混亂，誰想得起這些啊？
「對不起，請原諒我。」
程喜無法解釋，隻好低頭道歉。
褚小柔歎氣，「好好工作吧。」
程喜鬆了一口氣，心想，太好了，現在可不能失業啊！
「洗發精廣告的選角已經決定好了，以後的工作就由你跟進吧！」
「是。」
「親子篇就像之前說的，由娛樂圈中的模範家庭演出，至於情侶篇會拍兩個版本。」褚小柔強調的說：「一個是針對男性觀眾的版本，由客戶的情婦……清純玉女來拍，隻用背出鏡的男模特兒。」
「讓男觀眾幻想自己是玉女的戀人？」
「對，所以針對女性觀眾的版本，將會由當紅的英俊小生搭配不正麵出鏡女模特兒，以滿足花癡女生的性幻想。」
褚小柔刻薄的說道。
很厲害的點子，雖然有點那個……
自己的原創被改成這個樣子，程喜有點不舒服的感覺，可現在卻不是鬧意氣的時候。
「這樣改動，之前的預算會不夠。」
「我已經跟客戶說好了，預算提高五倍。」
「五倍？」這幾乎是不可能的提升幅度！
褚小柔麵露得意之色，「在客戶身上榨出錢來也是我們的職責之一，學著點，你還嫩得很呢！」
為了追迴落後的工作進度，程喜加班至深夜。
「好啦，我知道你餓了，乖，再忍一下，等一下就可以吃到你最愛的巧克力蛋糕。」
「我不愛吃巧克力蛋糕啊。」
「啊？」程喜大吃一驚，抬頭，發現季歡就站在門前，地上滿是煙頭，明顯已經等了很久。
「我喜歡吃酒味濃鬱的泰拉蜜沾蛋糕，」
「我、我剛才不是在跟你說話，」
「那你在跟誰說話？」說著，季歡左右看看。
沒有其他人啊？
「天啊！你在跟胚胎說話？」身為一個男人，程喜的母性也重了吧！
「……你找我有什麽事？」程喜垂頭問道。
季歡不會明白的，一個人寂寞了二十年，對親情是有多麽的渴望……
「你昨晚留下的。」季歡拿出程喜的衣物說道。
「謝謝你特地拿來還我。」程喜接過衣物，薄紅了耳根。
昨晚好狼狽喔，我跳上計程車才發現身上什麽都沒有，幸虧詩詩在家，替我付了車資。
「我們談談吧！」
季歡將手插進褲袋，露出一個自認為最瀟灑迷人的笑容。
「沒什麽好談的，我不會放棄寶寶。」
在程喜心裏，寶寶的地位最高。
季歡吃癟，笑臉垮下，生氣道：
「你要怎麽生下寶寶？在家裏悄悄的生嗎？你的生理構造和正常女人有分別，必須在醫院剖腹生產，可你敢找醫生嗎？」
「為什麽不敢？你不是說過我的情況在醫學角度並不稀奇嗎？那我找別的醫生幫忙也不必擔心會被當成怪物解剖或是研究。」程喜覺得很奇怪的迴答。
「這個……」
是謊話啊！程喜的事如果公開，肯定會震驚全世界，不隻會被研究，甚至會被展覽！
季歡悔不當初，可撒謊這種事一旦開始就沒完沒了，隻能不斷用新的謊言去掩飾舊的。
「你的情況對醫生來說雖然不稀奇，但對普羅大眾卻是有趣的新聞啊！」
說得也是！
「你願意被記者追訪嗎？你願意生產過程被拍攝嗎？你願意你的寶寶……」
「不！」程喜緊握拳頭。
季歡好整以暇，「隻有我可以幫你，家父是醫院的院長，我能隨意使用醫院的資源，沒有人敢過問；家母是婦產科醫生，我從小耳濡目染，產前檢查和接生都難不倒我。」
聞言，程喜咬唇思考。季歡知道他外表柔弱，骨子裏卻固執又倔強，所以對付他隻能動之以情。
「昨晚叫你打掉寶寶是我不對，我已經反省過了，為了讓我將功補過，請你接受我的幫助。」
一席話說得程喜動容。
季歡是想為寶寶負責任嗎？說得也是，畢竟是骨肉至親，斷然拒絕他的話好像有點不近人情呢！
季歡深情款款地握住程喜的手，「喜，讓我照顧你……們吧！」
「那……就拜托你了。」程喜輕聲迴道。
賓果！
季歡露出大大的笑臉，正想把程喜擁入懷裏之際，忽有腳步聲傳了過來，是田詩和還有小克。
「喜喜，你在幹什麽？這家夥是什麽人？還有你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