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在小喪屍委屈的哭聲中一點點變成原來氣質高貴的美麗婦人,她滿臉無奈,離開少年林嘯野,拆下蕾絲手套,捏了捏林二的小臉。


    林二一看到漂亮的人心情就好。


    更何況這個阿姨還有幾分奇妙的親切感。


    “阿姨。”


    林二牽住她的手,又去牽大哥哥的手,慵懶的小臉笑嗬嗬的,“走,我們一起出去。”


    ……


    夏顏和林嘯野並排站著。


    先是林一像隻打勝仗的小獅子雄赳赳氣昂昂出現。


    緊接著兩道魂魄和林嘯野重疊,看身形,像是年輕時候的他們。


    再然後是林二出現。


    緊接著一身白色套裝的林夫人看向夏顏,用隻有女人能懂的目光交流後,牽著少年林嘯野走向現在的林嘯野。


    空間裂變。


    變成赤色荒漠。


    一層一層又一層的偽裝消失了,隻剩下最後一層。


    這裏是隕鐵的領域。


    赤色的荒漠是一顆遙遠的尚未被人類發現並命名的星球,也是隕鐵的出生地。


    站在火堆前的孤寂男人和林嘯野重合,漫天纏繞的黑色液體收迴,完全和男人合二為一。


    至此,所有的人格和遺憾都已集合。


    林嘯野變成了完整的林嘯野。


    赤色的荒漠不再荒涼,變成綠色的原野,代表記憶和情感的黑色海洋也變成碧藍色,清澈無比,可以看到遊弋的小魚。


    到處都生機盎然,到處都是鮮亮的顏色和吵鬧的聲音。


    小鳥飛。


    小蟲叫。


    雲白白的,像是。


    太陽明晃晃掛在天空,又亮又暖。


    就連腳下的土地都是軟綿綿的,一點不硌腳,像是橡皮糖。


    某人暗紅色的眼睛瞥向夏顏,夏顏歪頭,露出壞壞的笑,暗紅色的眸子垂下,男人繃著臉,嘴角卻是勾起來的。


    好啊,又裝起來了。


    果然變成了原來的林嘯野,一個帶著慘痛記憶,有點偏執,有點愛裝,有點聽不懂人話,但卻無比可愛的林嘯野。


    夏顏瞪他一眼,也勾起嘴角。


    劈啪。


    劈啪。


    ……


    有什麽東西在響。


    林一說道:“媽媽,這個蛋還在火裏燒。”


    林二說道:“不過看起來像是要燒壞了,我們要滅火嗎?”


    夏顏看向林嘯野,“這就是你父親通過陳牧洲寄生在你精神世界的殘餘意識嗎?”


    林嘯野點頭。


    他抬手,火焰揚起。


    烈火將蛋烤碎,再烤成渣,最後灰燼隨風一揚,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有人格都解放了。


    這顆蛋裏,隻剩k先生。


    燒幹淨最好。


    “要是沒有跟隕鐵融合,你也無法發現,他還一直在你體內吧?”


    夏顏喃喃道。


    隻待時機成熟,k先生便會再次奪舍。即便成為喪屍,林嘯野也難逃一劫……隻能說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上天自有安排。


    林嘯野緩緩閉上眼睛。


    他對k先生的感情很複雜,現在過往種種都隨風消逝。


    “好了,既然你安全了,我現在也該走了。”


    夏顏伸個懶腰。


    就算是她,經曆這次精神之旅也會覺得累,再加上好些天為了裝慘沒有認真吃飯,明顯感覺到身體疲倦,該出去好好休息了。


    兩個孩子也是。


    這麽小,就這麽辛苦。


    “你要去哪?”


    林嘯野突然語氣不好地問道。


    “啊?出去啊。”夏顏眨巴眼睛,不懂他為什麽生氣。


    “你不是說愛我,要跟我永遠在一起?”


    ……


    ………


    …………


    “不是,你非要在孩子們麵前說嗎?”


    夏顏這張老臉臉皮再厚,也不是刀槍不入,不比以前,現在在小孩麵前要注意語言。


    她沒有偶像包袱,但是當媽的臉還是要的。


    林嘯野哦了一聲。


    “我就知道,你就是哄哄我,我好了,你就撒手不管。”


    夏顏按住睛明穴,頭暈腦脹的感覺特別明顯。


    好熟悉的味道,還是那個配方。


    腳趾摳起來了,真的摳起來了……


    “……求你,收了神通。”


    夏顏小聲道。


    林一和林二的眼睛在兩人之間亂轉,父母的互動暗流湧動,兩人的表情也是暗藏精彩。


    噫——


    林嘯野挑眉,笑起來,擁住夏顏的肩膀握了握。


    “等我來找你。”


    夏顏瞪他,“明明是我來找你。”


    女人抱住男人的腰,猛地一拉。


    林嘯野嗤笑。


    夏顏靠住他的肩膀,也笑起來。


    林一和林二跳起來擊掌。


    整個世界如同拉燈,瞬間變暗。


    ……


    白色宅邸。


    林二醒過來,擦了擦鼻血,趁老爸還沒出來趕緊把寶冠送迴保險箱,慢了,要是讓他知道他小小年紀就破解了家裏的密碼,以後再想拿出來玩可就難了!


    臥房內。


    全身不同程度肌肉脫落的林嘯野正在一點點修複,黑色絲線自如地構建血肉,整夜沒睡的翟管家慢慢扶著牆壁站起來。


    “少爺……”


    林嘯野按迴脫落的眼珠,苦笑道:“翟叔,我現在是不是很醜?”


    翟管家喜極而泣,連連擺手。


    他說隕鐵的特性不出幾日就能幫他修複,更不用說,繁城擁有技藝最精湛的修屍匠,看上誰的零部件,拿過來用就是,林嘯野是屍王,誰還敢說個“不”……


    男人撐著額頭,緩緩起身。


    再看滿是血淚的枕頭和髒汙的床鋪,終於有劫後餘生的實感。


    他在精神世界關了太久。


    久到再也記不起自己是誰……要是沒有夏顏和兩個孩子,林嘯野怎麽可能迴來?


    翟管家打開窗戶,收拾房間,唿叫醫生……忙前忙後,一刻不停。


    “要通知夏小姐嘛?少爺?還是你親自過去?”


    翟管家問道。


    林嘯野紅著臉搖頭,“夏顏都知道,就是她帶著孩子把我從精神世界救出。翟叔,我爸的殘餘意識,通過隕鐵這次徹底根除了。”


    翟管家愣了很久。


    那個帶他走出叢林擁抱文明世界的男人,完全消失了嗎?


    “……好,好。”


    翟管家悵然若失,連說幾個“好”。


    k先生從沒想過翟管家會背叛自己。


    翟管家也沒想到關鍵時刻自己會選擇林嘯野,而不是他。


    林嘯野溫柔地看著這個年老的狼人,由衷道:“其實比起我爸媽,真正養育我的是你啊,翟叔。”


    翟管家愣住,不知所措地點點頭,然後又搖頭,最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默默抹起了眼淚。


    林嘯野靜靜看著他。


    一瞬間,又好像迴到那年那天。


    年幼的林嘯野感冒發燒,在病床上第一次看到翟管家。為了逗他開心,新來的管家露出毛茸茸的大尾巴,“少爺,我是老爺派來照顧你的大灰狼。”


    k先生很自私。


    生那麽多孩子是為了自己。


    複活林嘯野和夏顏的孩子,也是為了自己。


    唯一做過的純粹的好事,或許就是派翟管家照顧體弱多病險些夭折的林嘯野。


    此時此刻。


    林嘯野的怨恨和不甘徹底消失了。


    他有爸爸,真正的爸爸。


    擁有毛茸茸大尾巴,總是默默守在他身旁無私付出的大灰狼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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