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一個辦法了……”


    翟管家做完緊急措施,將夏顏放進氧艙,打算送到血樹森林,繁城的中央生長的血樹能結出晶核果,人類的異能者能量來源也是晶核,也許血樹能救她一命。


    直升飛機遠去。


    花海裏,徒留暗紅的血跡。


    林一和林二第二天醒來,找不到媽媽,兩個孩子站在花園的暗色血跡前,動也不動。


    金瞳發直。


    紫瞳渙散。


    林一問道:“是爸爸幹的嗎?”


    林二說道:“應該是。”


    他們都聞到了林嘯野和夏顏的味道,他們都心知肚明。


    爸爸吃了媽媽。


    這麽多血……媽媽可能死了。


    林一說道:“這就是爸爸不能和媽媽在一起的理由嗎?他怎麽連自己老婆都吃?活該他沒有老婆。”


    林二說道:“爸爸是血屍,血屍是執念化成的,跟我們不一樣,他控製不住自己。”


    林一說道:“那他怎麽不去死?”


    林二沉默。


    林一神情萎靡,聲音像沒來得及開放就凋零的花苞,“我又沒媽了。”


    林二低著頭,不知所措,心裏空蕩蕩的,但是又哭不出來,想到昨天夏顏還摟著他們姐弟看電影,不知怎的,跪在暗紅的血跡,不停摟地上的泥土。


    “把媽媽還給我們。”


    林二沙啞道。


    林一也跪到地上,嘶吼道:“把媽媽還給我們!”


    ……


    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臥房。


    男人坐在角落,地上躺著帶血的獠牙和鉗子,他的脖頸抓到潰爛,嘴巴摳到能看到牙齦,可無論怎麽自殘,尖銳的牙齒都會重新長出來。


    血屍無法消滅。


    除非執念達成。


    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咬了夏顏,啃食她的血肉,而夏顏也如他所料,根本不反抗。


    他曾經最恨的就是她不愛他,隻肯施舍一些“深愛”的演技。


    他現在最怕的就是她還愛他,寧願死在他懷裏也不願意離開。


    為什麽會這樣?


    男人抓住腦袋,瘋狂往牆上撞去,堅固的象牙白牆壁砸出蛛網狀的紋路,暗紅的血液流出來……


    窗外。


    稀薄的日光變得更加蒼白。


    這個不祥的冬日,林嘯野的恐懼化成了具體的絕望。


    誰來救救他的顏顏……


    夏顏能不能不要再愛林嘯野?


    ……


    輿論平息了。


    繼王佳音消失後,屍王的人類情婦夏顏也消失了,甚至於屍王本人都消失了,深海的使團被晾在一邊,民眾惶惶然,不知所措。


    西邊的城市爆發動亂。


    喪屍和變種人為搶奪資源大打出手,穆大臣兩頭飛,在孫小晚的幫助下,平息戰亂,但沒有屍王坐鎮,大家都清楚和平不會維持太久。


    大家開始反思。


    屍王作為群屍的首領,一不抽煙,二不懶政,長得還那麽帥,兢兢業業主持大局,隻是有點特殊的癖好,喜歡跟食物處對象,這是什麽不可饒恕的錯誤嗎?


    他沒有傷害任何人。


    可是大家卻深深傷害了他。


    先是拱火,讓他的未婚妻離開,然後情婦也消失了,屍王成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試問,不管是什麽人吧,活著要是一點意思都沒有,他還活什麽呢?


    屍王是喪屍,不是上帝。


    他們對他太苛刻了。


    圓頂議事廳門前換了一批人靜坐。


    橫幅從【打倒人類小三】和【人類自古就是喪屍的食物】變成【支持喪屍戀愛自由】【就算是人隻要喜歡有什麽不可以】。


    輿論從激進的一邊倒,變成了雙方你來我往的辯論。


    頑固派認為人和屍不能相愛,否則以後還怎麽吃人?


    新派則認為,隻要不礙著別人的事,別說喪屍跟人類談戀愛,你就是跟一隻河豚談,又有什麽關係呢?當然前提得是,河豚願意和你談。


    ……


    世界似乎變得包容了,能容下一對可憐的戀人,但白色宅邸內,還是一片荒蕪和冷清。


    林一離家出走。


    林二苦心研究。


    而林嘯野的房間由始至終沒有打開過。


    連續數日在血樹森林內搶救夏顏的翟管家迴來了,白發蒼蒼的老人摘下帽子,站在門口匯報,“少爺,她的命保住了,夏小姐的生命力十分頑強……你也是身不由己,不要太自責。”


    緊鎖的房門之後,遲遲沒有聲音傳來。


    翟管家靜靜等候。


    半小時後,門打開了。


    渾濁的空氣湧出來,麵目全非的男人像地獄爬出來的惡鬼,暗紅的眼睛機械地轉向翟管家。


    “送她走。”


    “少爺……”翟管家難過地看著他,“夏小姐醒了,她想見你,你不能永遠逃避,你們應該好好談談。”


    “……”


    林嘯野猛地抓向門框,尖利的指甲戳進牆壁,“讓她走!”


    突然,渾身是傷的男人抖成篩子,驚恐地轉頭,看向走廊的右手邊,不遠處,夏顏坐在輪椅,脖頸包著一圈又一圈繃帶,人瘦成一把幹柴,黑眸卻亮晶晶的,像星星一樣看著他。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他!


    不要再靠近他!


    走啊——


    求你了,顏顏——


    “我讓你滾,沒聽到嗎?”林嘯野瑟縮進屋,遮住醜陋的身體,在黑暗中朝夏顏咆哮,“你以為自己是誰?能讓我念念不忘?”


    “拜托,大姐,我那麽多年都沒找過你,還不懂嗎?你要我怎麽做才肯離開?”


    “我玩膩了,不想再玩了。”


    “有點自知之明,不要做糾纏的怨婦,沒有男人會喜歡纏人的女人!”


    “我是喪屍!喪屍!你不明白嗎?”


    “滾啊……我叫你滾……送上門當食物,以為自己很偉大嗎?滾!帶著兩個拖油瓶一起滾,別讓我再看到你們母子,別來打擾我的生活!”


    ……


    “求求你……放過我,我已經受夠跟你糾纏不清了。”


    ……


    男人虛弱的尾音直至嘶啞才停住。


    夏顏轉動輪椅的手滯住,縮著肩膀,局促地停在走廊當中,翟管家震驚地看著林嘯野,不敢相信自家少爺會說出如此絕情的話。


    夏顏低著頭,摸了摸扶手,還是不死心,擠出一絲討好的笑容,鼓起勇氣說道:“阿野哥哥,你不要這樣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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