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


    林二的眼淚已然風幹,倒不是哭不動了,而是發現姐姐的情況果然像那個陌生女人說的,在一點點好轉,也許等到太陽出來就會蘇醒。


    他搬來幾具骷髏架子圍住林一,這是孩童在尋求安全感。


    順利用骷髏包圍姐姐,林二拍拍手,困意湧上來,坐在姐姐身邊乖巧睡著了。


    夜亮了起來。


    橘紅色。


    眼前有亮光晃來晃去,林二睜開沉重的眼皮,看到幾個舉著火把的變種人圍過來。


    領頭的是個掉毛老鼠人,看起來髒兮兮的。


    “你們要做什麽?”


    林二問道。


    繁城內,喪屍和變種人和平共存,他完全沒有意識到在城市之外,還有大量的變種人是憎恨喪屍的。


    這就導致了悲劇。


    變種人看清是兩個小孩模樣的喪屍後,有些猶豫,不太想動手。


    掉毛老鼠人說道:“清醒一點,看看他們周圍的骷髏,這是兩個能召喚屍群的喪屍,雖然還小,但隻要在我們的地盤一天,我們就一天不會安生,你們還想過以前那種日子嗎?”


    喪屍大軍所經之地,不僅會把活物吃完,就連土地也會因為他們的到來而貧瘠,這就導致以采集和狩獵為生的變種人存活艱難。


    他們厭惡喪屍,更厭惡能召喚屍群的統領喪屍。


    事關生存,哪怕還是小喪屍,眾人也不再猶豫,打算殺掉以絕後患。


    林二感受到惡意,紫色的眼睛閃現光芒,露出尖牙,朝變種人襲去。


    砰!


    一個玻璃瓶摔到他身上,碎開,流出不明的液體。


    男孩一怔,隻見幾個玻璃瓶扔到昏迷的林一身上,緊接著一支點了火的箭射過去。


    他直覺不好。


    返迴保護姐姐。


    手一碰到燃燒的箭矢,半邊身體瞬間點燃,更多的燃燒箭射過來,變種人拿著雪白的刀子躬身逼近。


    好痛。


    火辣辣的痛。


    爸爸、管家爺爺……


    救救,救救他們。


    他們再也不敢了。


    林二痛苦蜂鳴,喚醒骷髏,骷髏朝變種人襲去,著火的小男孩痛苦翻滾,嚎叫不止,玻璃瓶裏的是油,一點點燃,在地上滾是無法撲滅火的。


    姐姐現在身上也全是油,要是被燃燒箭射中,後果不堪設想。


    他已經是沒媽的孩子了。


    可不能再變成沒姐姐的弟弟。


    林二忍痛脫掉衣服,硬生生撕下一大片血肉,痛得幾乎暈厥,但臉上卻不見絲毫痛苦。


    不可以哭,要保護姐姐。


    解決身上的火焰後,林二抱起姐姐就跑。


    這些變種人知道怎麽獵殺他們!


    他們會死在這裏!


    林二下意識循著夏顏的氣息逃跑,直覺告訴他,隻要找到女人就有救。


    血唿刺啦的可憐男孩踉踉蹌蹌奔跑在滿是瘴氣的荒野,身後,骷髏圍住了變種人,可惜對麵有備而來,隻是在地上倒了一圈油,點火,骷髏但凡靠近,就會立馬著火,骷髏散發的含有氨氣的混合氣體助燃效果極佳,很快就燒成一片火海。


    林二心中一陣驚痛。


    這些都是他的同胞。


    是為了保護他們才犧牲。


    該死的變種人!以後他們姐弟繼承王位,一定要殺光世界上最後一個變種人!


    小小的身體承載大大的仇恨,以及還有比仇恨更大的恐懼,對死亡的恐懼。


    ……


    穀倉,草堆。


    微弱的拍門聲傳來。


    夏顏睜開眼睛,下意識護住莫雨,意識到是外麵有情況後,搬來草垛掩住熟睡的男孩,出去查看。


    門打開了。


    是那對喪屍姐弟。


    小男孩滿身是血,肩膀到後背,整塊皮都被掀了,小臉流著血淚,抱著濕淋淋的女孩,看到夏顏,鬆了口氣,幾乎摔到地上。


    夏顏扶住他,手指在女孩身上揩了一把,說道:“煤油,有人要殺你們?”


    林二剛想張口。


    夏顏示意他別說話,因為追擊兩人的變種人已經殺到。


    救,還是不救?


    變種人追擊喪屍,也是出於生存考慮,談不上對錯,這片土地,想活著必須夠狠。


    小喪屍挺可憐的,隨手救一把不礙事,但夏顏本身已經沒有多少人性,對人類尚且一般,對喪屍更是無感,考慮到還帶著身為人類的莫雨,她決定坐視不管。


    夏顏說道:“這是你們的事,我不會出手。”


    林二說道:“可是他們無緣無故傷害我們,你是大人,難道要看著其他大人欺負小孩?”


    臭小子。


    小嘴怪能說的,就一隻喪屍來講,實在是智能了一點。


    夏顏說道:“你們又不是我生的,不歸我管。”


    林二破大防。


    他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生的,她不救命就算了,怎麽可以對小孩說出如此惡毒的話。


    “你自己也有孩子,難道一點都不同情我們?”


    林二收斂脾氣,努力睜大眼睛,楚楚可憐控訴,試圖激發夏顏的母性。


    夏顏斬釘截鐵,“一點都不,現在,出去,要不然我親自給你們送出去。”


    林二咬唇,惡狠狠看著她。


    變種人舉著火把逼近。


    為首的掉毛老鼠人看到兩個小喪屍旁邊有人,停住腳步,他還記得夏顏昨天在休息站投宿。


    人類算是變種人的祖先,如無必要,他們不會和人類動手,尤其是流浪的人類異能者,天知道都是些什麽逆天玩意兒。


    老鼠人說道:“人類的異能者,這不關你的事。”


    夏顏說道:“我知道,隻要不毀壞穀倉,你們請便。”


    老鼠人抱手道謝,指揮同伴上前。


    千鈞一發之際。


    林二做出了極其抽象的事。


    但凡父母雙方有一個善良和淳樸的人,都不至於養出如此逆天的幼崽。


    “媽——你怎麽能這樣?就因為我和姐姐是喪屍,你就狠心不要我們,現在人家要殺我們,你竟然也無動於衷!是不是等我和姐姐死了,你就高興了!”


    風吹過穀倉。


    蕭瑟。


    夏顏愣了很久,問道:“你叫我什麽?”


    林二撲通跪到地上,攬著姐姐的身體,卑微揪住女人的牛仔褲,血淚爬滿稚嫩的臉頰。


    他飽含悲傷,字正腔圓地喊道:“媽媽!”


    一百年了。


    這種如鯁在喉的感覺,終於是讓夏顏再次體驗到了,上一次這麽無語還是上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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