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樹腿都是軟的。


    他跟隨披肩哥過來,知道的很少,一直在外圍轉悠,聽命令做事。變故來得太快,一切眼花繚亂,改造人、六臂神女、畸形神龍、單挑神女的夏顏、突然冒出來的陌生異能者以及“死而複生”的風之惡魔大開殺戒,像踩螻蟻一樣碾壓他們。


    秦樹是基地的人販子。


    做這一行,講究心狠手辣,因為但凡有一點惻隱之心都幹不下去。


    可是在真正的亡命之徒麵前,秦樹覺得自己引以為傲的狠辣就像白紙一樣蒼白、單薄、不堪一擊。


    披肩哥已經去cosy北京烤鴨了,晶核都沒來得及自爆,就這麽孤零零躺在那裏。


    老大沒了,麵對旁人的招唿,秦樹自然而然答應。


    “哦……好、好。”


    秦樹爬起來,跟著走一段,情緒慢慢從驚恐中撈起,他不敢看身後的魔王,心不在焉瞧著身前帶路的男人,慢慢的,越看越眼熟,越看心越涼。


    前麵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初搶走柳芽的綠洲幹事,大家都叫他謝老大。


    當時天堂基地剛剛成立,條件較差,經常有人突然消失,有說草原上的狼叼走的,有說被喪屍吃了,柳芽,柳芽的堂姐柳空空還有秦樹,三人結成隊伍,戰戰兢兢過活。


    漸漸的,異能者開始出現。


    也許是因為天堂基地的人數多吧,出現的異能者真不算少,後期開發出吞服晶核開啟異能的方法,又是一波激增。


    三人日子艱難,其中兩個還都是女孩子,秦樹有心湊錢買顆晶核賭一把,為自己,也為她們謀點活路。


    天堂幣是漸漸攢起來了,可是晶核的價格跟原來世界的房價一樣,一天一個價。人人都想要,投機客囤積後還能升值,價格一漲再漲,本來一咬牙還能買一顆,拚死拚活幹幾個月發現市場變了,大變,別說買一顆最差的c級晶核,三人攢那點錢就是晶核商店的入場費都不夠。


    人怎麽能越努力,活得越艱難呢?


    秦樹深受打擊,好長一段時間吃不進東西,無論柳芽怎麽勸說和鼓勵,他都感覺一生沒希望了。


    普通人和異能者的差距越來越大,幾乎是雲泥之別。


    禍不單行。


    柳空空外出做任務,受了嚴重的外傷,急需消炎藥,柳芽把錢都拿出去買藥,結果買到假藥。


    錢沒了,人也要沒了。


    柳芽天天哭,秦樹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她,隻能說這就是底層的命,不是被喪屍吃掉,就被同類害死。


    沒多久。


    柳芽消失了,跟了謝老大,柳空空的命也保住了,跟了謝老大做事。


    秦樹隱隱約約預料到這一天的到來,因為柳芽在基地相當顯眼,不打扮都是惹眼的美人,不是沒有人開過價,隻是她都沒答應,也不是沒人強搶,她咬過兩次舌頭,撞過牆。


    她曾說過永遠和他在一起。


    秦樹也堅信不疑。


    結果屬於他們的“永遠”就維持了幾個月。


    秦樹的白頭發都長出來,他不相信愛情那麽脆弱,不相信柳芽是那種貪圖享樂的女人,他們一路走過來,明明說好不分離,明明說過的,怎麽可以反悔?


    他去當時還不是嚴密管控的綠洲找人,沒看到柳芽,倒是柳空空出來,扔了一包晶核給他。


    “你要是個男人,拿了東西就走吧。”


    秦樹的心在那一刻死掉了。


    他仇恨柳芽,仇恨柳空空,仇恨懦弱的自己,他發瘋吞了整包晶核,求死大過求異能,他痛了幾天幾夜像在刀山火海裏爬,好幾次想自殺,又缺一口氣,他沒死,獲得了雙異能,當時的驚喜現在仍清晰,可悲的是,兩個都是雞肋異能。


    b級假死和c級易容。


    哪怕摸爬滾打升到a級也隻能在隊伍裏當邊角料,沒人看得起他,包括他自己。


    為了最快到達基地的權力中心,為了爬到人上人的位置打臉柳芽和柳空空,他選擇做人販子。


    他手上沒有沾染太多的血,但是卻無比肮髒,他其實也清楚,有時候讓人活著才是最大的惡毒。


    他在外麵截胡,送了無數像柳芽一樣年輕漂亮的女孩進去,甚至不惜用伴侶和孩子逼那些女人就範。


    他逼良為娼,成為自己曾經最討厭的人。


    通過報複這些無辜的女人,秦樹感覺減輕了一些心底的仇恨,可是現在看到謝老大,他才發現,仇恨原來並不會減輕,隻是沒有提起,便以為不存在。


    他這樣的人,不夠勇氣自殺,也缺少放手一搏的犀利,最擅長的就是耿耿於懷。


    謝老大還是那個謝老大,可現在的秦樹看到男人卻沒有當初的畏懼。


    就是這樣一個猥瑣的,除了異能和身份,哪裏都比不過他的男人,搶走了柳芽,柳芽,柳芽,他的柳芽,說不定已經生兒育女,變成了媽媽。


    他們再也迴不去了。


    秦樹惡狠狠盯著謝老大,想起什麽似的,猛地迴頭,沒在趴在湖麵上的人群中看到柳芽又憤憤轉過身。


    他抖出藏在袖管的匕首,盯著謝老大的脖子,就像盯著一條牲口。


    林嘯野注意到了。


    不過他絲毫不在乎,旁人的愛恨情仇跟他沒有半毛錢關係,他現在隻想到夏顏身邊,他的寶寶應該嚇壞了,說不定現在都已經淹死了……


    林嘯野把受傷的托托交給莫思誠,說他和夏顏要是不迴來,基地給狗繼承,誰養狗誰當基地老大,隨後拎起兩人,飛到空中,瞬間來到中圈。


    謝老大恐高,下來衣服都濕透了,招手讓秦樹扶一下自己。


    林嘯野說道:“不必這麽麻煩,數到十,老子要是還沒看到入口,他可以直接幫你扶靈。”


    謝老大哆哆嗦嗦指向體育館,林嘯野召集颶風,旋個大洞,謝老大目瞪口呆,坐到地上,秦樹依舊陰沉固執地盯著他。


    體育館下麵是個韌性十足的超級大肉球,從表麵看,和綠洲湖底翕動的紅肉如出一轍。


    林嘯野有幾分熟悉,淩亂的畫麵出現在腦海,他調出定位數據又關閉。


    現在還是看不到夏顏的信號,喬詩棋的也沒有,要是……他想到了什麽,金眸陣陣發暗,稍作停頓,帶著兩人俯衝而下,鑽進肉球外麵的金屬小洞,任由重力帶他降落。


    顏顏,你要是淹死了。


    哥哥會消滅每一滴水,讓地球變成真正的地球,讓“淹死”兩個字消失在宇宙!


    ……


    林某人的滅霸心聲震驚寰宇。


    被困湖底的夏顏卻沒有那麽中二和抽象,她是真的要死了,要被淹死了,本來隻是進來看看,沒想到後路斷了,天呐,還好沒有把托托帶進來。


    她咕咚咕咚嗆水,正準備死呢,一個巨大的泡泡晃動著飄過來,把她吸進去。


    “咳咳……怎麽是你?”


    氣泡中有個人,是陳牧洲,男人背著一罐氧氣,取下麵罩給夏顏吸了兩口,等她緩過來,輕聲道:“氧氣有限,輪著吸也不過半個小時,湖麵封閉了,我們隻能跟著那些怪物走。”


    夏顏還是看著他。


    陳牧洲摸摸臉,說他臉上是有什麽嗎?


    夏顏說:“我好奇的是氧氣瓶嗎?好奇的是這個泡泡,怎麽做到的?”


    人踩在裏麵竟然也不會破。


    不僅能正常說話,還可以唿吸,就是有點悶。


    “端木姐妹利用張力製造,這是雙胞胎水異能者的絕技,差一點配合都不行,氣泡可以調節水底壓強,還能提供一點空氣。”


    陳牧洲說完示意夏顏安靜。


    講話會加速消耗氣泡內的氧氣,到時候就真的隻剩氧氣瓶了。


    水底,被控製的人類異能者淹死了很多,浮浮沉沉,臉是青白的,魚兒已經開始遊過來,飽餐從眼珠和內髒開始。


    幸存的人和改造體則被驚悚人魚們運向水中燃燒的火焰。


    夏顏指向火焰。


    陳牧洲微微點頭,轉動身體,打開強光手電筒朝湖麵照射,隱藏在岸邊的端木姐妹根據燈光給出的信號,通過操縱水流來調整氣泡行進的方向。


    不時有驚悚人魚遊過,陳牧洲嚴陣以待,但是沒有一隻攻擊他們,他察覺到什麽,看向夏顏。


    夏顏正好奇地觀察四周。


    她說在氣泡裏就像海洋公園的水下走廊,不過那裏有鯨魚,這裏隻有小魚還有醜人魚。


    陳牧洲握住她的手。


    夏顏感受到一陣暖意,身體在修複,疲倦一掃而空。


    “謝謝。”她說著四處翻找,沒找到任何食物,抱歉地看著陳牧洲。


    陳牧洲搖頭,說他不餓。


    他小聲問她餓了嗎?


    夏顏搖頭,她是真的不餓,但是高度緊張過後鬆懈下來的身體餓了,發出一連串明顯的響聲。


    陳牧洲遞給她一塊壓縮餅幹。


    夏顏吃一半,剩一半包起來還給他。


    他們不知道還要在水下困多久,留點食物比較妥當。


    陳牧洲沒有要,悄聲道:“你差點就死了,不該冒險。”


    夏顏也有點後悔,此時此刻,林嘯野在外麵估計急瘋了,可別幹出滅絕人寰的事才好。


    不過就算真的大開殺戒,夏顏也覺得沒什麽。


    心底某個地方,從擁有異能開始悄然改變。


    人類是地球循環的一環,林嘯野的行為當然也是,他想怎樣就怎樣吧,勸得住,人類的種群大一些,勸不住,就小一些,也沒什麽,反正都是不相幹的人。


    ……


    既然陳牧洲不要,夏顏隻好收起半塊壓縮餅幹,她說追到這裏了,要放棄,實在太難,何況她現在有異能,不再是普通人類,有點膨脹也是正常的。


    陳牧洲沉默許久,說道:“恭喜。”


    “謝謝。”


    短短幾分鍾,她說了兩次謝謝。


    即便是對陌生人,這個頻次也太高了。


    氣泡漂流到火焰附近,變小,夏顏的耳膜發緊,腮幫也是,還伴隨著明顯的酸痛,陳牧洲讓她保持口唿吸,火焰下麵有暗流,導致附近壓強異常。


    夏顏張嘴,的確好受多了。


    驚悚人魚抓著人不停跳入暗流,陳牧洲問她想下去看看嗎?


    夏顏笑了笑,“好啊,反正死了你也能幫忙複活,問題不大。”


    陳牧洲一瞬真的想讓夏顏死掉。


    重生後打上太陽印記,他便能命令她忘掉林嘯野,重新愛上自己。


    真是邪惡,但又充滿蠱惑。


    氣泡卷入暗流,夏顏沒穩住,撞向礁石,陳牧洲邪惡的願望即將成真,可是當她的手朝他伸出,他還是選擇拉她迴來。


    “唿,好險。”


    夏顏按住胸口,唿吸急促。


    氣泡內的氧氣告急,不足以支撐大口唿氣,陳牧洲忙給她戴上氧氣麵罩。


    男人揪住女人的衣領,告訴她重心要如何調整才不會側翻。


    夏顏扯掉麵罩,說他還是跟以前一樣,做什麽都有一套理論,說到這,她問他是否知道徐澤林的去向,等到天堂基地的事結束,她想找徐老師迴去做事,啞巴男孩她一直在幫忙找,可惜沒消息。


    “不用了。”


    陳牧洲說他們離開了。


    “去哪了,我可以提供安全的住所和食物,他們要是沒有……”


    陳牧洲打斷她,“我也不知道,一個人,一個喪屍,哪都待不久吧。”


    夏顏瓷住。


    啞巴男孩變成喪屍了?


    那徐老師……


    暗流裹挾氣泡,來到一個渾濁的地方,沒多久又把他們一頓擠壓,噴了出去。


    氣泡來到空氣中,啵的一聲,瞬間炸裂。


    兩人掉下來。


    這裏不知道是哪裏,但是可以唿吸。


    陳牧洲藏好氧氣瓶,來扶夏顏。


    夏顏趴在地上,拽他衣服,讓他趕緊趴下,“快看。”


    兩人趴在一個平台,下麵是血池,裏麵是血紅色的蓮花,血池中間是一個猩紅的蓮台,像是肉做的,有生命似的輕輕晃動。


    周圍的牆壁,由年代久遠的石頭柱子和猩紅的肉壁構成,殘留一些電線一樣的東西和各種不知道用來幹嘛的操作台。


    三頭六臂的無臉神女端坐蓮台。


    左邊的金童皺眉,右邊的玉女苦笑。


    三個腦袋說不出的詭異。


    血紅色的蓮花發出紅光。


    改造人和被操控的人類形態各異地圍著血池,或站或坐,看神情和動作有點像休眠期的喪屍,身體微微晃動,如同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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