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嘯野說不會。


    夏顏問:“要是變了呢?”


    林嘯野說:“那就變吧,別以為變成怪物就能離開我。”


    夏顏問:“要是變成喪屍呢?”


    林嘯野說:“放心,餓不著你。”


    夏顏搖頭,“你騙人,你在哄我!”


    林嘯野按住女人亂動的手腳,無比耐心,聲音比任何時候都溫柔。


    夏顏的心簡直要炸開,腦子時冷時熱,耳心好像有東西在流,手肘的傷口又癢又痛,她說林嘯野最多忍受一段時間就會放棄,新的女人會睡她的床,穿她的衣服,還會摸她的狗。


    “托托,托托,姐姐變成怪物你還會認識我嗎?肯定不認識,還會衝著我亂叫和撒尿。”


    夏顏的哭喊驚動進食的小狗。


    狗進來,不分青紅皂白衝著林嘯野一頓叫,飛上來,一腳蹬在男人胸口,擠到夏顏懷裏,不停舔她臉上的淚,尾巴像掃把一樣打在林嘯野臉上。


    林嘯野像是無聲褪色的畫片。


    她的眼淚還在加劇褪色。


    林嘯野抱住夏顏也抱住狗,“顏顏,要不要趁現在我們還記得彼此,一起死呢?”


    夏顏的哭喊戛然而止。


    林嘯野蹭她淩亂的小臉,“要是不放心托托,帶它一起走。”


    “這樣就不用擔心有人取代你,也不用擔心別的女人睡你的男人,摸你的狗了。”


    “好麽?”


    “不要哭了,寶貝。”


    她的哭聲讓他的心都碎了。


    林嘯野神情不像玩笑,金眸微閃,嘴角欣慰地勾著,夏顏伸手抱住男人脖子哭得更厲害,林嘯野一下下拍打纖薄的後背,列舉殉情的好處。


    不能同年同月生,但能同年同月死,真的很浪漫。


    還沒有小孩,也沒有牽掛,死起來很容易。


    蔡甜甜說不定先一步在下麵等他們,夏顏過去,兩人就團聚了。


    他可以把她介紹給母親,他一直都想,看,媽,兒子找的媳婦多漂亮。


    ……


    在林嘯野的講述下,夏顏想到早死的母親和未出生的弟弟,死亡的陰影真的減弱了,漆黑的眼睛重新散發光彩,但是眼淚也更洶湧了。


    “哥哥,可我才剛剛學會生活,我還想繼續活下去……我不想變成怪物,不想死,我長得那麽好看,找的男人更好看,憑什麽是我,之前受的傷都沒感染,為什麽這麽小的傷口……我處理過了啊……我真的處理過了……”


    林嘯野擁住她,不斷重複“我知道”。


    感染沒有治愈的藥,如果可以,他寧願是他。


    為什麽要再次失去重要的人?


    這一次,他不會妥協。


    上天要奪走夏顏,就連他也一起帶走吧。


    ……


    夏顏捧出粉色的s級精神控製晶核,小孩似的握在掌中,她的眸光不斷震蕩分化,他握住她的手,輕聲呢喃“不要”。


    不管是變成怪物還是喪屍,至少她還在。


    服用晶核,一旦失敗,她會在極致的痛苦當中死去,世界上再也沒有夏顏。


    林嘯野再也沒有夏顏。


    “哥哥……喂我。”


    “不要,顏顏。”


    “我自己害怕,求你。”


    “你會死的。”


    “亂講,萬一活了呢……哥哥,如果我不在了,你要照顧好托托,找到甜甜和翟叔,救出喬詩棋和李超強……你要照顧好自己。”遇到更好更溫柔的女孩,而不是她這種女孩。


    “不要,你不在我也不要活。”


    “林嘯野,你是笨蛋嗎?世界沒有夏顏照樣轉,但是沒有林嘯野,真的會毀滅。”


    “沒有你世界就該毀滅。”


    “對不起,林嘯野。”夏顏將晶核放到他手中,握住男人冰冷的指喂自己,“我愛自己勝過愛你,我不想變成喪屍,也不想變成怪物……哥哥,幫我。”


    晶核塞進嘴裏。


    夏顏反射性嘔吐。


    她緊緊抓住林嘯野的手臂,男人躬身抱住她,銀發垂落,掩住痛哭的慘白容顏,他咬牙喚出一陣風纏住晶核往她的食道送去。


    “顏顏……不要丟下哥哥……”


    “顏顏……”


    ……


    托托臥在一旁,耷拉耳朵。


    夏顏躺在林嘯野懷裏,身體不斷抽搐,高熱摧毀了她的神智,還能說話,但是說不成句子,眼睛、耳朵和鼻子全是血塊。


    黑色蛛網從傷口處蔓延,朝著心髒的位置蓬勃進發。


    林嘯野緊緊掐住她的胳膊,不停叫她的名字,企圖截住蛛網的去路。


    夏顏嘔出黑血,緊接著又是一口鮮血。


    不好,咬到舌頭了。


    林嘯野連忙摳開女人牙關,塞好布塊,轉頭隻見象征死亡的蛛網爬上她的肩膀和脖子,爬向胸口。


    蔓延速度之快,令人絕望。


    林嘯野咬住她的脖子,調動異能抵抗,可是獨屬於異能者的能量在普通人體內根本無法運化,反倒害得夏顏脖頸的皮膚大麵積開裂,流出血。


    叮。


    夏顏的刺劍掉到地上。


    躲藏在護手處玫瑰花蕊裏的隕鐵快速爬出來,順著女人裸露的腳爬到林嘯野腮幫,刺了他一下,鮮紅的血液流下,隕鐵吸足林嘯野的血,爬進夏顏的傷口。


    細細的一根,護在心髒附近,和黑色蛛網搏鬥。


    隕鐵越抵抗,身體越小。


    與此同時,夏顏混亂的腦海裏,一個清瘦的身影獨自抵抗遮天蔽日的黑色蛛網,他的聲音和現實中林嘯野的聲音重合。


    “夏顏,別睡。”


    “醒醒,保護好你的心。”


    ……


    一邊是媽媽牽著一個小男孩在招手,一邊是少年奮力抵抗的身影。


    夏顏想看少年的臉。


    她也確實看清了。


    那是一張多麽悲傷多麽溫柔的臉,金眸像是融化的琥珀,藏滿時間的紋路。


    夏顏笑著流淚,“隕鐵,你走的時候還帶走了林嘯野最痛苦的記憶對麽?”


    少年答道:“隻有這樣,他才會是你想要的林嘯野。”


    攜帶地獄的人,終生都走不出地獄。


    它也是林嘯野,想要分離,必須帶走一部分林嘯野,那麽帶走最痛苦的記憶當然是最優解,沒人喜歡痛苦,也沒人喜歡痛苦的愛人。


    夏顏說:“謝謝你。”


    隕鐵說:“快醒醒,我堅持不住了。”


    夏顏睜開眼,摳掉眼中分泌的血塊,猛地吸進一口氣。


    林嘯野渾身震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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