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槿奚仍然緊緊抱著蘇言沒有鬆手。


    “沒關係的,小言。都是師兄不好、咳…咳咳……”


    蘇言安靜了片刻,鼓起一身力氣,猛地從謝槿奚的懷抱裏掙紮出來。


    謝槿奚轉過了頭去,顫抖著手抹去唇邊的血跡。


    潮生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蘇言則在聞到血腥味後就徹底慌了神,他捂著腦袋,表情一會兒哀戚,一會兒又笑得詭異。


    謝槿奚扭頭,便見蘇言已經仿若無骨般貼到了他的身上,動作間透出一股腐朽的糜爛氣息,他身體裏的另一個靈魂雖被禁住,但依靠他們口中的什麽統,仍然能詐屍一會兒。


    蘇言身體被控製,頭腦卻依舊清醒,他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僵硬表情,連眼神都被影響得滿是那種令人作嘔的黏膩感。


    “大師…兄,快、謝槿奚…臨死前能玩兒上、走…快、走。”


    謝槿奚沒有動,他眼神悲痛的看向蘇言。


    “小言,你先忍忍。”


    他閉上雙眼,神識直奔蘇言而去,在他混亂不堪,已被封禁的識海中找到了蘇言的靈魂。


    他看到了怎樣一幅景象啊。


    蘇言的識海像是一個極其破爛的垃圾場,到處都漏著大洞,蘇言的靈魂上緊緊纏繞著另一個通體黑色的靈魂,那靈魂仿佛長在了蘇言身上,吸他的血,啃他的骨,最後還要霸占他的皮。


    謝槿奚試圖將他們分開,蘇言的靈魂很快露出了一副疼痛難忍的表情,附著在他靈魂上的那個外來者,已經和蘇言的靈魂融為了一體。


    蘇言的靈魂被捂住了雙眼,他大張著嘴,被另一具靈魂捂住的雙眼中緩慢流出來漆黑無比的血淚。


    “殺了我……殺了我……”


    謝槿奚猛地睜開雙眼,重重地喘著氣。


    蘇言掙脫了那道靈魂的控製,疲憊地蜷縮在地上。


    “大師兄,我沒救了……放棄我吧。”


    謝槿奚一手捂著心口,緊閉著唇搖了搖頭,驀地,他似再也壓抑不住般吐出了一口鮮血。


    “大師兄,這、這是什麽…?”


    蘇言的雙手沾滿了謝槿奚的鮮血,他抖著手,瞳孔震動著。


    謝槿奚突兀地笑了一聲,“沒事,這兩天照顧好你自己,君長老應該時不時會過來給你加固禁令,我有空了就來看看你。”


    “小言,別想太多,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他出門前,還將蘇言身上的血漬清理幹淨了。


    謝槿奚告別蘇言後,一個人去了瑤英殿。


    他時間不多了,最後想來看看這群老朋友們。


    瑤英殿內被打掃的很幹淨,謝槿奚找到熟悉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來。


    他靠著玉碑,靜靜地坐了片刻。


    蘇言的識海難以恢複,昭雲的屍體還未下葬,南杏落又一直昏迷不醒,柳長歸被劫去魔窟後也沒了消息。


    長老們要撐扶起沒了主心骨的上瑤宗,為真相奔波的重任就全落在他身上。


    他長長歎了一口氣。


    “是槿奚嗎?”


    他扭頭望過去,是蘭燼提著一壺酒來了。


    “蘭長老。”


    她走到他身邊,將酒壺裏的酒往玉碑前的酒杯裏倒了些。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謝槿奚搖了搖頭,“長老怎麽來了?”


    蘭燼坐在他身邊,喝了一口酒。


    “我偶爾會來看看他們。”


    她束起長發,用手撫摸著玉碑上的刻字。


    “想到以前的事,也總是會很感慨。不知什麽時候起,你們已經長這麽大,經曆過這麽多事情了。”


    謝槿奚也望向她手指撫摸過的地方。


    “人總會走到結局的,不過他們快了些。”他苦笑著,“而我也快了。”


    蘭燼歎了口氣,“其實我這次來,是想讓你快點走。”


    “他們已經等不及了。”


    謝槿奚沒吭聲,沉默地注視著沉默的玉碑。


    “蘇言,不。他身體裏的另一部分靈魂給出的證詞太完美了,這麽短的時間裏,我們搜集不到那麽多對你有利的證據。”


    “但是逃避不是我的作風。”


    謝槿奚看向蘭燼,“如果他們要來,那就讓他們來。”


    “等到他們看到他們想看的,自然會明白莫須有的罪名是站不住腳的。”


    蘭燼有些著急了,雖然這小子平時也有些小滑頭,可一涉及到原則問題就強得十匹牛都拉不迴來。


    “可你知道他們的手段的,修協自柳長歸走後就徹底淪落到他們手中了,而大部分人又被他們蒙騙,就連上瑤宗有些小弟子也覺得你……”


    “不用說了,蘭長老。”


    謝槿奚看著她笑了笑。


    “至少你們是明白我的。”


    再說了——


    謝槿奚抬頭望向天,“這種能連天意都能被作假的世界,真的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他話音剛落,屋外便劈下來一道聲勢浩大的雷電。


    謝槿奚笑出了聲,“你看,假的就是假的,說他兩句就急眼了。”


    蘭燼無奈地看著他。


    “來之前我就知道我勸不了你了。”


    謝槿奚聳聳肩膀,“沒什麽好勸的,如果要我逃跑,我寧願和他們同歸於盡。”


    “至於有什麽後悔的……”


    短短一瞬間,謝槿奚的腦子裏閃過很多人,很多事,很多少年時期的一腔孤勇,很多埋藏於心底莫名的情愫。


    他想,如果再來一次,最起碼要牽個手吧。


    “噢對了,小落之前說如果他昏迷了,一定要我把這個給你。”


    謝槿奚聽到這個名字心裏就咯噔一下,蘭燼給他遞來一張信紙,他打開前還摸了摸,確實隻有一張。


    “你不看看嗎?”蘭燼露出些柔軟的笑意,“別害羞嘛,我又不是別人。”


    謝槿奚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那張薄薄的信紙。


    紙上寫著:


    “明朝明朝待明朝。”


    “隻願卿卿意逍遙。”


    屋外天光大亮,昭雲和蘇言已經起來了,卻發現南杏落比他們起得更早,正在院子裏練劍。


    昭雲大叫一聲,“南杏落!你又要卷我們是不是!”


    “走!蘇言!我們也不能落下!”


    南杏落很酷地哼了一聲,轉過頭去繼續練自己的劍,一點都不管他們,把昭雲氣得直跳腳。


    謝槿奚大夢初醒,他表情空白地躺在床上,滿臉是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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