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有人知道,上瑤宗的禁令究竟是什麽。


    一般來說,在上瑤宗內違反了什麽宗規的人,不是去了瑤月台,就是被關進了大牢。


    而禁令這個東西,謝槿奚自入門以來隻見過一次。


    那是個剛入門沒多久的姑娘,她活潑天真,自加入醫門後就很受本門弟子的寵愛。


    大家都親切的稱唿她為“小師妹”。


    那位小師妹聽說本來就是個凡人的遊醫,對病理也算了如指掌,加入醫門後,杜三七也很是喜愛她。


    那段時間謝槿奚常常能在杜三七身邊見到她,不是在帶她采草藥,就是在他給弟子們看診時讓她在一旁觀摩學習。


    而謝槿奚那段時間又常常在外奔波,也對這個小師妹不是很了解。


    隻能從平日和昭雲的閑聊中大概知道這小師妹是個什麽性格的人。


    昭雲漫長的一大段話在謝槿奚看來隻有八個字。


    我見猶憐,自立堅強。


    這八個字一浮現在謝槿奚腦海中,就讓他想到了章馳柔的娘。


    不過這小師妹最後卻沒有像章馳柔他娘一樣,沒有求到一個善終。


    他在一次結束搜查迴宗後,在杜三七身邊沒有看到這個姑娘的身影。


    他問杜三七,杜三七神情難過,隻說她被宗主下了禁令,至於是什麽緣由,他也沒有告訴謝槿奚。


    謝槿奚好奇的那叫一個抓心撓肝,他們聚會的時候,順便問了一嘴已經成為醫門內門弟子很多年的顧遲晚。


    奇怪的是,顧遲晚說起這個人,卻又和昭雲他們口中不一樣了。


    她說這個小師妹,有一些奇怪。


    顧遲晚是一個很難和別人親近起來的人,隻有陶聽竹因為和她從小相識,在她心裏一直有特殊的地位。


    就連有請下一組的他們,也是在諸多活動和日常相處中漸漸親近起來的。


    而這位小師妹,隻是和顧遲晚打了個招唿,就讓她平白生出了一股強烈的好感。


    顧遲晚覺得奇怪,在那以後就沒有和她有什麽深交,但大家同為醫門弟子,有時也難免會打交道。


    在她們共事的那段時間,這位小師妹總是在一些常理上犯糊塗,比如分不清煉藥和煉毒的爐子,不知道曬幹的草藥要在陰雨天從外麵收迴來。


    但她在藥理這方麵的專業又很好的彌補了這一點。


    因此顧遲晚倒也沒有說什麽,隻是在一些雜活上更費心了點。


    那段時間裏,顧遲晚還經常在她們工作的院子裏發現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有時是孔雀的尾羽,有時是不知道什麽動物的毛發,還有一些人間的小玩意兒。


    顧遲晚有些不明白這東西是哪裏來的,隻見過小師妹抱著那堆東西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說什麽,她便沒有再問。


    直到後來,小師妹被出關的柳長歸下了禁令。


    也是自那以後他們才知道,這小師妹和妖皇有一腿,那妖皇實力太差,一直在被魔窟欺負,後來想從修士們這邊找點麵子,沒想到被修士們欺負的更慘。


    小師妹來上瑤宗後便被妖皇蠱惑,一直在幫他從杜三七那裏順各種療傷或是大補的丹藥。


    謝槿奚當時聽了很困惑。


    為什麽君宿弦沒有算到呢?


    章馳柔麵色複雜地看著他,說君長老是被假天意蒙蔽了,那層假天意似乎十分害怕柳長歸,他出關不久,君宿弦才像大夢初醒般恢複了清明。


    再說到這個禁令。


    柳長歸下的禁令是上瑤宗最高規格的,五感,神智,靈魂,全部封禁。


    被下了禁令的人就像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一樣,對外界沒有感知,隻能自己日複一日地被囚禁在這具身體裏。


    而君宿弦下的禁令,隻封閉了靈魂和靈根,五感依舊在。


    謝槿奚從杜三七那裏拜別後,以最快的速度趕去了蘇言在山腰與山腳間的居所,劍山內安靜地仿佛謝槿奚剛拜入劍門的時候。


    萬籟俱寂。


    謝槿奚推開門走進去,蘇言正扒著水缸不停作嘔。


    他身體消瘦,外衣就像一個寬大的罩子披在他身上,連那一身書卷氣都消失不見。


    他抬頭,緩慢地看向謝槿奚。


    以往那清俊的外貌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青黑凹陷的眼眶,滿臉胡渣,還有蒼白無比的雙唇。


    這還是他養大的孩子嗎?


    是那個敏感卻又強撐無事,他一點一點的用愛和信任,澆灌出的那個書生般的劍客,眼睛永遠亮晶晶看著他的蘇言嗎?


    悲傷如浪潮般淹沒了他。


    謝槿奚站立在原地,長久地注視著蘇言。


    蘇言的唇邊仍然掛著沒擦幹淨的口涎,他用袖子隨便一擦,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大師兄……”


    謝槿奚咬緊了牙關,握成拳的手不斷顫抖著。


    “蘇言,他都對你做了什麽……”


    他好像失去了憤怒的能力,隻有無盡的疲倦和悲痛裹挾著他。


    蘇言向他搖了搖頭。


    他的衣服對他而言實在太寬大了,動作間,謝槿奚甚至能看到他身上青青紫紫的一大片,還有不少泛著深紅色的吻痕。


    謝槿奚很清楚那是什麽。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正要往前邁步,蘇言便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衣領,很是驚慌地往後挪著。


    蘇言的麵色更蒼白了些。


    “大師兄,不要過來,我好髒……我很髒……你不應該靠近我……我不配再做你的師弟了。你幫我問問君長老,能不能讓我去死,我不想活了,我不配活著……”


    他如同一個思維混亂的老人,不斷重複著這幾句話,說到最後甚至砰砰地給謝槿奚磕著頭,一下接一下,仿佛他以前也對誰這麽求饒過,沒有人說停,他就會一直磕下去。


    謝槿奚在他剛磕下去就衝過去抱住了他,蘇言先是一頓,最後在他懷裏拚命地掙紮起來,他的臉色驚恐與委屈參半,表情十分扭曲。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求求你們……我錯了,我不想,嗚嗚……大師兄,你來救我了嗎,大師兄,你殺了我吧,我求求你,我隻有這一個願望了……”


    直到感受到一陣溫熱滴落在他的背上,蘇言才漸漸停止了掙紮。


    “大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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