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自己不成樣的字跡,胤祥也很挫敗,放下筆輕輕一歎:“這字,皇阿瑪見了還了得?”


    胤禵說:“皇阿瑪可不是不講理的,哥,我送你迴永和宮睡一覺,醒來就什麽都好了。”


    胤祥看著弟弟,胤禵也覺著這話不合適,何來什麽都好,敏妃娘娘可是永遠迴不來了。


    “不瞞你說,過去的幾天究竟發生了什麽,我竟迴憶不起來了,也許是太累了,若不然,我怎麽會腦袋空空,好像一場夢,一場噩夢。”


    “四哥要我耐心陪著你,不必哄你,也不必勸你,給你些日子,自然就好了。”胤禵說道,“但四哥要我照顧你,得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胤禵,多謝你。”


    “這話說的,我們可是親兄弟。”


    隻見小安子從門外進來,說寧壽宮來人,傳了太後的旨意,要十三阿哥即刻迴去歇著,明日也不可上書房,休養二日方可出永和宮的門。


    胤禵笑道:“定是姐姐求皇祖母來捉你,哥,不能抗旨,我們走吧。”


    胤祥點了點頭,站起身,卻是腿下一軟,又坐下了。


    “哥……”


    “我沒力氣。”


    因累得走不動道,胤祥被小安子背迴永和宮,孩子一沾枕頭就睡了過去,德妃守在床邊看,幾天功夫,孩子就瘦了一大圈,實在叫人心疼。


    “你們輪流值守,十三哥醒了,立刻報來。”德妃出門交代宮人,見胤禵在屋簷下站著,不禁道,“十三哥不用上學,你還得迴書房,賴在這裏做什麽?”


    胤禵不服氣:“兩日功課,能耽誤什麽,額娘,讓我陪著十三哥,有我在他好受些。”


    德妃好脾氣地說:“讓哥哥一個人歇著,這些天舉哀出殯,到哪兒都鬧哄哄的,他累得何止是身子,你聽額娘的話,哥哥要是找你,額娘立刻派人來傳話。”


    胤禵答應了,德妃送兒子出門,提起搬去阿哥所,眼下日子還沒定,問兒子想什麽時候搬。


    “姐姐還要成親呢,聽說婚期不改,那就等姐姐成親後,我們搬。”胤禵心裏有主意,“這可不是換張床,換個住處那麽簡單,額娘少不得勞心勞力,您可不能再累著了。”


    德妃道:“若十三哥想即刻搬出去呢?”


    胤禵正經想了想:“那就人先過去,其餘的事,等姐姐婚後再說。”


    德妃嗔道:“你自己呢,你就沒有半分舍不得額娘?”


    胤禵大大咧咧地笑道:“額娘,我是男兒,不能那麽婆婆媽媽。”


    “男兒如何,永遠是額娘的兒子,記著,將來不論走多遠,不論遇到什麽事,你累了、難受了,就迴來額娘身邊。”


    “四哥和十三哥也是?”


    “不然呢?”


    “額娘,那我和十三哥商量,等姐姐成親我們再搬,再多賴在您身邊幾個月也好。”


    見兒子體諒自己的不舍,德妃欣慰了,將胤禵送到宮道上,叮囑他安心念書,就要工人把十四阿哥送迴書房。


    “娘娘,咱們迴吧。”


    “傳我的話,要胤禛今晚迴家。”


    實則胤禛今晚本就打算迴家,胤祥累得走不動道,他何嚐不疲憊,得了額娘的傳話,還是先處置幾件積壓的事務,天黑時離開紫禁城,在馬車上就睡著了。


    一路到家,毓溪已命下人備著熱水,伺候胤禛沐浴更衣,身上自在,人也精神些,才感到腹中饑餓。


    “連日辛苦,先喝著羹湯暖暖胃。”


    毓溪陪著胤禛用飯,見丈夫堪堪不在家幾日,就瘦得雙頰沒了肉,舍不得再囉嗦什麽,隻安靜地陪在一邊。


    悶頭吃了半飽,胤禛才有力氣說話了:“明日,皇阿瑪安排了侍衛搜宮,我出宮前最後一樁事,就是安排人手,定下何人去何處。”


    毓溪問:“這事兒隱秘嗎?”


    “怎麽這麽問?”


    “不然人人都知道,那麽該藏的該躲的,還能幹等著你們去抓?”


    這恰恰是令人難過的所在,胤禛放下湯碗,沉沉一歎:“因此在哪裏搜出什麽,恐怕皇阿瑪早已安排好了。”


    毓溪輕聲道:“是要抓替死鬼?”


    胤禛眉頭緊蹙:“我不信皇阿瑪會草菅人命,就算是替死鬼,也是該死的,隻是……”


    “可知要抓哪一個?”


    “不到明天,我猜不到皇阿瑪安排了什麽。”


    “可皇阿瑪卻讓你猜到了這件事,不會有真正的結果大告天下。”


    “皇阿瑪深知,我和額娘對胤祚的死至今沒能放下,他若不讓我參與追查毒害大福晉和敏妃的幕後主使,我自己也會暗中調查,皇阿瑪怕我處置不當,才將我拴在身邊,共同參與此事。”


    這一點,毓溪和額娘都猜到了,她們婆媳間說的話,和胤禛幾乎一模一樣。


    說到這些,胤禛的神情越發凝重:“先是為了胤祚不甘心,如今又為胤祥不甘心,可我忽然就意識到,若有那一日,興許會做出和皇阿瑪一樣的決定,朝綱不能亂。”


    毓溪勸道:“既然你想明白了,若有一日皇阿瑪開誠布公與你談起這些事,千萬不要意氣用事頂撞皇阿瑪,我想,皇阿瑪也很孤獨,很無奈。”


    “孤獨?”


    “帝王之謀不被理解,是以古今天子,皆稱孤道寡。”


    胤禛長長一歎,苦笑道:“明知做皇帝沒意思,可我,可他們,都想做皇帝。”


    說起做皇帝,自然會想起太子,胤禛又道:“那日大阿哥在乾清宮哭鬧喊叫,還推搡了惠妃,我們兄弟幫著說話都不管用,你猜皇阿瑪最後如何答應的?”


    毓溪問:“額娘求的情?”


    胤禛搖頭:“太子,太子與太子妃一同向皇阿瑪請求成全大阿哥。”


    毓溪好生驚訝:“太子居然會摻和這件事?”


    胤禛道:“可他們對皇阿瑪說了什麽,無從得知,我隻知道……”


    “什麽?”


    “事後,索額圖與太子大吵一架,太子下令,再不許索額圖踏足毓慶宮。”


    毓溪背後一陣陣發寒:“難道是索額圖?”


    胤禛將剩下的湯一口氣飲盡,重重撂下碗,恨道:“二哥,皆是叫他害了。”


    翌日一早,胤禛便進宮了,毓溪早起照顧他,忙完天色還早,青蓮勸福晉歇一歇,可毓溪惦記著紫禁城裏搜宮的結果,毫無睡意。


    於是弘暉上書房,她跟著來看了眼,躲在門外不被兒子知道,小小的人兒,不再哭鬧害怕,先生亦是循循善誘,十分風趣親切,時不時有兒子的笑聲傳出來,叫人心安,毓溪便默默離開了。


    待弘暉念書迴來,念佟正寫字,弘暉踮腳扒在桌邊看,毓溪問兒子要不要寫,這小家夥倒是實誠,說等姐姐一起吃果子。


    念佟正經對弟弟說:“你上學,姐姐也要上學,你去外頭等我。”


    弘暉委屈巴巴地望著姐姐,搖頭,他不樂意出去。


    念佟說:“那你拿了紙筆,在一旁畫著玩,不能吵姐姐,姐姐一會兒寫完了就和你吃果子。”


    弘暉這才高興起來,伸手要額娘抱他上椅子,還要紙和筆。


    這姐弟倆不打架,聽話又乖巧的時候,毓溪願意陪他們做任何事,還常常覺著,若一輩子如此安逸清淨,又何嚐不好。


    可朝廷和皇權,推著胤禛一步步向前,也推著她走向未知的前途,連額娘都明說了,要他們放手去闖。


    毓溪出神時,弘暉已沒了耐心,兀自玩起紙筆,不慎將墨甩在了她姐姐身上,見姐姐生氣,他還覺著有趣越發來勁,這倆小崽子,果然好了沒一盞茶的功夫,又鬧起來了。


    “福晉……”隻見青蓮匆匆進門來。


    “一會兒說。”


    毓溪想著,該是搜宮有了結果,便要奶娘先帶走孩子再來聽。


    可青蓮忍不住了,仿佛從未遇過如此荒唐之事,麵上神情複雜,像是覺著可笑,又不敢笑一般,說道:“您猜怎麽著,誠郡王遭皇上貶責,降為貝勒了。”


    毓溪愣住:“誠郡王?三阿哥?”


    青蓮一麵招唿奶娘來帶孩子,一麵說:“如今可沒有誠郡王了,隻有三貝勒。”


    直等打鬧拌嘴的姐弟被抱走,毓溪才聽青蓮說明白緣故,這事兒朝廷就沒掖著藏著,誰叫三阿哥在朝會上將半截辮子掉在地上,天知道發生了什麽,居然斷了發,用假辮子接上糊弄人。


    “他……”毓溪聽來,簡直匪夷所思,“他斷發,這是恨敏妃呢,還是恨大福晉?”


    “皆不與他相幹之人,恨的哪門子,福晉您忘了。”青蓮說道,“那日三福晉遭咱們娘娘掌摑訓斥,三阿哥也因此在皇上跟前挨了訓,兩口子迴去不得幹仗?”


    毓溪想起來了:“敏妃娘娘出殯那日,八福晉告訴我,老三家中鬧得雞飛狗跳。”


    青蓮比劃了幾下,說:“恐怕,是三福晉剪的。”


    毓溪直搖頭,都被氣笑了:“這兩口子真是瘋了。”


    紫禁城中,誠郡王被貶一事剛傳開,宜妃就幸災樂禍地要以探病為名,去看榮妃的熱鬧。


    可她還沒出門,皇帝便下旨搜宮,命六宮嬪妃不得離開各自的寢殿,所有的太監宮女原地站著,一個都不許動。


    宜妃不服,衝著來宣旨的侍衛罵道:“好大的膽子,這裏是翊坤宮,我看你們誰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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