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荷忙將書本遞上,滿眼感激地說:“多謝常在,奴婢這就去沏茶。”


    敏常在無奈,唯有接過書,往覺禪貴人的殿閣來。


    屋裏的人見外頭這光景,就知道香荷又嘀咕些什麽,見敏常在進門,便不客氣地說:“不必理會她,迴頭她問我,就說你勸過了。”


    敏常在熟門熟路地將書放迴架子上,順手把邊上的書也擺整齊,應道:“原就沒打算勸您,您的脾氣,香荷的脾氣,我都知道。”


    覺禪貴人問:“十四阿哥不是找不見這本書,為何不要了?”


    此刻不必再敷衍,敏常在道:“他們是大孩子了,您的物件,他們不敢要。”


    覺禪貴人不禁淡淡一笑:“是啊,都長大了。”


    “一會兒要去景陽宮,向榮妃娘娘道賀,您去嗎?”


    “不去。”


    “五公主的初定宴呢?”


    “自然要……罷了,一會兒隨你同去道賀榮妃娘娘。”


    隻見香荷奉茶來,衝敏常在使眼色,敏常在裝著點點頭,香荷才高興地退下了。


    覺禪貴人自行斟茶,遞給她一杯,說道:“近來娘娘為公主的婚事忙碌,顧不上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你就幫著照看照看,每日接來溫書寫功課,在這裏用膳也成。”


    敏常在道:“男孩子總是熱熱鬧鬧的,真怕吵著您。”


    覺禪貴人道:“聽說五公主成親後,十三阿哥他們就要搬去阿哥所,往後你難得再能看一眼,也就四五個月光景,再吵鬧也有限,不必顧慮我。”


    “是,多謝姐姐……”


    “再往後成家,一年也進不了幾次宮,眼下你們母子多見見才是。”


    敏常在點了點頭,沒說話。


    孩子長大成人,固然值得高興,可幼鳥離巢的失落與不舍,也是人之常情。


    覺禪貴人勸道:“就算是養在身邊的孩子,長大了一樣要離家,娘娘們都是這麽過來的,咱們作伴就是了。”


    敏常在笑道:“是,能和您在延禧宮一處住著,我知足了。”


    不久後,太後下了旨意,道是榮妃有喜事,允許嬪妃們走動祝賀,但要仔細日頭毒辣,各自保重身體。


    於是待永和宮傳話來,敏常在和覺禪貴人便動身出門,隨德妃一同去賀喜榮妃。


    景陽宮裏,宜妃、惠妃她們也從西六宮過來,熱熱鬧鬧聚在一處,宜妃偷眼打量德妃,見她氣色不壞,心知德妃前些日子那場病是被自己嚇出來的,但沒人追究,她也不必上趕著認領,此刻見德妃沒事,就更不在乎了。


    “胤祉媳婦是個有福氣的孩子,這般兇險都能母子平安,實在不容易。”


    “可不是嗎,這還差著月份呢,聽說生下來個頭不小,那孩子必定也有福氣。”


    “如今榮憲和胤祉都好,可見娘娘禮佛誦經、行善積德攢下的福氣,都給了孩子們。”


    各色恭維的話語,哄得榮妃眉開眼笑,召喚吉芯去寧壽宮請旨,要擺宴招待眾姐妹。


    忽聽有人說:“八阿哥兩口子成親那麽久,絲毫不見動靜,實在愁人。”


    眾人循聲望過來,嘀咕這話的,居然是延禧宮的覺禪氏,八阿哥的生母。


    很快,所有人都看向了一旁的惠妃,畢竟八阿哥的事,本該她這個養母說了算。


    惠妃早就狠狠瞪了眼覺禪氏,但在眾人看向她之前就收斂了,此刻壓著惱怒,氣定神閑地說:“他們還年輕,把日子過好,胤禩好好為皇上當差,才是正經。”


    宜妃最愛湊熱鬧,這樣的事一定少不了她,她可不在乎八阿哥有沒有孩子,隻願看惠妃的笑話,故意大聲道:“如今咱們這姐姐妹妹親的,像是把宮裏的規矩都忘了,八阿哥的事,幾時輪到一個貴人多嘴?”


    這句“一個貴人”,不僅壓低覺禪氏的身份,更抹去了她是八阿哥生母的事實,可宜妃要的不是覺禪氏是否難堪,隻要惠妃丟人,她心裏就快活。


    殿內氣氛一時僵滯,眾人不僅不敢得罪惠妃和宜妃,她們也不敢開罪德妃。


    誰都知道延禧宮是永和宮照顧著,若此刻責備覺禪氏的過錯,豈不是打德妃的臉。


    偏偏宜妃嫌熱鬧還不夠大,冷聲道:“想來也是,這延禧宮裏沒有主位,自然沒人教她們規矩。”


    這話一出,惠妃趁機借勢,說道:“近來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常去延禧宮玩耍,想必是有人看樣學樣,以為自己也能把手伸進八貝勒府了?”


    眼看著德妃都要被卷入這莫名其妙的麻煩,榮妃強行岔開話題,問眾人:“大熱天的,午膳就不要他們煎炸燉煮,油膩膩的也吃不下,做些涼麵吃可好?”


    恰好此刻,梁總管到了,說是萬歲聽聞娘娘們在此向榮妃道喜,特地賜下瓜果茶點,請後宮諸位品嚐,另有賜給小皇孫的玉如意、金項圈各一對,請榮妃娘娘先收下。


    “那麽多年了,皇上對娘娘還是這麽用心,這哪兒是疼孫子,分明就是疼娘娘。”


    “榮姐姐可是最早就在萬歲爺身邊的人,能一樣嗎?”


    “娘娘,這對玉如意可了不得……”


    眾人圍著賞玩皇帝的賞賜,順勢將方才的紛爭撂下了,宜妃也跟著去湊熱鬧,這會兒惠妃和德妃什麽神情,她壓根不在乎。


    宮女將禦賜的瓜果分成小碟,奉至各位娘娘麵前,德妃身邊坐著布貴人,她從德妃手裏接過簽子,便遞給下手的敏常在,輕聲道:“別往心裏去,你是聽德妃娘娘的,還是聽那些人的?”


    敏常在連連點頭,再看一旁的覺禪貴人,仿佛什麽都沒發生般,正自顧自挑著碟子裏的瓜果。


    此時佟妃到了,榮妃命宮女趕緊給娘娘上茶,宜妃掃了眼,酸溜溜地問:“和貴人怎麽不來,難道成了皇上的新寵,連我們這些娘娘都不放在眼裏了?”


    榮妃毫不客氣地說:“你這是怎麽了,今兒是我的好日子,別招我不痛快。”


    “我……”


    “還不是胤禵,打發個小太監來我這兒,說丟了一本書。前陣子他們姐弟過來吃過一迴果子,我也沒見著胤禵帶著書來,可孩子說不見了,讓幫著找找,屋裏好一頓折騰,和貴人這會子替我收拾呢,晚些再來恭喜榮姐姐。”


    敏常在不禁與覺禪貴人互相看了眼,接著悄悄告訴布貴人,布貴人再告訴了德妃,哥倆一清早延禧宮也去找過了。


    這話宜妃聽不見,她隻管好奇:“什麽要緊的書,宮裏還沒第二本了,這孩子怎麽丟三落四的。”


    一直沒開口的德妃,緩緩說道:“他雖淘氣些,從小很愛惜物件,更不必說筆墨書畫,尤其是書本,從不糟蹋丟失。小時候在他姐姐的書上亂畫,遭皇上打過手心,從此就改了。”


    宜妃再要開口,一旁伺候的桃紅將茶碗端給主子,將她攔下了。


    端嬪在一旁說:“皇上親自教的,自然錯不了,咱們十四阿哥可是很勤奮好學,是個愛念書的孩子,難怪丟了一本書,這樣著急上火。”


    德妃淡淡一笑,請榮妃送些瓜果去儲秀宮,難為和貴人大熱天的跟著孩子折騰。


    如此,殿內又恢複了先頭說說笑笑的熱鬧,惠妃借著機會,衝宜妃幽幽一笑:“少說幾句吧,難不成你還要挑皇上的不是?”


    宜妃不甘示弱:“您猜這覺禪氏敢當眾挑釁您,是誰給的底氣?”


    惠妃很不屑,冷聲道:“這紫禁城裏除了太後和皇上,我還要看誰的臉色不成?”


    乾清宮裏,朝會已散去,皇帝正與幾個兒子說話,胤禛站在其中,仿佛不曾有過罰跪受傷一事,皇阿瑪不提,兄弟們自然也不好多嘴。


    朝廷的事一樁樁交代好,見時辰不早,皇帝要留兒子們一起用午膳,這是極少有的事,兄弟幾個都互相看了看,像是有些高興,又很不安。


    剛好梁總管迴話,說榮妃娘娘要招待後宮用涼麵,請皇上不必賜膳,天氣炎熱都吃不下。


    皇帝聽聞,來了興致說:“朕也想吃一口涼爽的,你去吩咐,要景陽宮多備一下,給朕和阿哥們送來。”


    梁總管領旨,出門來,卻見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到了,哥倆在門外與太監說話,要他們通傳。


    乾清宮不比別處,皇子們無召不得擅自踏足,梁總管自然要問緣故,之後打發小太監去景陽宮傳話,自己又折迴來。


    到了禦前,梁總管說:“十四阿哥丟了一本書,來求皇上賜書,正和十三阿哥等候在殿外。”


    皇帝不禁皺眉:“丟了書?”


    大阿哥大聲責備:“胤禵實在放肆,這樣一件小事,怎麽敢驚動皇阿瑪。”


    胤禛上前道:“皇阿瑪,兒子去處置這件事。”


    可皇帝不怎麽在意,吩咐梁總管:“領他們進來。”


    半個時辰後,當精心煮製的涼麵被送去乾清宮,景陽宮裏的嬪妃們也動起了筷子,卻聽說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跑去乾清宮,皇上還親自扶著梯子,讓兒子們上書架找書。


    宜妃頓時醋海翻騰,撂下筷子,當麵問德妃:“你怎麽教兒子的,這也太沒規矩,乾清宮是什麽地方,他自己丟了書,哪兒來的臉跑去找皇上要?”


    德妃淡淡一笑:“這怪不得我,是皇上先許諾了胤祥和胤禵,隻要好好念書,乾清宮裏的藏書他們可隨時借閱,父子間的事兒,我也說不上。”


    一旁的端嬪,低聲對榮妃道:“平日裏總讓著她,還當誰都好欺負,人家今天每個字都往她心上戳,兒子們是皇上教的,兒子們都念書好,她還能說什麽?她隻有個五阿哥拿得出手,偏偏五阿哥是太後養的。”


    榮妃示意端嬪不要多事,朗聲打發吉芯去問候皇上吃的好不好,卻見宜妃起身,沒好氣地說:“身上不自在,先迴去了。”


    榮妃不好挽留,親自來送,貴人常在們也紛紛起身,榮妃要大家坐,獨自跟著宜妃出來了。


    “榮姐姐迴去吧,一屋子人呢。”


    “你這是何苦,傳出去說你吃小阿哥們的醋,要五阿哥、九阿哥情何以堪?”


    宜妃惱道:“什麽小阿哥,都是半大小子了,還留在身邊也不害臊。”


    榮妃不禁歎氣:“這就扯遠了,你在氣頭上,我就不多說了。桃紅,伺候好你家主子。”


    可宜妃推開桃紅,故意問榮妃:“三阿哥修書的事兒,您就這麽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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