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王安石等人,林氏父子跟林峰也酒足飯飽的離開,陳墨幫著秦香蓮收拾妥當,兩人熄燈就寢。


    “官人,奴家有一事不解。”


    秦香蓮依偎在陳墨懷裏,心裏既踏實又幸福。


    “盡管問,為夫知無不言。”


    陳墨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找大白饅頭。


    秦香蓮樂得享受,臉頰發燙的問道:“官人剛才說,要教別人讀書,是玩笑話還是當真的?”


    “當然是真的。”陳墨解釋道,“為什麽人們都說讀書好?不光是因為讀書人的地位高,將來能做官,更因為書能讓人開智明物,通曉事理。就拿燒炭來說吧,土窯法就是不如幹餾,而且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那官人的意思是,真不繼續考取功名了嗎?”


    此時的秦香蓮,已經解開了心結,隻是覺得有點遺憾。


    “考功名是為了做官,做官是為了民生。既然如此,不如省掉考官的過程,直接去為人民服務。”


    為人民服務?


    秦香蓮總覺得這句話有些別扭,偏偏又說不出是哪裏。


    但既然陳墨已經下了決心,而且依舊是靠筆杆子吃飯,也就不好再勸了。


    “官人,接下來你是如何打算的?”


    “如果知縣大人讓我去教書,那就一邊教書一邊做生意。還有,趁著冬天勞力足,蓋一處新房。”


    要不是之前囊中羞澀,陳墨早把這破房拆了。


    “官人剛才說什麽,知縣大人?”秦香蓮驚得直接坐了起來,“剛剛來的,莫非,莫非……”


    “你猜對了,剛才那位王兄,就是知縣大人。”


    陳墨也坐了起來,並把被子披在了秦香蓮肩上。


    “官人是怎麽知道的?”秦香蓮驚疑不定。


    “首先,他們的口音並非本地人。其次,談論的事情始終圍繞著縣試。最後,一直在隱晦的提醒我將來走仕途。”


    除了口中說著的,陳墨心裏還藏著兩點依據。


    第一,胡管家說是這裏欣賞秋景的,與村民交談時偶然得知了自己的住處,所以才過來串個門。


    這說辭,根本就站不住腳。


    第二,還是胡管家。


    陳墨記得清清楚楚,之前考經義的時候,他前腳被逐出了考場,後腳胡管家就找到了河邊。


    當時看似是偶遇,此刻再去迴憶,哪有那麽巧的事情。


    根本原因,還是他早就被盯上了。


    不出意外的話,就是那半首《賣炭翁》鬧得。


    甚至連王富興登門送縣試的公證文書,都有可能是奉了上麵的命令。


    “官人分析的在理,可既然知道了知縣大人的身份,為何當時不說明呢,就不怕因此而得罪了人?”


    想到飯桌上的種種,秦香蓮變得惴惴不安。


    “說了才是得罪人。”陳墨安慰道,“知縣大人穿便服外出,顯然是不想讓人知道的,對吧?”


    “也對,是奴家惶恐了。”


    秦香蓮吐舌,總算是不緊張了。


    她大鬆口氣,陳墨卻唿吸急促了起來。


    尤其是撞上秦香蓮疑惑的眼神時,起身便要撲過去。


    “官人躺好即可,奴家,奴家知道怎麽做。”


    秦香蓮說完,扭動起了水蛇般的腰肢。


    這邊起起伏伏,駛向縣城的馬車,也在搖搖晃晃。


    王安石調整下坐姿,開口問道:“檀兒,一頓飯吃下來,對陳墨的看法如何?”


    “爹爹,檀兒堅持之前的判斷,陳墨就是個身藏不露的人。”王檀兒迴憶著說道,“正如他所說,那炭、那鍋、那肉、那酒,哪一樣是尋常人能弄出來的?當然,檀兒感觸最深的,還是那首詞。”


    “話裏有話,接著說。”王安石催促。


    “詞作極佳,無需多論,隻說隱藏在後麵的東西。”王檀兒斟酌著說道,“女兒的感覺是,隻有飽經滄桑世事,抑或是涅槃重生後,才能具備那般的感懷和才思,或許與浮票毀壞的事情有關吧。畢竟香蓮姐姐親口說過,陳墨自那以後就像是換了性子,或許敷衍縣試,也是那個原因。”


    “有道理。”王安石點頭,“檀兒有所不知,因為浮票的事情,陳墨在縣試之前去找了青陽鎮三老,雙方當時鬧得很不愉快,他甚至當場說出了破書不讀也罷的話來,若非胡管家及時趕了過去,他連縣試都參加不了。”


    “原來如此。”王檀兒了然笑道,“照此來說,那句死讀書,讀死書,讀到頭來不如豬,其實是在咒罵三老了。”


    “你還笑?”王安石佯怒道,“陳墨無禮荒唐,你可不能學他。”


    “就事論事,女兒認為罵得對。”王檀兒說著,歎了口氣,“爹爹,陳墨若真的因此偏了認知和心思,該當如何?”


    “他可不偏。”王安石搖頭道,“以陳墨的才學,去參加州試輕而易舉,若他真的是跟鎮三老較真,必然會認真應考。等到將來衣錦還鄉,莫說區區鎮三老,我這位知縣都得對他禮讓三分。”


    “但陳墨沒有選擇這條路,說明他在飯桌上言辭不假,壓根兒就沒有考取功名的心思,隻想做他的格物啟蒙者。”


    “說到了格物和啟蒙,爹爹怎麽看?”王檀兒順勢問道。


    “邊走邊看。”王安石笑道,“陳墨是個聰明人,應該已經猜出了咱們的身份,所以才認領了一份差事。”


    “爹爹說的是教書?”王檀兒迴憶著。


    “沒錯。”王安石點頭,“不僅是教書,從陳墨認真應答策論來看,他是真有顆憂國憂民的心。為父不喜歡強人所難,更懂得見好就收,所以才答應了陳墨提出的交易,隻希望最終的結果會是雙贏。”


    “爹爹跟陳墨,做了什麽交易?”王檀兒大為意外。


    “心照不宣的交易。”王安石略有興奮的說道,“簡單的說,就是為父不再拿考功名的事情逼迫陳墨。而他,則要用實際行動配合新政的推行,今日走訪的民意你也清楚,試點就定在百家莊了。”


    “爹爹的意思是,讓陳墨來當推及新政的執行者?”


    王檀兒一驚,這差事可太重了。


    “他不是說要身居苦地,當格物的啟蒙者嗎,那為父便成全他。做好了論功行賞,若是做不好,那就乖乖地去考功名。”


    王安石說完,老辣的狡猾之色,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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