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泫宸煜收迴視線,眸內澄澈清明,似已了然。


    「弟妹定是聽到那些訛言,不必置於心上。」


    「三哥,您竟曉得。」風水清一雙小手烤得溫熱,抬起茶杯擱在嘴邊,以掩飾暗忖。


    方才那些奴才於牆角邊的對話,分明就是在挑撥泫宸煜與泫宸魈之間的關係。


    泫宸煜本就天資極高,政績卓著。


    加之如今皇帝年歲愈來愈大,國本還未定落下來。


    難免,開始流言紛紛。


    再者,泫宸魈陷入沉睡,不知何時能醒,皇上遲遲不願立國本,意味太過明顯。


    若真因這虛名權位令兄弟二人生了隔閡,風水清不敢想,亦不忍想此事後果。


    手足相殘,兄弟鬩牆,最是悲哀。


    小丫頭麵上盡是憂心灼慮,泫宸煜看得通透,眸蘊朗星,似可穿透人的心靈。


    「放流言之人無論是何目的,都在故意挑撥我與九弟間的關係。不過……我現在已擁有人生最寶貴的東西,無論國本抑或皇位,都難以換得。」


    言語間,泫宸煜將目光投在安放於角落的孩童木車,銳目霎時柔和下來。


    風水清舒然而笑,看來她所擔心太過多餘。


    魔王他這位三哥,從未令人失望過。


    「還有……」泫宸煜聲音沉肅下來,「二哥最近入宮次數頻繁得很,倒有些異常。」


    「嗯。」風水清近日很少來皇宮,方才卻正巧遇到瑞賢王,這次相遇看來並非巧合,而是蓄意為之。


    否則,她所選之路乃宮內最為偏僻的長廊,又豈會相遇?


    「莫非……」風水清腦內某弦似續上了撚兒,大膽猜測,「這些流言是瑞賢王放出去的?」


    「有可能。」


    泫宸煜輕輕垂首,陷入沉思……


    明明這位二哥從不過問政事,整日隻顧飲酒享樂,怎會突然挑撥他與九弟關係?


    實在令人不解!


    況且……


    三年前,九弟參加東昌登基大典後,秘密為他傳了信,講之要多留意泫宸泰。


    近三年來,他也經常收到春雪閣探子送來的泫宸泰行蹤。


    看來此事並不簡單,還是莫要讓弟妹曉得,她本就因九弟沉睡而勞體傷神。


    眼下九弟不在,他這做三哥的便要扛起一切,替他們分憂。


    忖思至此,泫宸煜緊繃的眉心稍露緩和,語攜安慰:


    「此事還需慢慢考慮,既然捕獲苗頭,我們心中有數即可,暗中觀察。」


    風水清確覺三哥所言有理,點頭應聲。


    二人小敘片刻,風水清離開皇宮。


    三日後。


    風筠之下朝歸來,展顏歡笑,盡是喜氣。


    恰逢風水清剛喂完魔王用早膳,這會兒迴到風府,準備用膳。


    見二哥眉目歡喜的模樣,她好奇揚起小腦袋,「二哥,何事如此開心?」


    「中啦!中啦!」


    風筠之向來沉著冷靜,儒俊優雅,若非是天大喜事,他定不會如此喜形於色。


    林子儒心頭一動,撂下碗筷,「風大人,莫非您說的是……」


    風筠之雙眸綻彩,點點頭以示肯定。


    風水清亦反應過來,興奮地直跺腳,「哈哈恭喜呀!我就說你能行呀!你中狀元啦!」


    三人匆匆用了早膳,忙跑到街上布榜之處,想要瞧瞧林子儒榜首之名。


    人群圍得裏三層外三層,擠了半天,才從最外圈進到第一排。


    風水清直接將目光落在榜文首處!


    那裏卻寫著……


    「狀元:許雲舟。」


    ??!


    三人麵色皆是一沉。


    怎麽迴事?!


    狀元不應該是林子儒嗎?怎麽成了許雲舟?這許雲舟又是何人?


    思來想去間,風水清還以為可能是二哥忙中出錯。林子儒就算中不得狀元,中個榜眼或探花也是極好的!


    可榜文上,根本尋不得林子儒姓名!


    去之前,三個人還興高采烈,歡脫活潑。


    這會子迴到府裏,他們仨垂頭耷腦,提不起半分精氣神兒。


    風筠之最為迷惑,也格外憤怒,他取下外氅塞進小仆手中,單掌重擊桌麵,「怎會如此?林子儒的試卷我還審核過一遍!明明是最高分!為何狀元卻成了別人?!」


    「二哥,您確定您未看錯?」


    風水清明知故問,瞧著林子儒那雙星眸失了光彩,她頗有些心疼。


    她深知二哥作為吏部侍郎,專管這登舉考試,就連試卷也要親自審閱批視。


    豈能看錯?


    「當然不會錯!」風筠之坐於椅上,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那許雲舟我記得,他成績可獲榜眼!如今竟是狀元!我看……」


    「是有人篡改登舉榜文!?」


    風水清將餘下之話震驚念出!


    多年來,皇上任賢為親,十分看重每年的登舉考試。


    就連二哥風筠之,即便爹爹身為大耀首輔,也是從鄉試一步一步考出個名堂。


    根本容不得半點弄虛作假!


    如今,那榜眼換到狀元,真正的狀元卻落了榜?!


    好大的膽子!


    「不止如此簡單。」風筠之忖念少頃,徐徐解釋:「能接觸到春考試卷的僅有五人,我與其餘三位吏部侍郎,加之吏部尚書顧思賢,成績也是我們五人共同商討得出。而榜文,則是榜吏書寫。」


    「吏部榜吏十餘人,且都是按吩咐做事,未必能有如此大膽敢篡書榜文。所以……」


    風水清聞聲,倏然通透,「所以,幕後操控者應是你五人其中之一?」


    「嗯。」


    風筠之驀然起身,攥拳砸向桌子,「榜文姓名與成績可胡編亂造!試卷內容卻無法更改!如今唯有取得林子儒試卷,方能為皇上提供證據。」


    「試卷不是封存在宮中嗎?」一直沉靜的林子儒這才出聲,「公布榜文第二日才能將試卷解封,風大人,您要如何取得試卷?」


    風筠之澈目深邃,語意堅決,「那些試卷就封存在吏部暗閣,我們五人都有鑰匙,今夜……我去將試卷偷出!」


    ……


    枯枝隱掖垣暮,啾啾棲鳥過。


    月夜無遮,星隱雲如墨。


    風筠之輕車熟路來到存放春考試卷的暗閣,剛要取出鑰匙將鎖打開,見那鎖已開了鞘,屋內還隱約傳出講話聲……


    「如今榜文已公布,隻要將那小子試卷銷毀,雲舟便能穩坐榜首!堂舅父,雲舟多謝您相助,日後朝中還求您多照應些。」


    「哼哼哼…若不是看你小子機敏,慧根也還靈透,這篡改登舉成績可是殺頭的罪!虧得那小子是窮苦人家,毫無背景才能如願,這也就是你走了狗屎運吧!」


    「是!您說的是!小甥日後但憑你吩咐,唯堂舅父是從!」


    「行了快起來吧!到底也是做了狀元的人!莫要露出副低眉順眼的模樣,如吮癰噬痔,令人生厭!你還要記牢,日後朝中相見時,莫要喚本官堂舅父,曉得嗎?」


    「是!顧大人!下官遵旨!」


    風筠之聽了個大概,徹底明


    了此事來龍去脈,匆匆離開。


    顧思賢與許雲舟鎖好門,左顧右盼少頃,才借著月色往迴走。


    他們身旁並無隨從,畢竟茲事體大,交給下人還是不放心,因而二人這才親自前來。


    剛步出吏部大院兒,門口倚靠著一道頎長身姿。


    他金相玉質,恣意灑脫,墨發傾瀉於胸肩,瞧上去溫俊瀟灑。


    「瑞……瑞賢王……」


    顧思賢扯著許雲舟咕咚一聲跪在地上,嚇得連頭都不敢抬起。.五


    泫宸泰笑意如舊,撚起發梢掃了掃自己鼻尖,「這大晚上的都不睡覺,吏部真熱鬧啊!」


    「瑞……瑞賢王殿下……微臣就是……」


    「你怕什麽?」泫宸泰用腳尖抵住顧思賢下顎,抬起他臉,「本王還能吃了你不成?」


    「微臣未怕……隻是不知夜深霜重,瑞賢王殿下來吏部作何?」


    「嗬嗬嗬……」


    泫宸泰撂下腳,負手緩緩向外走去,疏朗之聲似有若無,稍攜刻意……


    「本王是隨風家侍郎來的,方才瞧他急匆匆向外走,本王才好奇過來看看。」


    聞聲,顧思賢與許雲舟後背冷汗瞬時浸透衣衫!


    四目相對之間,盡是恐懼震顫!


    許雲舟已被嚇破了膽,臉驚得煞白,「堂舅父……這可……這可如何是好……」


    顧思賢眼中陰狡之波流轉,「先迴府再從長計議!」


    ……


    風筠之為遮掩蹤跡,並未乘車轎,也未能攜下人,此刻正孤身一人挑了條小路,往風府疾趕。


    方才得知的消息太過令人震驚!原來竟是吏部尚書顧思賢暗中篡改登舉成績!


    他要趕緊迴府與爹研究下,如何揭發此事。


    剛過巷尾,清冷月光下閃動數個人影!


    風筠之隻覺後腦一痛!


    陷入黑暗……


    w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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