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平北軍軍師,洛清芷的師傅範黎,來到了都城,洛清芷一大早便在城門口迎接,而車架差不多正午才到。


    範黎與洛懷義乃生死之交,洛懷義在時,他是洛懷義的軍師,洛懷義走後,他便是洛清芷的軍師,但說是軍師,之於洛清芷而言,如同父親。


    在風雪中,馬車緩緩顯出形狀,洛清芷下馬迎接。


    “先生,一路可平安。”


    範黎打開車門,攏攏大氅,走下馬車,對著洛清芷恭敬跪著行完全禮。


    洛清芷剛抬起手,想製止,而後還是縮迴了手。


    “屬下,參見將軍。”


    整個平北軍的人都稱洛清芷為殿下,唯有範黎一人自洛懷義歸去後,改稱“將軍”。


    她知道,範黎對自己寄予厚望,將軍百戰死,他希望洛清芷要永遠記得洛懷義未完成的大業,迴歸北方,收複失地。


    “先生,請起。”


    洛清芷承了他的禮,伸手扶起他。


    “洛清芷!”一聲怒吼從右側傳來。


    “啪嚓”隨著怒吼聲傳來的還有食物掉落的聲音。


    風自南擋在她的前麵,被雞蛋砸中。


    瞬間,襲擊者被帶到洛清芷的麵前。


    一位民婦打扮的人被押解著跪在她的麵前。


    那婦人惡狠狠的說:“洛清芷,你這個叛徒,北府軍的叛徒。”


    風自南正要懲治她,洛清芷說:“住手。”


    洛清芷蹲下身,與那婦人平視,問:“你是誰?”


    婦人冷哼一聲,怒罵著,說:“我夫君跟著你洛家出生入死,至今屍骨不見,而你,居然問我是誰?”


    婦人的喊叫聲引來了不少圍觀的人,範黎下令,說:“風自南,堵上她的嘴,先帶迴去。”


    風自南將婦人帶迴郡主府,範黎卻不允許洛清芷去審訊。


    晚膳後,洛清芷和範黎在書房議事。


    “這次招婿,將軍想好怎麽應對了嗎?”範黎問著。


    “兩條路。”洛清芷答,隨後也解釋著,說:“第一條路,我已安排風自南將秦殊納入名單,他會以寒門弟子的身份參與遴選,第二條路,半月前,風自南發現了豫州境地內的晉安國暗探,如果秦殊出現意外,那麽邊境會出現小規模的混亂。”


    範黎笑了笑,說:“怪不得,你離開豫州前,明明發現了豫州城內的晉安國暗探,但是卻讓風自南壓下了,就是為了這次。”


    洛清芷也笑了笑,說:“我知此次迴京,陛下定會找理由將我留在金陵,所以,我不能任人魚肉,雖然,沒有想到居然是招婿這一招,但是好在,也可以利用。”


    範黎點點頭,讚賞說:“不錯,任何時候,都不能寄希望於別人,破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裏,不錯。”


    洛清芷還是歎息,說:“下招那天,陛下試探了我。”頓了頓,繼續說:“他言說,要我來選皇位的繼承人,我含糊了一下,說自己誌不在此。”


    洛清芷輕笑一聲,說:“我也好,洛家也罷,要的從來都不是至尊之位,可惜,先皇當年不信,如今的陛下也未必信。”


    “......亂流將至,將軍要早做打算。”範黎說著。


    洛清芷壓低了聲音,帶著試探的意味,說:“先生,如果,如果我的打算,與先生的打算不一致呢......”


    範黎沉默著,好一會,才迴答:“......我是將軍的謀臣,將軍的選擇,便是範黎的選擇,十年前是,如今也是......”


    洛清芷微怔,有些失落,說:“十年前嗎?先生,如果那個時候父王和阿兄還在,一定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北府軍不至於連旗號也保不住,我終究是趕不上他們的......”


    剛剛婦人話中“北府軍”幾字還是讓她想起了不少事情,北府軍,如今還有多少人記得如今的平北軍其實是北府軍,高衍登基後下的第一道詔書,就是改旗號,意味著告訴全天下,軍權永遠淩駕一切。


    深冬的金陵,又開始飄雪,範黎微微咳嗽。


    咳嗽聲喚迴了洛清芷,問:“先生一路勞頓,今夜就到這裏吧,我送您迴去休息。”


    範黎擺擺手,說:“將軍,自你啟蒙後,我便一直教導你,你能力如何,我最是清楚。”


    “先生?”洛清芷喚了一聲,微微低頭。


    範黎繼續說:“阿洛呀,你雖為女子,但是,遇事剛毅決斷,堅韌非常,天性良善,讓你不至於每每幹淨殺絕,總是給別人留有餘地,也給自己留後路......製定懷柔的邊境政策,雖令邊境大小禍亂不斷,卻在兩境百姓的心裏種下的“安定”的種子,總有一天,邊境的百姓會心甘情願打開城門,迎你進去......”


    “咳咳,”範黎猛的咳了幾聲,洛清芷連忙說:“先生,我知道的。”


    範黎握著她的手,說:“不,你不知道,十年前宮變,老王爺和少帥接連遇難,軍中動蕩,如果你沒有選擇俯首稱臣,那北府軍就不是簡單的被撤銷旗號了。”


    “是你。”範黎握著她的手又堅硬了幾分,說:“是你救了十萬將士,讓他們還能繼續建功立業,還能功成身退,迴到家鄉。”


    洛清芷唿了一口氣,忍住眼淚,說:“先生,怎的今夜講了那麽多。”


    範黎歎氣著,說:“或許是老了,就想多囉嗦幾句,將軍,你非池中魚,不是不能,隻是不願。”


    範黎的咳嗽越發急促,洛清芷說:“我去找芷心迴來,給您看看。”


    範黎立馬搖頭,說:“算了,那丫頭給我治,我可能更嚴重。”


    洛清芷終於有了笑顏,說:“也不知為何,您跟芷心總是不對付。那我送您迴房,明日請大夫來看。”


    範黎點點頭。


    將範黎送到房間後,洛清芷坐在亭中,心緒煩悶,前來尋她的風自南,也察覺出她的異樣,等在旁邊一直沒有開口。


    洛清芷說:“那婦人?”


    風自南立馬迴答,說:“是少帥副將左將軍之妻,當年左將軍跟隨少帥進京,所以,也就一同失蹤了。”


    “......從府裏撥款,派人送她迴鄉吧,好生安頓。”洛清芷說著。


    “是。”


    見風自南還未走,洛清芷問:“還有事?”


    風自南說:“今日舒太妃在皇陵下葬,洛二郎得知後,一天未進食了。”


    “嗯,知道了,由著他吧。”洛清芷說著。


    風自南行禮告退,洛清芷突然問:“風自南,你還記得北府軍嗎?”


    風自南轉身,說:“屬下永遠記得。”


    洛清芷說:“好,那你別忘了。”


    “是。”


    亭中隻剩下洛清芷一人,她看著漫天飛雪,緩慢的走下台階,仰著頭任由風雪吹打自己的臉頰,喃喃自語,說:“別忘了呀。”


    廊下的芷心想上千安慰,被風自南製止。


    “軍醫,別去,這個時候少主不想見到任何人。”


    芷心問:“到底是怎麽了?”


    風自南迴答:“今日,我們遇到了北府軍的遺孀。”


    “北府軍?”芷心雖知道如今的平北軍是北府軍整編而來,但往事什麽的,她其實並不清楚。


    風自南也難道的情緒不佳,不急不緩的解釋著。


    “十年前,北府軍接連失去主帥和少帥,十五歲的少主以平北王府嫡女的身份,執掌兵符,接任洛家。那個時候,軍中老將大多都不服氣,誰願意被一個女人管著,可是,礙於曾受到老王爺的恩惠,也就勉強承認了。”


    “少主迴到豫州,平定了叛亂,那個時候如今的陛下還未登基,盡管有太後諭旨,可是朝中還是有很多反對的聲音。少主被召迴京,大臣們以為少主會擁護先帝幼子登基,沒想到,少主跪請陛下登基,就是因為她這一跪,用洛家百年的清譽,替高衍抵擋住“弑兄奪位”的罵名,因為,洛家都承認的君王,必然是王朝的未來。”


    “少主被冊封為安寧群主,三品將軍,成為了建朝以來第一位受封的女將軍......”


    芷心說:“然後呢?”


    風自南深深歎氣,抬起頭,望著空中飛雪,說:“軍中反對的聲音愈發的多,有不少老將請辭迴鄉,一時間,平北軍隻有校尉,沒有將軍。但......少主沒有挽留,隻是沒日沒夜的訓練,跟著範先生學習兵法謀略......直到彭城一戰,少主以五萬兵馬抵禦晉安二十萬之多,雖最終沒有保住彭城,但,晉安國最引以為傲的將軍全被少主斬於馬下......自那以後,再也沒有人瞧不起少主是女子,再也沒有人不懼怕平北軍......”


    芷心又想起那個從屍海裏爬起來的人,她不知道,原來她是抱著那樣大的壓力去打的這一仗。


    “可是。”風自南又開口,說:“許多人說,少主是踩著父兄的屍身往上爬,她踩著北府軍百年的清譽往上爬......”


    芷心皺眉,說:“那些人,怎麽能那樣說,他們都是誰,讓我去下癢癢粉,讓他們癢上七天七夜。”


    風自南搖搖頭,說:“那些人,都被陛下賜死了,滿門賜死。”


    芷心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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