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芷跪坐在軟墊上,摸著腰間的白玉玨,沒有答話。


    隨後她轉移話題,淡淡的說:“其實這些謠言並不會傷到我分毫,陛下不必動怒的。”


    高衍也看到洛清芷腰間的玉玨,說:“你一直戴著?”


    “陛下所賜,怎敢不戴。”洛清芷迴答。


    似乎是下定了什麽決心,高衍大聲喚著。


    “黃伺。”


    “奴在。”


    “讓中書省即刻擬一個為郡主招婿的詔書,明天,我要看到它張貼在金陵的大街小巷。”


    高衍的話一字一句清晰的進入到洛清芷的耳蝸,她立馬跪著說道:“陛下,微臣可以立下誓言,永不嫁人,陛下。”


    “......阿洛,朕是為了你的清譽。”高衍說著。


    洛清芷心裏清楚,高衍在乎自己的清譽,可是也在意皇位的繼承。


    當年宮變後,高衍曾下旨,自己的嫡子將承襲平北王的爵位,如果放任留言發酵,那麽為了保存皇室顏麵,大臣們會上書讓高衍為自己和高楨賜婚,如果兩人再孕育子嗣,這個孩子會成為皇位最有力的競爭者。


    高衍信她,也防她。


    僵持之下,黃伺也沒有走出大殿,高衍鼻息出氣,已經是發怒的邊緣,但是似乎又在壓製著。


    “......阿洛,朕絕不會將你賜婚給那個庶民,招婿是最好的方法。”


    黃伺第一次見自家陛下向臣子解釋自己的做法,暗自定論,“安寧郡主就是與旁人不一樣。”


    洛清芷聽出高衍的意思,思考一番,說:“那麽,臣希望陛下答應我,第一,無論出聲都可參加,第二,最後一輪的選擇得由我自己出題。”


    “可聽見郡主的話了。”高衍問著。


    黃伺立即迴答:“奴聽見了。”


    黃伺離開,高衍走到洛清芷的身邊,與她並坐一排,完全放下了帝王的架子。過了一會,小聲的問著:“阿洛,你是否已經有心悅之人了。”


    高衍問完,眼神閃爍,拿起案桌上的酒,剛準備喝,就被洛清芷阻止,說:“陛下在喝藥,不能飲酒。”


    洛清芷沒有迴答高衍的問題,接過酒杯,自語著:“我的阿母為了生我,難產而死,當我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的時候,我跑去問父王,”洛清芷抬起頭,想了想繼續說:“我問他為什麽會有人死。”


    “師傅怎麽迴答。”高衍問著。高衍一直被洛懷義教養,認他做師傅。


    洛清芷又喝了一口酒,說:“父王沒有迴答我的問題,他隻是告訴我,我的名字是阿母想的。”


    “我知道的。”高衍說:“芷通止,意思是以戰止戰。”


    洛清芷轉頭看向高衍,說:“是的,以戰止戰,是洛家,是平北軍一直堅信的,可是,十年邊境,我,我看到了不一樣。”


    高衍溫柔的問著:“你看到了什麽?”


    殿外開始飛雪,明明金陵城已經很冷了,可是千裏以外的北境豫州更冷,那雪花似刀,吹在臉上生疼。


    “清掃戰場時,兩國的士兵,有的還很年少,如同當年的我。”洛清芷一字一句的說著。


    高衍剛想說著抱歉的話,洛清芷繼續說:“豫州城內偷竊的孤兒,還有孤山上一座座的墳塋。”


    “......”


    高衍歎息一聲,說:“阿洛,兩國交戰本就會有犧牲。”


    洛清芷搖搖頭,繼續說:“我到沒有如此矯情,我隻是想到,阿母給了我“芷”字,上頭是有草字,似乎也不單單為了止戰,世間法則以外,是否也有別的出路。”


    “什麽?”高衍問著。


    “議和,讓彼此都有家。”洛清芷堅定的說著。


    高衍沒有即刻答話,指尖敲擊著案桌。


    隋寧建國不過四十載,靠著與江東士族聯姻才慢慢鞏固皇權,可是如今世家大族各懷鬼胎,外有強敵,內有權臣,攘外必先安內。


    好一會,他才問著:“即便朕同意,那晉安國主未必同意。”


    洛清芷點點頭,說:“是,我朝強盛,晉安被逼一直向北退居,我父王也曾斬落他們的先皇,如今的國主又是其子,國仇家恨,確實難以釋懷。”


    “不過,”洛清芷看向高衍,說:“微臣覺得可以一試。”


    高衍起身,走出殿外,來到廊下,雪落的快了一些。


    他背對著她,說:“阿洛,你去試吧,”頓了頓,繼續道:“阿洛,你還沒有迴答我的問題。”


    高衍再一次沒有用尊稱,也沒有轉身看向洛清芷。


    “沒有。”


    聽到洛清芷的迴答,高衍心裏堵著的氣散了一些,隨即又開始憂愁,揮揮手,說:“不早了,出宮吧。”


    洛清芷行禮告退,黃伺走了進來,見著自家陛下站在廊下,慌忙取過大氅,為他披上。


    突然來臨的溫暖,卻讓他不太適應,輕咳一聲。卒不及防的來了一句,“阿洛,不夠狠呀。”


    黃伺不敢答話,隻能當作什麽也沒有聽見,雪花愈發密集,在寂靜的夜裏砸出了聲響。


    他小聲詢問著:“陛下,外頭太冷了,奴扶您進去吧。”


    高衍點點頭,走進屋內,吩咐著:“去傳金子稷進宮。”


    “是。”


    第二日,安寧郡主招婿的消息滿城皆知,那句“無論出身”讓金陵城裏適齡的男子都有些激動。


    當今聖上沒有子嗣,這安寧郡主即是守衛邊境的大將軍,又位同陛下親妹,更重要的是安寧郡主的長子將承襲平北王爵位,這個郡馬的分量非同小可,一朝入婿便可平步青雲。


    高楨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是第四日了,還是洛清柔告訴的他。高楨問著:“該怎麽獲得資格。”


    洛清柔迴想著告示上的描寫,說:“得先去禮部登記,由禮部初選,是為了防止混入一些身份不明的人,先經過一輪文試,再者是武試,綜合兩輪成績,選出十甲,最後由阿姊親自出題考察。”


    高楨聽完打開房門,跨出了門檻,洛清柔立馬喚住他,說:“楨哥哥,你沒有身份籍名,連禮部的初選都過不了的。”


    高楨雙手垂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洛清柔走了幾步,來到他的麵前,看著他的雙眼,認真的問著:“你,非要成為阿姊的郡馬?”


    “我是為了她才活下去的。”高楨迴答。


    洛清柔說:“我去找芷心阿姊,她懂易容之術,幫你改頭換麵後,再讓阿姊幫你入籍,這樣就可以了。”


    “芷心阿姊?她是誰?”高楨問著。


    “她是阿姊最信任的人,是阿姊的軍醫。”洛清柔說著。


    高楨皺著眉,失望的搖頭,說:“即是你阿姊信任的人,怎麽可能騙她。”


    洛清柔解釋著,說:“芷心阿姊自然是全心全意忠於阿姊,可是,芷心阿姊非常希望阿姊可以覓得良人,這幾日都親自在金陵城遊走,看到合適的男子便遊說他們參加遴選。”


    高楨眼神一亮,問:“真的。”


    洛清柔睜大了眼睛,鄭重的點點頭。


    高楨眼神一冷,說:“那你呢,你為什麽要幫我?”


    洛清柔迴避著高楨的眼神,小聲的說:“我,我希望你開心......也希望阿姊開心。”


    高楨眉頭皺起,他自然是知道洛輕柔對自己有意,否則那夜也不會特意在城牆處逗留,等著她,可是,一個人真的會把喜歡的人讓給別人嗎,隻因為對方是自己的阿姊。他絕不相信這樣的感情。


    “阿柔,你真的會幫我嗎?”高楨嚴肅的問著。


    “當然。”洛清柔點點頭。


    看著洛清柔認真的點頭,現下他也沒有別的選擇,隻能相信。


    洛清柔速度倒是很快,立馬就把芷心帶來小院,芷心剛看到高楨的麵容就愣住了。


    過了好一會才說著:“嘖嘖,阿洛真的是暴遣天物,這樣的美人都不珍惜,還選什麽婿。”


    芷心繞著高楨一圈,上下打量著他,不時的歎氣,發出“嘖嘖”的聲音。


    高楨有些不習慣,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換上深情的模樣,言語溫柔。


    “我真的很喜歡郡主,希望芷心阿姊可以成全。”


    芷心摸著自己的下巴,眼睛轉動著,隨後盤坐在墊子上,問:“阿洛迴京不到十日,阿柔說你是商賈家的幼子,你根本沒有機會見阿洛,哪裏來的情意。”


    高楨緩緩坐下,抬眸看向芷心,眼眸出水,深情道:“不是最近,是幼時,在梅花樹下初見,她踏雪而來,我一見傾心,不能自拔。”


    芷心不敢看高楨的眼眸,總有種會蠱惑自己的危險,她看向別處,繼續說:“那,那你為什麽不自己去禮部參選,為何要讓阿柔來找我。”


    高楨低下來眼眸,說:“我出身低微,父母雙亡,家裏由叔叔把持,自不會幫我。”此處高楨卻沒有說謊,他確實父母雙亡,而“家裏”確實是自己的叔叔高衍在把持。


    洛清柔見芷心還是懷疑,隻得在一旁幫忙,說:“芷心阿姊,你也想看到阿姊覓得良緣不是嗎?楨哥哥如此傾心阿姊,定不會負她。”


    芷心想著台階差不多的,記得出門前洛清芷交代的話,作出為難的模樣,說:“那好吧,我先幫你易容,戶籍的事情我去跟阿洛說。”


    高楨笑了笑,說:“謝謝芷心阿姊。”


    芷心不愧是藥王穀少主,短短一個時辰,就把高楨完全換了一個模樣,不似原本那樣的驚豔,可依然是讓人移不開眼睛的容顏。


    “好啦,你跟我去見阿洛吧。”芷心說著。


    聽到要再次見到洛清芷,高楨在心裏盤算著,該如何堂堂正正的留在群主府,這個安寧群主的郎婿,一定要屬於他。


    夜幕來臨,芷心帶高楨來到書房,敲了敲門,等了一會沒有人開門,她推開了門。


    “阿洛,阿洛。”


    芷心轉身對著高楨說著:“你在書房等著吧,我去找找她。”


    書房的門關上的那一刻,芷心忍不住嘴角上揚,心裏連連說著抱歉的話,“阿洛呀,今晚就是發作之日,我也是幫你,反正一次兩次也沒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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