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敬微微一笑,沉聲道:“馮公勿慮,朝廷眼下的情況我自然了解,抗虜軍雖然也缺糧缺銀,但終究可以想辦法克服,真正的問題還是在於抗虜軍要擴大,就需要更多的人才,而這方麵是目前真正最需要彌補的——”


    說到這裏的時候,林敬從袖子裏掏出了一份奏章,低聲道:“馮公,這上麵的名字都是我希望朝廷能夠調到山東的人才......還請馮公成全。”


    馮元飆點了點頭,接過了奏章仔仔細細看去,隻見上麵的人名似乎都有些陌生,不由得眉頭微微皺起。


    “江陰縣典史閻應元?”


    “江陰縣典史陳明遇?”


    “不知殿下這份名單從何而來,為何最上麵的兩個人隻是區區江陰典史?至於這個黃州兵備道堵胤錫,倒是有些名氣....還有這個前南京祭酒文安之,我也聽過他的大名.


    林敬自然笑著搖了搖頭,道:“還請馮公知曉,這些人都是我私下裏了解的英才,今日便希望馮公能夠將這些人調撥到我的帳下。”


    馮元飆略微沉吟了一番便答應了下來,畢竟這並不是什麽大事,若是林敬想安排一些朝廷大員進抗虜軍倒比較困難,可是這張紙上麵的人物最大的也隻是一個兵備道而已,其餘的什麽典史,甚至還有白身,倒也沒什麽了不起的,他完全可以代替皇帝答應下來。


    見到馮元飆認可,林敬自然頗為高興,他手底下的人才終究還是太少,當初雖然從東宮係統裏提拔了一部分人才,比如吳偉業、林增誌以及楊廷麟等人,可是終究還是太少,這一下能夠搜羅到幾十個頗有能力的英才,便是大大增強了他的底蘊。


    特別是在張煌言還沒有成長起來時,能有一個堵胤錫來為自己籌劃,堪稱是最大的收獲,能夠大大補齊他目前的短板。


    原因很簡單,在目前林敬手底下的人物當中,吳偉業也好,朱大典也好,這些人固然可以用,但是他們本身的能力其實存在一定的短板,也就是說這些人都適合作為方麵之才,但是不適合統領全局,也就是說他們可以成為像曹參這這種人才,但是成為不了蕭何。


    而像這種堪稱蕭何的人才在這個時代堪稱少之又少,可以說當今天底下總共加起來不到五個人。其中一個是清廷一方的範文程,此人人品固然不談,可是文韜武略都堪稱當世奇才,而第二個便是投降了清廷的洪承疇,第三個則是李自成手底下的李岩,而大明這一邊則有兩個,一個是現在的堵胤錫,另一個則是未來的張煌言。


    在原本曆史上,這個堵胤錫堪稱幾乎改變了大明的國運。


    與很多奇才一樣,堵胤錫也是一個應國亂而生的人物,他人生中的前四十年並無出奇的地方,崇禎十年的進士,到今天也隻是做了一個黃州兵備道,並不算非常出彩。


    然而,在原本的曆史上,當崇禎自縊煤山之後,堵胤錫失聲痛哭,作《墜龍騷》五章,隨即便投身於弘光朝廷,準備一心為國雪恥。


    在當時的大背景下,弘光小朝廷剛剛建立,便低估了清廷一方的野心,迷惑於清方為崇禎報仇的大旗,立即就確立了聯虜平寇的戰略。


    當然,事後來看著是一種極為錯誤的決定,可是在當時這種觀點卻大行其道,受到了弘光朝廷上下的認可,因為無論是從主觀上還是客觀上都是必須采取的一種戰略。


    而這一戰略便正是清廷的洪承疇所全力促成,整個弘光小朝廷都沒有看出其中隱藏的危險,使得當時的弘光和李自成以及張獻忠等輩陷入了互相攻擊的狀態,反而給清廷機會——很快,清廷便接連擊敗了李自成以及弘光小朝廷。


    到了這個時候,堵胤錫十分果斷地提出了自己的主張,那就是聯寇平虜,他深刻地認識到隻有真心與李自成、張獻忠聯合,才能真正挽救南明。


    然而在這個時候,隆武政權裏的那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中樞、督撫等實力派,卻始終難以打消對義軍的戒備和抵觸心理,甚至自作聰明地提出了借刀殺人的計策,讓義軍同東虜兩敗俱傷,使得南明坐享漁翁之利。


    很顯然,這一招隻會讓義軍徹底離心離德,根本不可能達成真正的統一戰線,隻會讓義軍和南明被清廷逐一剿滅。


    在這個關鍵時候,堵胤錫自告奮勇,單騎入義軍大義,說服了李錦以及高一功等人,讓三十萬義軍皆就撫,被改編為大名鼎鼎的忠貞營,聽從堵胤錫節製。


    在改編忠貞營之後,堵胤錫很快又做了第二件大事,那就是建立忠開營。


    南明時期的各地明軍早已經徹底腐壞,久不經戰陣,皆畏敵如虎,毫無戰鬥力可言,而且常常喜歡投敵,因此南明花費了大量的財力和物力建立的數十萬軍隊,實際上都隻是沙子堆砌的城堡,沒有絲毫的作用。


    有鑒於此,堵胤錫入川招撫大順軍餘部,並收編了當地的明朝官軍,設立了忠開營。而在日夜操練,講習戰陣,經過了長期的訓練下,這一支軍隊也成為了除忠貞營以外的南明後期的三大勁旅之一。


    可以說,在南明時期的那些大臣當中,雖然也有憂國憂民之人,但是大部分人都是拘泥於門戶之見的何騰蛟、瞿式耜之輩,而真正像堵胤錫這種絲毫不顧個人榮辱的大臣就此一人。


    林敬在心中隱隱歎了口氣,在原本曆史上,由於永曆朝廷的猜忌緣故,使得忠貞營同永曆朝廷之間再無信任可言,而堵胤錫的一番心血最終化為烏有,等到了永曆三年十一月時,堵胤錫由於積勞成疾的緣故,病逝於潯州。看書喇


    而這一年的堵胤錫,才不過年僅四十九歲。


    在林敬看來,倘若不是這幫子豬隊友存在的緣故,以堵胤錫籌謀的聯合大順以及大西軍的計劃一旦成功,清廷無論如何也不至於輕易蕩平南明,或許還能爭取一個南北分立,也未嚐可知。


    因此,堵胤錫便是林敬心目中理想的蕭何,隻是還需要好好說服對方才行。


    在林敬的款待下,馮元飆也終於同抗虜軍內部進行了一番接觸,他自認為已經拿到了可以交差的東西,便在林敬的恭送下返迴京師。


    此時的林敬一方麵恭送馮元飆離開,而另一方麵他也開始好好休整,爭取在兩個月的時間內能夠將目前的軍隊架子先擴充起來。至於已經往北撤的阿巴泰大軍,反而不再是林敬關心的重點。


    崇禎十六年三月,樊城。


    李自成端坐在椅子上,神情變幻莫測,望著麵前擺放著一疊信件久久不發一言。


    自從義軍大規模進入湖廣以後,各路大大小小規模的軍事活動仍然在進行當中,當然其中主要還是義軍同左良玉所部的糾纏,而在這個過程中,李自成一方麵繼續細密籌謀著計劃,另一方麵也在時時刻刻注意著明廷的動靜。


    因此,當林敬在清河和德州分別取得大勝的消息,也很快就傳到了李自成的耳朵裏,林敬這個名字已經徹底在他的心裏留下了印記。


    “這個太子可實在是了不得啊,額沒想到,大明居然還能出這等英雄豪傑!”


    李自成嘴裏雖然十分輕鬆,可是臉上卻顯得有些凝重。


    一旁的軍師宋獻策也輕輕歎了一口氣,沉聲道:“這一支抗虜軍當真不能小看,居然能夠全殲三萬東虜,這著實令人感覺到詫異。”


    其餘大順軍將領們也都紛紛點頭,他們臉上也帶著幾分驚訝之色,實在不敢相信此時的明軍居然還有這麽強大的戰力。


    李岩卻似乎顯得並不驚訝,他沉聲道:“破船也有三斤鐵,明廷雖然氣數已盡,可是終究有幾分夕陽返照的勁頭,並不足以為慮.......眼下王上真正的問題,在內而不在外啊!”


    一聽到這話,眾人的神情就越發地怪異起來,特別是李自成則是深深望了一眼李岩,他明白這個讀書人在說什麽。


    自古以來都是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難,對於義軍尤為如此,至少此時的李自成雖然在不斷籌劃軍事,所向披靡,堪稱武功赫赫,可是他也開始精力不斷轉向了政務方麵,在襄陽開始修學校、征人才、舉賢能、定服色,改官製,可以說一切都是朝著建立新朝廷的方向來邁進。


    但問題是,眼下的義軍裏麵,李自成還沒辦法做到說一不二,因為他還有一個老兄弟羅汝才,而且二人在明麵上的地位基本是平起平坐的,像李自成的名號是奉天倡義文武大元帥,而羅汝才成了代天撫民德威大將軍。


    在過去的十幾年裏,大家都是殺官造反的反賊,常常被官兵追著打,隻能選擇互相幫助抱團取暖,可是自從開封之戰結束後,中原明軍基本上蕩然無存,李自成和羅汝才也都跑到了襄陽來,二人的矛盾也就開始激化,畢竟明麵上的老大隻能是一個人。


    在這種情況下,李自成在襄陽搞自己的六政府,一方麵大肆招攬明朝降官降將,另一方麵就是開自己的科舉,找那些在大明不得誌的窮秀才們出來當官,堪稱是搞得有聲有色,而羅汝才也不甘示弱,他西向鄖陽,占領鄖襄等地,也考選讀書人,也招降明朝官員,打的什麽主意明眼人自然一看便知。


    當然,如果隻是李自成和羅汝才也就罷了,可是眼下湖廣的局勢卻開始變得越來越複雜,因為張獻忠也來了!


    剛剛攻下了鄲水、黃州和麻城的張獻忠,正在從南直隸趕往武昌的路上,而且他在南直隸攻下舒城的時候,也建立了自己官府,也招募了一批明朝的官員和落第秀才。


    更讓人瞠目結舌的還在後麵,那就是一直在安徽縱橫的老迴迴(馬守應)、革裏眼(賀一龍)、左金王(賀錦)、改世王(劉希堯)、亂世王(藺養成)這五個老營頭在聽說李自成和羅汝才的消息後,也跑到湖廣來,要跟李羅聯營!


    好家夥,也就說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有四股義軍勢力,八個大王聚集在了湖廣,再加上一旁看熱鬧的王光恩所部,和一直舔舐傷口的左良玉及孫傳庭所部,湖廣的情況堪稱複雜到了極點。


    當然,像革左五營倒還好說,他們的實力終究不足,無法同李自成、羅汝才以及張獻忠爭鋒,但是後三者卻是真正誰也不服誰,就算李自成是名義上的盟主,可也一時半會吞不下羅汝才和張獻忠,因此局勢便僵持下來了。


    在這個時候,李過自然也一樣看出了問題所在,他很明確地向李自成指出——攘外必須要先安內,如果在湖廣搞出三個義軍朝廷來,那誰也沒法玩了。


    而想要改變這個局勢,首先要打擊的並不是張獻忠,而是已經跟李自成聯合了足足兩年的羅汝才,為什麽?原因就是羅汝才的曹營跟李自成的闖營之間太過於熟悉,打下的地盤也犬牙交錯在一起,如果不搶先消化掉羅汝才這股勢力,那麽不管打誰都會麵臨雙頭指揮彼此內耗的情況。


    李自成在聽完了李岩的建議後,也不由得深深歎了一口氣,他裝作一副為難的模樣,道:“林泉啊,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說了,額跟曹操是好兄弟,怎麽能出手對付他呢?”


    一旁的老兄弟們一聽李自成這番話,頓時就明白了過來——李岩根本沒有說對付誰,而李自成卻已經把安內放在了羅汝才頭上,這豈不是正是說明了他的真實想法嗎?


    當然,對於李自成的這種故作掩飾的心態,大家夥心裏也是明白的,畢竟出來混都是要講一個義字,雖然大家夥私下裏都在捅刀子,可是明麵上還是要保持一個兄弟義氣為先的模樣.......


    因此,外粗內細的劉宗敏很快就站了出來,說了一番意味深長的話。


    “王上,眼下闖營位居義軍之首,王上又身為義軍盟主,豈能坐視曹營被明狗所趁?王上應當同曹操分說清楚利害才是,畢竟都是從山裏走出來的,額相信曹操能顧全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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