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勝敗由人 兵貴善用


    他先立即趕到南昌,粗定了一下方略,用心法應變這無窮的現狀。--他跟皇帝說,他初三就到了南昌。


    江西南臨百粵,北枕大江,東連閩峭,西接荊蠻,地延千裏,址交五省。現在這幾省交界處暴動頻起,新起的流民與山裏的慣匪連成了一片。各省劃地為牢,對邊界地區的事情都推諉,「就像毛澤東《論紅色政權為什麽能夠存在?》一文中所分析的那樣:在邊遠落後的地區、在各省之間的交界地區,敵人統治力量薄弱」又有崇山峻嶺,洞穴叢林,隻有鳥道與外界勾通。車馬不得長驅,糧草不能及時供給。官軍撲來,暴民如鳥散入深林,大軍日耗累萬,卻如高射炮打蚊子。暴民在山中如魚得水,大軍在山中則是涸轍而魚,難以維持。大軍一走,他們舊態復萌。敵進我退,敵退我進。他們狡兔三窟,勾連成片。官逼民反,他們兵源連綿不斷。總而言之贛南閩西那脈山麓千裏皆亂。


    正德十二年丁醜正月十六,他到達贛州,正式開府。


    他來時,在萬安就先跟數百名流賊遭遇上了。他根據王朝官員調動的規矩,基本上是隻身一人,領著家人,沒什麽官軍護衛,而且他的舊衙門是王朝最冷清的部門,他也無從帶錢、帶人。那幫流賊沿途肆劫,商船不敢前進。王把商船組織起來,讓他們結成陣勢,揚旗鳴鼓,擺出趨戰的架勢。這夥流賊皆由流民臨時組成,並非慣匪。明朝是不允許人口隨便流動的,就怕他們變成流賊。但他們的溫飽無著,又不能等死,政府又不提供基本保障,他們不流又如何?這夥人見船上有了官,便像找著了娘,一起跪下來,請求救濟,說他們隻是饑荒流民,隻求官府發放救濟。 王讓人上岸宣布:你們趕快迴家,我一到贛州就派人落實安排。以後各安生理,不要再胡作非為,自取殺戮。


    他最後是否落實此事,或促使地方採取了什麽措施,不得而知。他後來平定了巨寇後確實興辦了一係列富民教民的實事。


    眼下,他得先收拾殘局。因為他的前任文森見形勢嚴重,早已假借有病辭職而去。而前些時謝誌珊、詹師富等部攻掠大庾嶺,進攻南康、贛州,守城官員有的被殺。暴動的怒潮以樟南群山中的積年匪巢為重鎮,所以,陽明須先把它們搞掉,再說其它的。他是個開弓沒有迴頭箭的人,一旦承當便全力以赴的人。不玩花活兒,不來虛著兒。而且工作起來廢寢忘食,已將自己的身體置之度外。無冥冥之誌無昭昭之功,天才也不例外。


    用兵之道,是最典型的用心之道。兵法之妙,妙乎一心。而真正的打仗並不像說書人所描繪的那麽單純,那是為了敘述的方便,“三突出”到將軍的拚殺格鬥上。其實,打仗是在打製度、打錢、打謀略、打人心。陽明現在有了權,他的文韜武略得以變成真才實學矣。他的心學又一直是“運用學”,現在他可以運籌施展出來了。


    治民先治官,他的認為這一帶暴民的不到肅清的原因在於各省都推託觀望,不肯協力合作,致使賊情蔓延。他首先照會各省必須聽他的指揮,做好戰前準備,鞏固城池,選拔嚮導,組織大戶,開墾邊地興屯足食--總之,他極有遠大戰略頭腦,既要治標又要治本,要根治匪患,而比隻是拉完網就走。他是個儒家,而非兵法家。這再次證明了荀子主張用通經達義的君子當官的設計是正確的,他們既能做好眼前的工作又能考慮到長遠的效益。歷代實行的科舉考試,其本義也是想選拔這樣的君子,但很難拔出陽明這樣的真才。這也是王陽明要發動思想革命的原因。


    治民,最好的辦法是有效的讓民自治。他推行了十家牌法。其作用相當於用居民委員會監控住戶,讓每戶每天匯報當天的行為,來往人員的情況,一戶出問題十家連坐--讓他們互相檢舉揭發。那個牌相當日偽政權辦的“良民證”。但他發牌時告諭各府父老子弟的告示寫的極溫情脈脈:我豈忍心以狡詐待爾等良民,隻是為了革弊除奸,防止通匪,不得不然。也是為了確保你們的安全。並提出了一係列讓他們當好良民的道德要求。


    他在將後院布置停當的同時,已著手選練民兵。民兵,最晚在宋代已有常製,在禁兵、廂兵、役兵之外,就是民兵。選拔健壯的農民列入兵籍,平時從事農業生產,有事則應召入伍。隻是明中葉以來連正規軍還組織不好,遑論其它。他在《選揀民兵》的告示中說:我到任十天,未能走遍所屬各處,僅就贛州一府的情況來看,財用枯竭,兵力脆寡,衛所的軍丁,止存故籍,府縣機快,半應虛文。根本就沒有抵禦強寇的力量,用他們去剿匪就像驅羊攻虎。所以,以往動輒會奏請兵,不是湖廣的土軍,就是調廣東的狼達。往返之際,經年累月。集兵舉事,他們魍魎潛形,無可剿之賊。大軍一走,他們又狐鼠聚黨,便又到處是不規之群。群盜已因此而肆無忌憚,百姓覺得官軍根本靠不住,便競相從匪。


    他的天才在於既現場發揮的好又不是權宜之計;既操作簡便又不是苟且之謀;他的辦法都是眼下見效的長遠之策。實難縷述,且說這選拔民兵之事。他發令江西、福建、廣東、湖廣四省的兵備,從各縣選七、八個驍勇超群、膽力出眾的魁傑異材,組成精幹的小分隊。召募獎賞他們的費用都從各屬商稅和平時沒收的贓款罰款中支出。各縣舊有的機快的編製不動。會剿時不要出動大軍,每省出兵不得超過五百,這五百人分成兩撥,三分之二的留守訓練,既為安撫民心、做預備隊,還為這樣可以節省軍需,以提高給投入作戰的那三分之一精銳人員的獎賞。


    與此同時,他廣布間諜。原先,官軍在明處, 因為贛州的百姓多有為藏在山洞中的強人當眼線耳目的,官軍尚未行動,那邊造有了準備。陽明發現一個老衙役尤為奸詐,是洞賊的密探。便把他叫到臥室裏,問他要死還是要活?若要活,就交代聯絡圖、聯絡點。老役如實坦白。陽明遂推行十家牌法,同時有將計就計,故意讓密探傳迴去錯誤消息:能而示之不能,打而示以不打。


    很快,一切準備就緒。他下令各省的小分隊會剿活動最猖獗的閩西樟州象湖山一帶的暴動。其實,具體打仗的是他的下屬。他是在帷幄中運籌的。


    3.作賊用是賊性


    官軍見敵眾我寡,敵據險要之地,我處仰功地位,且巢穴眾多,又四麵設伏,並且鬥誌昂揚。他們便想分進合圍。


    初戰長富村,斬首432名顆,俘獲146名口,燒毀房屋400餘間,奪馬牛無數,跟鬼子進村差不多,卻是戰功。官方死了“打手”6名。暴動部隊退迴象湖山拒守。 在蓮花石,兩軍對壘。廣東的兵在大傘地方,遭暴動部隊阻擊,不能按計劃到達。福建兵也去大傘會戰,卻被大傘暴動部隊突然襲擊,他們殺敗官軍,四散於水竹、大重坑等老巢。


    皇軍受挫,又不敢不打,又不想送死,這時便有幾個軍官提議調廣東狼兵前來。陽明立即下令訓斥,要按“失律罪”處分他們,但又並不真處分,隻是激勵他們去立功贖罪。這是陽明發揮指揮作用的時候了,他說:“兵宜隨時,變在唿吸。怎能各持成說?貌似持重,卻坐失時機。福建軍有立功心,利於速戰。敵以為我必等土軍狼達,不會出擊,卻正是出擊的好時機。”虛虛實實的契機看怎樣把握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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