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看那是因為這塊棺材蓋上有一種共鳴盤吧;為什麽下麵是空空如也的,反而都會有這種共鳴盤呢.而且,裏邊裝有死屍的棺材也同樣會響出很中聽的聲音來.木匠,你可曾幫人抬過棺架,在抬進墳場門口的時候,聽到棺材跟門相碰的聲音嘛?"


    "真的,先生,我曾......"


    "真的?是怎麽一種聲音?"


    "真的,真的,先生,那隻不過有點象大叫大喊的聲音......就是這麽迴事,先生."


    "唔,唔,說下去吧."


    "先生,我正想說......"


    "你是一條蠶嘛?你是打你自己身上為你自己織屍布嘛?你看你的胸兜!趕緊把這些零星雜物給我收起."


    "他往船梢走啦.唔,這真是個冷不防.不過,在熱帶地方,大風往往就是冷不防刮過來的.我聽說,加利巴哥斯有個叫做亞伯馬裏的小島,就是讓赤道對中一劈切成兩半(按赤道並不是把亞伯馬裏對中而切,而是切著它的北端,作者在這裏弄錯了.).哼,依我看來,這老頭兒,也有點象讓赤道那樣,在他身上對中切成兩半的樣子.他鑽來鑽去,老是鑽在赤道下麵......我老實告訴你,那兒真熱得象火一樣!他在朝這邊望啦......唔,麻絮呀,快點.我們重新來過.這支木頭錘子就是隻軟木塞子,我就是會叫玻璃瓶唱歌兒的行家......嗒,嗒,嗒!"


    (亞哈自言自語)


    "好景致!好聲音!那隻老啄木鳥正在啄著一棵中空的樹幹呢!這可真叫瞎子.聾子妒忌呀.你瞧!那隻放在兩隻索桶上的東西縛了多少拖索.那傢夥,是個存心挺壞的小醜.嘞......噠......噠!跟人的心髒在跳一樣!一切有形的東西可又多麽無形呀!除了無法估量的思想以外,有什麽真實的東西?這就是猙獰的死神的最可怕的象徵,隻要一有機會,就對最危險的生命意味深長地表示得救和希望.一隻棺材做的救生圈!它可經用麽?在精神意義上說,棺材會不會不過是一種使人不朽的保藏器呢!我倒要想一想.可是,不.我已經在人間的陰暗麵混得太久了,因此,我覺得人間的另一麵,即從理論上說來是光明的一麵,隻不過是一種陰晴未定的曙光.木匠呀,你可以別再弄出那種該死的聲響來嗎?我還是到下邊去吧,但願我再上來的時候,不會再看到這東西.哼,那麽,比普,咱們倆去把這事情談一談吧;我從你那裏,的確得到了許多最奇妙的哲理!你渾身一定裝滿了可以了解許多未知的事物的導管."


    $$$$第一百二十八章 "裴廓德號"遇到"拉吉號"


    第二天,發現了一艘叫"拉吉號"的大船,直朝"裴廓德號"駛過來,它所有的圓材上都密集著許多水手.這時,"裴廓德號"正在乘風破浪,向前急駛;可是,當那艘上風的.象寬大的翅膀似的陌生船一駛攏來的時候,它那些鼓脹脹的篷帆都一下子象是炸了的氣球,糾縮在一起了,好象一切的生氣都從這艘遭到打擊的船消失了.


    "壞消息;它一定帶來了壞消息,"那個人島老頭喃喃道.但是,對方那個把號筒湊在嘴邊的船長,還沒有在他的小艇裏站起來,還沒有來得及打招唿,卻已聽到亞哈的聲音了.


    "看到過白鯨嘛?"


    "看到的,昨天.你們可看到一隻失散的捕鯨小艇嗎?"


    亞哈抑製著他的快樂的心情,對這個出人意料的問題給個否定的迴答後,真想馬上就叫這個陌生人上船來,可是,這時,那艘陌生船的船長,已自己把船停下來,從他的船舷上下來了.猛劃了幾下,他的艇鉤就搭住了"裴廓德號"的大錨鏈,他一縱身就上了甲板.亞哈立即認出來,原來是他熟悉的一個南塔開特人.彼此並沒有作什麽形式上的寒暄.


    "它在哪裏?......沒把它打死吧!......沒把它打死吧!"亞哈迫上前去,叫道."它究竟怎樣啦?"


    大概是前天傍晚時分,當時,這艘陌生船的三隻小艇都在追擊一群鯨,水手們直追趕得離開大船有四五英裏遠,正當它們還在向著上風窮追猛趕的時候,莫比-迪克那隻白色背峰和頭顱,突然間從海裏悄然出現,在離下風不遠的地方.因此,臨時裝備起來的第四隻小艇......一隻備用小艇......立刻被放下海去追擊.這第四隻小艇......最最快速的一隻小艇......趁順風一陣猛劃後,至少照那個在桅頂上的人所能看到的情況說來,似乎已經把鯨拴住了.他看到那隻小艇在老遠的地方,逐漸縮成一個小點,後來一陣泡沫飛濺的白浪倏地一閃;就此再也看不到什麽了.根據這個情況,大家認為,那條受傷的鯨一定是象往常一樣,不知拖著那些追趕它的小艇逃到哪裏去了.到目前為止,雖然有點叫人擔心,卻還沒有教人驚恐的確鑿證據.索具上已掛上召喚小艇迴大船的信號旗;天也黑了;大船在到正相反的方向去找尋那第四隻小艇之前,不得不先去料理遠在上風處的三隻小艇,這樣一來,大船不僅隻好暫時讓那隻小艇聽天由命,待到午夜時分再說,而且越來越遠離它了.後來,等到其餘那些水手都平安上了船,它這才扯上所有的風帆......加上一片片的副帆......去尋找那隻失落的小艇,還在煉油鍋裏燒起一鍋火來做警標;所有的人都爬上桅頂去滯.可是,大船雖則已經這樣繼續駛了相當遠,到達了他們認為是最後看到那隻失落的小艇的所在洋麵,雖則大船當時也停下來,放下小艇,在大船四周劃來劃去,可是,卻什麽也沒有找到,隻得又向前駛去,又停下來,又放下小艇;雖則大船這樣繼續駛了又停,停了又駛,直至天亮;依然一點也看不到那隻失落的小艇的蹤影.


    陌生船的船長把經過情況講過後,立刻接下去表露他之所以上"裴廓德號"來的目的.他希望"裴廓德號"能跟他自己那艘船一起去尋找那隻小艇;兩艘大船相隔四五英裏,平行地駛去,這樣就可說是把左右兩側都一覽無遺了.


    "這下我可要打點什麽賭了,"斯塔布悄悄地對弗拉斯克說,"那隻失落的小艇上,一定有人把那船長的最好的上衣穿走了;說不定還有他的表哪......看他急得要死,巴不得馬上就去給找迴來.在這種捕鯨的旺季裏,誰曾聽到過有兩隻善心善意的捕鯨船,去為一隻失落的艇子巡遊來著?你瞧,弗拉斯克,你隻消看他那臉色多潦白......眼瞳裏也都發白了......你瞧......恐怕還不隻是上衣......一定還有......"


    "那隻小艇裏有我的兒子,我自己的兒子.看在上帝的份上......我請求你,懇求你."......說到這裏,陌生船的船長對亞哈大聲叫喊起來了,亞哈則直到此時隻是冷冰冰地聽他說下去."請把你的船租給我四十八小時......我情願付給船租,付高額的船租......如果沒有發生其它情形......我隻要租四十八個小時就夠了......就夠了......你呀,你一定,一定要答應我,你得這樣做."


    "他的兒子!"斯塔布叫了起來,"嗬,他失掉的原來是他的兒子!我收迴我剛才說的上衣和表......亞哈怎麽說?我們一定要去救那孩子."


    "他是昨天晚上跟其他的人一起沉下去的,"站在他們後麵的人島老頭說;"我聽到,你們大家也都聽到他們的靈魂的叫聲."


    不久才弄清楚了,"拉吉號"這一不幸事故之所以格外悲慘,是因為那個船長不僅在那隻失落的小艇的水手中有他的一個兒子,而且與此同時,在其它幾隻小艇的水手中,在另一方麵,在一片漆黑,變化莫測的追擊中,還有他的另外一個兒子跟大船失散了;因此,一時間,弄得這個可憐的父親處於異常悲痛.走投無路的境地裏;虧得他的大副憑著本能為他想出辦法,採取在如此緊急情況下,一般捕鯨船的通常做法,那就是,在處於險境而分散的幾隻小艇間,總是先救多數.可是,這個船長,不知由於什麽具體原因,閉口不提到這一切真相,直到他看到了亞哈那副冰冷冷的神情,他才不得不提起他還有一個兒子也找不到了;那是一個不過十二歲的小孩,做父親的出自南塔開特人的父愛,那種熱切而剛毅的自信心情,才這樣老早就想用那種可說是他全族自古以來的職業種種危險和奇觀來給他發蒙.這種情形在南塔開特並不是什麽希罕的事情,一般船長們總要打發這樣幼小的兒子離開家門,送到別人的船上,而不是自己的船上,去連續過個三四年的海上生活;這樣,由於做父親的那種自然的,然而是不合時宜的偏愛,或者是不適當的理解與關懷,一個捕鯨者的生涯就首先認識到任何場合都不應顯得軟弱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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