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誰想得到那些高雅的太太老爺們往自己身上灑上的一滴香精,竟是從一隻病鯨的不幹不淨的肚皮裏取出來的呢!然而,事實的確如此.有些人認為龍涎香是大鯨患消化不良症的原因,另一些人則認為它是這種病症的結果.究竟應該怎樣治療這種消化不良症,倒是很難說得上來,除非是裝上三四隻小艇的布蘭德雷思丸藥(一種烈性瀉藥.),這才可以象工人炸岩石那樣,消除這一大患.


    我還忘記說,在這種龍涎香中,還發現有一種質硬.渾圓而象骨板樣的東西,起初斯塔布還當它是水手的褲鈕,不過,後來又發現,它原來不過是象搽過香油的烏賊骨那樣的東西.


    既然這種極其芬芳撲鼻而不朽的龍誕香,竟是從這樣腐朽的東西的裏邊找出來的;難道這是微不足道的事情嗎?請你想一想《哥林多書》中聖保羅對於朽壞和不朽壞的那種說法吧;所種的是羞辱的,復活的是榮耀的.(見《新約.哥林多前書》第十五章四十三節.)同樣的,也請想一想巴拉賽爾斯(菲.歐.巴拉賽爾斯(1493—1541)......原名蒂.波.湯.荷亨海姆,瑞士的鍊金家和醫生.據說,他說最臭的東西能做出最香的東西,糞便可以提煉出麝香來.)那句關於最好的麝香是什麽東西做成的話吧.同時,也請別忘記這一奇怪的事實:一切有異味的東西,如科隆香水,在它們開始製造的階段,是極其難聞的.


    我本來想用上述的頗有興趣的說法來結束本章,但是我欲罷不能,因為我急於要駁倒世人經常對捕鯨人所作的攻擊,這種攻擊,按照一種本來就是偏見的看法說來,應該可以說已經被上述那艘法國船的兩條大鯨所間接地證實了.雖然在本書的其它章節中,已駁斥過那種把捕鯨這個職業完全看做是一種邋裏邋遢.不幹不淨的汙衊性的誹謗.但是,還有值得反擊的事情.人們都說,所有的鯨往往都是氣味不佳的.那麽,這種可恨的汙名又是打哪裏來的呢?


    我的意見是,關於這,一追溯到二百多年前,第一艘到達倫敦的格陵蘭捕鯨船,就了如指掌了.因為那些捕鯨人,不論在當時和現在,都不象南海漁船所經常做的那樣,先在海上把油熬好;而是把那些生鯨脂砍成一小塊一小塊,朝大桶口擲下去後,就那樣把它裝迴家來;由於在那種冰天雪地的海洋中,獵季短促,經常遭到突然而來的猛烈的風暴的打擊,沒能採取任何其它辦法,結果是,一打開船艙,把這些一塊塊的屍肉卸上格陵蘭碼頭時,就發散出一種類似於為了構築產科醫院的地基,把城裏的古墳挖掉後所發出來的味道(據百周年紀念版注:匹茨堡的古墓地於1850—1851年間遷移至另一新址.原址造了一個中學,並未建造產科醫院,作者在這裏隻是為了強調以死人的墓地為活人派用場而故意扯上的.).


    我還不免要這樣推測,這種對捕鯨船的惡意攻擊,還可以同樣地歸之於昔時的格陵蘭海岸上,有一個叫做斯麥楞堡或者斯邁楞堡的荷蘭村莊的緣故,斯邁楞堡這名稱也就是曾經被那個博學的福戈.馮.斯拉克(據百周年紀念版注:這裏又是作者對斯哥斯比開的玩笑,斯拉克即斯哥斯比.)用在他那論嗅覺的巨著上(論嗅覺的一本教科書)的一個名稱.就那名稱的含義上說來(斯邁就是油脂;堡就是醃藏),因為這個村莊,乃是為了使荷蘭捕鯨隊有個煉油處所而設置的,讓他們可以不必把鯨脂拿迴荷蘭去煉製.在這個莊子上,有許多大灶.油鍋和油庫,當這種工作全麵進行時,當然就發出一種不很好聞的味道了.不過,所有這些做法,都跟南海的捕抹香鯨者完全不同;南海漁船,在四年的航程中,也許花在煉油的工作上還不消五十天,就把船艙裏都裝足了油,而且按照它裝進了桶的情況說來,那些油已差不多是毫無氣味了.事實上,不管死鯨活鯨,隻要處理得當,鯨決不是一種有臭味的動物;而且捕鯨人也不可能讓人家用鼻子一嗅就嗅出來,象中世紀的人,用鼻子在人群裏一嗅,就可以把猶太人給偵察出來那樣.同時,鯨也確實不可能是不芬芳撲鼻的,因為,一般說來,它的身體如此壯健;有充分的運動;始終過著戶外生活;雖則實際上,它很難得過露天生活.我認為,一條抹香鯨的尾巴在水上一甩動,就會發散出一種香氣來,猶如一個渾身麝香氣味的太太,在暖洋洋的會客室裏,沙沙地抖動她的衣服一樣.那麽,就它的身軀之碩大說來,我將拿什麽來比喻抹香鯨的芬芳氣味呢?難道不該把它比做那隻有著珠寶似的象牙.發散著沒藥香味.被牽到印度一個城鎮去對亞歷山大大帝表示敬意的著名大象(公元前三二七年,亞歷山大大帝擊敗印度君主波魯斯後,印度各地都出現上述獻象情況.)嗎?


    $$$$第九十三章 被摒棄者


    大約是在遇到那艘法國船的幾天後,"裴廓德號"上有一件極其重大的事情落到一個最不足道的水手的頭上,這是一件最可悲的事情,到頭來,這件事情還給這艘始終是嘻嘻哈哈而命運卻已註定的船,提供了一種生動而始終擺脫不了的預言:它自己總要遭到任何一種粉身碎骨的結局.


    且說在捕鯨船上,並不是人人都要下小艇的.它總要留幾個叫做看船人的人,他們的職份就是在小艇追擊大鯨時,由他們航駛大船.這些看船人的身體通常都是跟艇上的水手一樣壯健.不過,如果船上恰巧有個非常細弱.笨拙或者是膽小的傢夥,那肯定要叫那個傢夥來做看船人."裴廓德號"上那個外號叫比平,簡稱比普的小黑人,就正是這等人物.可憐的比普!你們以前已經聽到過他這個名字了;你們一定還記得在那個富有戲劇情調的午夜中,他那隻敲得那麽樂中透愁的小手鼓吧.


    在外表上,比普和湯糰倒是活寶一對,有如一匹黑馬和一匹白馬,種色雖然不同,大小卻很相稱,是一對誌不同道不合的雙軛馬.那個倒黴的湯糰,生性愚笨,又兼智力魯鈍,至於比普呢,雖然心地過於溫厚,內裏卻十分聰明伶俐,有著他的種族那種可愛.親切.快活開朗的特點;這個種族,逢到大小節日,總是比任何其它民族過得更快活.更放縱.因為對黑人說來,在他們的日曆上,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天天都是七月四日和新年.所以如果我把這個小黑人寫成個精神煥發的人物,請別見笑,因為即使是黑色的東西,它本身也有光澤,如其不信,請看一看那種鑲嵌在國王密室裏的光閃閃的黑檀木細板吧.不過,比普熱愛生活,熱愛那種穩妥安全的生活.所以當他不知怎麽一來,竟弄得讓人家誘進了那種膽戰心驚的行當裏時,可就大大地損傷了他的煥發精神了.我們不久就可以看到,為什麽他這樣一時間遭到挫傷,結果就註定要讓一陣奇特的狂焰照得如火般紅,以至於傳奇式地顯出了十倍於他在康乃狄克州的托蘭郡(據百周年紀念版注:這地方曾經是裴廓德族居住的一個地方,作者在這裏故意用作為比普的故鄉.)老鄉的天生的光澤來.他從前在故鄉的草地上,在情調綺麗的黃昏時分,曾經以他那快活的哈哈大笑,為多少提琴手的狂奏助過興,把四周的大地都化為一個星光閃爍的小手鼓.因此,雖然那種掛在青筋暴出的脖子上的純水色的金剛鑽,在光天化日之下,也會發出正常的光輝來;然而,如果那個狡猾的珠寶商,為了要對你顯出金剛鑽的最令人感動的光澤,而把它放在陰暗的角落裏,然後,不是用太陽光,而是用一種非天然的煤氣燈光把它一照,那麽,它所露出來的那種如火如荼的光輝,卻是再嚇人也沒有的了;於是那塊如放魔光的金剛鑽,那塊一度是水晶宮裏的最為神妙的標誌,就象是從閻羅王那裏偷來的冠寶了.不過,我們還是言歸正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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