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個子說:“尕掌櫃又沒有四處招搖他的槍法,你講這個故事沒∫饉濟礎!


    衛師爺瞪了他一眼,想頂他一句,嘴張了又張,喉嚨裏咕嚕一聲,硬把話咽了下去。我對衛師爺有些失望,我挺愛聽他們吵架,如果再打起來就更有看頭,可能跟我們的日子太平淡、太乏味有關,我總渴望發生點什麽事情,哪怕是他們吵架打架。當然,打架你給我一拳頭我給你一拳頭,扭在一起在地上滾都可以,超過這個限度就不行,超過這個限度就得受懲罰,不然真的把人腦子打成狗腦子了對夥裏和他們自己都是損失。我們在路上,如果他們倆能吵起來,邊走路邊吵架也是一種消遣。在一起混的時間長了,衛師爺也就不像剛到夥裏的時候那麽拘謹,有時候跟夥裏的夥計也能你來我往地鬥鬥嘴。最近胡小個子對衛師爺有意見,衛師爺擬定的幾項措施胡小個子很不滿意,尤其是讓駐紮在山下的李大個子那個隊可以種糧食,而且還可以得獎賞,這讓他很不平衡,因為他要在山上負責看守我們的老窩,就沒了創收的機會,所以討論這事的時候他要求給他們一定的補償。


    衛師爺說:“這種事情誰補償誰呢,你要是也想種地去,就跟李大個子換一下麽。”


    胡小個子把他現在的位置看得很重,因為他是我們的精銳部隊,也是唯一一個在“隊長”前頭加了個“總”字的隊長,讓他成為二流部隊到山底下圈地種田,打死他他也不會幹。他是想既能繼續當總隊長,又能跟山下麵的人一樣增加自己人的收入。李大個子當時也罵他是“圈裏的騾子吃野草,裏頭外頭的便宜都想占呢”,順了衛師爺的話頭擠對他:“那我們就換一下,你到山下頭來,我們到山上頭來。”胡小個子不是個口齒伶俐的人,衛師爺跟李大個子應和著駁斥他,他就張嘴結舌漲紅了臉挺狼狽。後來宣布每年進行兩次軍事比武的決定,他倒挺贊成,李大個子又有意見,說胡小個子跟四瓣子的隊伍整天在山上專門幹的就是這個,他們又得種地又得練武,跟他們比勝負不公平。衛師爺這時候又說:“誰願意到山上來就跟胡小個子換一下麽。”胡小個子不願意換,山下頭的人也不見得願意換,因為在山下頭圈地種糧有外快。衛師爺這句話的本意是幫胡小個子說話,李大個子滑頭不吱聲,胡小個子卻盯著衛師爺罵:“你這⒄就看我們不順眼,動不動就要把我趕到山下去,你是不是想叫我給你騰地方呀?”


    衛師爺到底是後來投誠到我們這裏來的,在他們這幫老夥計麵前腰杆子不硬,聽了這話就滿臉委屈地朝我看。我說:“這些事情都是我定下的,衛師爺就是替我宣布一下,你們有啥想法跟我說,不準跟衛師爺過不去,跟衛師爺過不去就是跟我過不去。”我一出麵,夥計們就都不再爭執了,胡小個子也不敢跟掌櫃的頂嘴,這是夥裏的基本規矩;可是他卻把氣都鼓到了衛師爺身上,有事沒事地跟衛師爺頂幾句,衛師爺知道他是老夥計,也不好跟他認真計較。


    開過會之後,我們就開始著手徵收保護費,方圓百裏的財東、商賈、各個行當的知名人士都派人發了帖子,一共三百二十多家,由夥計們三人一組分頭送了出去。這就像種地撒種子,種子撒下去了,什麽時候收,收成怎麽樣,既靠農民的辛勤,也要靠老天爺照顧。這陣走在路上胡小個子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又想起了這件事情,對我說:“尕掌櫃,我看讓人家交保護費的事情是瞎胡鬧呢,你想一想,誰能把兜裏的錢隨便送人呢?真好笑,做夢娶媳婦呢。”


    他並不了解我跟衛師爺研究的徵收保護費的完整方案,光知道我們要向財東們徵收保護費,所以有這麽一問,其實他說這話的意思還是針對衛師爺,是罵衛師爺做夢娶媳婦。衛師爺腦子比他靈活,抓住他的話頭借了我的名號對付胡小個子:“這事情是尕掌櫃的主意,你是說尕掌櫃做夢娶媳婦呢?”


    胡小個子說:“這真是驢槽裏插進來個馬嘴,我跟尕掌櫃說話你插啥嘴呢。”


    衛師爺撲哧一笑說:“你罵我是驢沒啥,你不能說尕掌櫃是驢麽。”


    胡小個子無辜地看我一眼,說:“我是說你呢,你是驢。”


    衛師爺對我說:“尕掌櫃,你看看,胡小個子說你是驢。”


    胡小個子急了,罵他:“你這個⒑攪蠻纏呢,我明明說你呢,你往尕掌櫃頭上拉扯啥呢。”


    衛師爺說:“你說我你看尕掌櫃幹啥呢?你剛剛不是看著尕掌櫃說:我說你呢,你是驢。”


    胡小個子鬥嘴鬥不過衛師爺,我倒有些同情他了,有文化的人欺負起沒文化的人來,沒文化的人真是有理說不清。過去都說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其實兵遇上不講理的秀才,有理也照樣說不清。


    我說:“衛師爺,人家沒說我,說的是你。”


    衛師爺說:“他說驢槽裏插進來個馬嘴,當時正是你跟他兩個說話的時候,我插了一句嘴,他的意思是你跟他兩個是驢槽上的驢,我是插進來的馬嘴,對不對胡小個子?”


    胡小個子猙獰地看著他,可憐巴巴地對我說:“尕掌櫃,我想打人呢。”


    衛師爺連忙說:“君子動口不動手。”


    我想看胡小個子打衛師爺的樣子,既想看胡小個子打人,也想看衛師爺挨打,這也是人的正常心理,在自己絕對不會挨打的情況下,看別人打人或者被打,都是一種刺激。我就對衛師爺說:“你還當胡小個子是君子呢,他從來就不是君子,今後也不會成君子。”


    我是想替胡小個子解除打人的道德障礙。這個障礙是衛師爺臨時給他設置的:如果他打了人,就不是君子;如果他是君子,就不能打人。胡小個子卻對我說:“尕掌櫃,我咋就不是君子了?我覺得我是個君子麽。”


    我哭笑不得,我不能直接說你去把衛師爺打一頓,我想看熱鬧,隻好對他說:“你是君子,你是傻瓜君子。”


    衛師爺知道我不懷好心,咯咯地冷笑著問我:“尕掌櫃,我請教你:羊披上狼皮是啥東西?狼披上羊皮是啥東西?”


    我說:“那就是胡小個子麽。”


    衛師爺得意地哈哈笑,誇讚我:“尕掌櫃就是聰明,我的謎語他一下就猜對了。”


    胡小個子再次對我說:“尕掌櫃的,我想打人呢。”


    我說:“你想打誰就打誰,跟我說啥呢。”


    衛師爺連忙說:“我再說一遍,君子動口不動手,動手不如一條狗。”


    胡小個子想當君子,哪怕是傻乎乎的君子,更不想連狗都不如,怒極反笑地說:“衛師爺,我今天才認得你了,你這⒕對不是老實人。”


    衛師爺說:“胡小個子,我也今天才認得你了,你是一個真正的老實人,是君子。”


    胡小個子不敢相信衛師爺是讚揚他,可是又實在分辨不出這話哪裏有毛病,就問我:“尕掌櫃,他是不是罵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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