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我能清晰地記得那幅畫中的每一個細節部分。接著一股莫名的悲傷湧了上來,我開始哭。從最初默默地流淚,一直到最後失聲痛哭,哭了好久,那種從心底湧上的傷感令我無法抑製。但是,我並不清楚這到底是為什麽。


    在這件事之後的差不多一個月時間裏,我都在找夢中見到的那幅油畫(我不知道它叫什麽,隻是有印象好像在哪兒見過)。當終於找到並看到了那幅畫的名字的時候,我明白了自己為什麽在夢醒後會痛哭……還是讓我們從頭說起吧。


    大約5年前,一個朋友約我去看畫展。記得當我們走過一幅畫前時,她突然拉住我的手示意我停下,然後指著那幅畫告訴我:畫中這位展示出背影的人物,是一個患有小兒麻痹症的殘疾少女。說完她帶著一種近乎悲憫的表情一直在看這幅畫,並且告訴了我這幅畫的名字(她凝視的那個表情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而當時我的心思完全不在畫上,隻是瞟了一眼而已(像我這種粗俗的人,對畫展之類從沒啥興趣,之所以去隻是不好拒絕而已)。因此,後來我對這幅畫以及這幅畫的名字一點兒印象都沒有,隻記得她當時看著這幅畫的表情。


    沒想到的是,多年以後,我在夢中完全而徹底地重現了這幅畫的每一個細節:一個少女背對著畫麵側身坐在糙地上,她那細瘦的手臂支撐著身體,凝視著畫麵深處那棟木頭房子……畫麵近景的糙地、遠景的地平線都是如此清晰鮮明地呈現於夢中(雖然在夢中以及醒來後,我都沒想起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幅畫)。而後來,當我找到並且看到這幅畫的名字的時候,那一瞬間,所有的記憶幾乎是湧出閘門般衝進了意識層。我也就知道了自己為此而傷心的原因——那位曾約我去看畫展的朋友在3年前去世了(追思會悼詞還是我寫的)。


    那幅畫的名字叫《克裏斯蒂娜的世界》。(作者:[美]安德魯·維斯,油畫成品於1948年,現藏於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


    這個夢中所深埋的是我對已故亡友的悼念之情。但是那份悲傷的記憶被隱藏在我的潛意識當中,也可以說是“有意”被深埋的。因為畢竟那會使我產生悲傷的情緒。對於這種“嚴重影響到情緒的記憶,並且因此而被深埋現象”的見聞和普遍性,早就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例如遭受到精神重創後的失憶症就屬於這類情況(腦損傷不在此例)。這方麵的例子非常多,所以在此我就不做更多的說明了,僅僅列舉一個我自己的經歷。


    在我二十多歲的時候,第一次嚐試了蹦極。但是至今,從跳下到第一次迴彈期間的那部分記憶,我始終想不起來——一丁點兒概念都沒有,甚至是完全空白。而有記憶的部分隻是從迴彈上升開始。我認為從“一躍”到“而下”的那段記憶,應該是由於過於驚險而被深埋了(我還真脆弱,這點兒刺激都受不了)。


    說到這兒,就該說一個重要的問題了,既然說夢的作用隻是滿足願望,那麽這個夢的願望是什麽呢?


    我相信,當絕大多數讀者看完這個夢及對其的解釋後,肯定會對此產生疑惑:既然夢是願望的達成,那為什麽你這個夢在最開始的時候似乎帶著的是一種緬懷或者悲傷的情緒?難道說你的夢的原始願望是想這樣?我相信這不僅僅是讓很多讀者不能理解的一個問題,同時也是許多排斥“夢是願望達成”理論的人所強調的。


    但請迴憶一下,我在最初就說了,“夢是願望的達成”隻是一種形式上的概念。


    夢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達成一種願望,而最初的原始欲望可以說是五花八門。但是無論這個原始欲望是怎麽樣的,夢都會把它變成一種我們可以接受的“東西”。如果你想殺了某人,那麽夢會讓那個傢夥在夢中自己死掉;如果你想跟某人上床,夢會用自己的“語言”把這一形式表現出來;如果我想緬懷,夢不會直接把這種充滿悲傷的情緒直接反映出來導致我哭醒(維護睡眠),它用了個意味深長的凝視場景來表現出了這種情緒(隻是角色被替換為我)。但是,這種情緒因為過於強烈,雖然在夢中沒能爆發出來,但是潛意識還是成功地影響到了我,讓我在醒來之後忍不住為此而痛哭(雖然當時並沒搞明白為什麽)。假如你對這種影響不能理解的話,請參考“我對聞到香菜氣味後所產生的不安情緒”——同樣是潛意識給我造成的影響。


    說到這兒,我們也就可以明確地進一步對“夢是願望的達成”來做一個更為精準的定義了。


    我們的夢所做的是維護睡眠,並且通過夢把一些深埋於潛意識中的壓抑的東西釋放出來。維護睡眠這部分不用解釋了,而“釋放深埋在潛意識中的壓抑”則是重中之重。因為假如一些壓力或者不良情緒一直存在於我們的潛意識中,那麽恐怕當壓力積蓄到某種程度的時候(因人而異),便會轉變為爆發狀態(但是爆發的宣洩口就沒譜了,參考剛剛用香菜事件來做的延伸性說明)。也正因如此,夢對於壓力的釋放是必需的,也是維繫我們心理健康的必要手段。也就是說,在這種情況下,夢要保證維護睡眠,並且把來自於潛意識的壓力合理地、順應自然地釋放出來(表現的同時不能影響睡眠)。這種表現的最終結束點一定是某種寬慰,而非不快或者更加壓抑(例如恐怖詭異的那個夢,醒來後我並沒為此嚇得死去活來想起來就哭,反而有一種解脫感)。但是請注意,夢的這種機製雖然不會完全地把所有夢境都轉變為快樂或者幸福結局,但是會通過轉換形式把潛意識中的壓力凝縮後再加以釋放——這個轉換形式和凝縮就是前麵說過的凝縮和轉移功能。不過此時的“轉移”還包含更早一些發生的轉移(略有不同於後麵的粉飾性轉移),我們可以把這種轉移稱之為“製定夢方向的轉移”,應該是屬於夢前期工作之一,而並非中期的借喻、偽裝性轉移。這種“製定方向性質的轉移”也同樣被審查機製嚴格審查——不可以直接把潛意識中的心理問題表象化,同時還要解決問題。所以從嚴格意義上講,夢是一種自我心理修復、自我心理調整機製(如果長期出現“因夢而更加壓抑”則肯定是出現了心理問題)。


    這個時候,我們再迴來看“來自克裏斯蒂娜的悲傷”這個夢。夢中把我對於故友的哀思轉換為某種場景的重現,同時搜索出了我對那幅畫的記憶來表達出我深埋著的情緒:在第一次見到那幅畫的同時,故友那充滿悲憫的凝視給我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表達了我對已不在人世朋友的哀悼。夢之所以用這種關聯性的記憶和思路來緬懷亡友,是因為夢還有另一項重要工作要做:維護睡眠。關於這點,從醒來後我痛哭的程度就能看出,那種悲痛如果在夢裏爆發出來則必將影響到我的睡眠。但是值得注意的是,我那種對於亡友悼念的深層記憶並非夢所觸發,而是潛意識中的某部分,不明原因地突然釋放出了這個記憶(恐怕我得接受催眠才能發現其被觸發的原因,獨立完成似乎有些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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