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柳五婆迴了京,她並未直接到丞相府,反而叫萬福把馬車趕到府邸後麵的永寧巷,到了巷口第二家的紅門前,她看到左右無人,下車拍響門,沒過多久,門被打開,應門的是個齊眉小丫頭,她看到柳五婆,說道:“五姨婆,你怎麽來了?”


    柳五婆側身進了屋,又道:“你奶奶在家嗎?”


    “在呢。”小丫頭沒有多問,徑直帶著柳五婆進了裏屋,這時,屋裏的人聽到聲響,走出來一個圓臉婆子,她見來的是柳五婆,驚道:“五妹,你不是到長陽去了麽,怎的又迴來了?”


    “先進去說話。”柳五婆拉了那婆子進了屋。


    原來,這婆子是柳五婆的親姐姐,專管著園子裏的花草樹木,柳五婆來的路上,細細想了一番,還是先決定來找她,要是就這麽大喇喇的迴去了,她家大爺前麵費了那麽力氣,豈不全成了無用功。


    柳五婆對她姐姐說道:“我有件極重要的事情托你幫忙,你替我請有旺家的過來一趟,就說我有急事要見吉昌公主。”


    她姐姐一想就明白了,估計她妹妹這是偷著迴來的,要不然也不會饒這麽大的圈子跑來找她,她說道:“你放心,我這就去找有旺家的。”


    柳五婆點著頭,她姐姐換了衣裳,即刻就出門往府裏去了。


    柳五婆望眼欲穿的等著有旺家的,如此過了大半日,柳五婆聽到院門響了,她走到窗前一看,果真見到進門的是她姐姐和有旺家的,柳五婆暗喜,快步走出裏間。


    有旺夫婦二人,是府裏為數不多的幾個知道顧三娘身在霧山的人,此次聽說柳五婆找來了,有旺家的心裏一沉,把別的事都扔下,急忙就趕來了。


    “五婆,你怎麽一個人迴來了,大奶奶呢?”有旺家的問道。


    她們幾個進了屋,柳五婆這才說道:“大奶奶前些日子生了個哥兒,隻是小哥兒的身子不好,從昨日開始就病了,那鄉下地方的郎中治不住,大奶奶急了,叫我迴京來見公主,好歹請她薦一個好大夫去給小哥兒看看。”


    有旺家的大驚失色,要不是十萬火急,想必柳五婆也不會冒著風險趕迴京城,她道:“公主在郡主的院子裏,我怕叫郡主起疑,就不曾去請公主,竟不想是這等的大事。”


    “這事不能再拖,我們大奶奶那裏急得要命,要是迴去得晚了,隻怕小哥兒的病情越發兇險。”


    有旺家的沉聲說道:“我省得了,你先迴去,我這就迴府稟明公主。”


    兩人不再多談,有旺家的轉身就迴到蔣府,她一進內院,打聽得吉昌公主已迴到自己的院子,立時就過去了。


    吉昌公主聽了事情原委,也是大吃一驚,她估算著顧三娘這幾日就要生了,正想找個借口去看看她,誰知孩子竟是早產,還害了大病。


    吉昌公主心道,顧三娘那裏等著要大夫去看病,可這並非哪個大夫就能去的,第一是要信得過的人,其次還得是專治小兒的好手。


    吉昌公主沉思之時,有旺家的想了一下,說道:“太醫院的張大人正是專治小兒疾病,他跟咱們府裏相熟,又不認得大奶奶,要不就請他過去看看,若是有人問的話,就推說是公主的密友,到時隻管多給張大人包一些辛苦銀子就是了。”


    吉昌公主點了點頭,似是覺得有旺家的這法子可行,她道:“你叫有旺親自去請張大人,請到之後,立即送他去霧山。”


    有旺家連忙答應著,吉昌公主想了一想,又打發屋裏的丫鬟開了庫房,清點了兩支百年人參,並一些阿膠,鹿茸等物,叫有旺順路帶去。


    有旺聽了吉昌公主的吩咐,哪裏還敢耽誤,立時就帶著帖子去請張太醫。至於柳五婆,在得知有旺去請太醫時,就和萬福提前趕迴去了。


    隻說柳五婆剛迴霧山不久,有旺便和張太醫也到了,那有旺進了家門,先進屋給顧三娘請安,顧三娘擺了擺手,說道:“莫講這些虛禮,快請太醫去瞧哥兒。”


    太醫還在屋外等候,有旺對她說道:“公主的意思,叫奶奶別跟張太醫打照麵,省得節外生枝,我帶他先去看哥兒,有甚麽話,再叫五婆來迴你。”


    顧三娘一聽,心裏即便著急,也還是點了兩下頭。


    有旺出去請張太醫進來,因著是丞相府的帖子,雖說這家看著不像是甚麽高門大戶的人家,張太醫倒也不敢怠慢,他細細的給小哥兒看了半日脈,從醫藥箱裏取出幾支銀針,紮在小哥兒的風池,昆侖,百會等**位上。


    小哥兒受不住疼,抽泣不止,顧三娘悄悄打起簾子,看到明晃晃的銀針紮在孩子身上,頓時心如刀割,難受得淚流滿麵。


    足足過了半晌,張太醫取了針,奶娘張氏怕凍著哥兒,連忙把孩子包得緊緊的,有旺問起哥兒的病情,張太醫迴道:“是風寒發熱之症,藥倒是不必再吃了,小兒腸胃虛弱,受不住這些藥性,我給他施了針,再開一副方子,可請**母服下,有**汁中和,倒是不礙。”


    有旺朝他拱拱手,說道:“如此就有勞了。”


    張太醫開方子去了,顧三娘招手叫來柳五婆,她低聲說道:“張太醫難得來一趟,你留他在家裏住一日,等明日哥兒轉好了,再放他迴去。”


    柳五婆領命去了,又把這話傳給有旺,有旺便借口天色已晚,趁夜趕路不方便,要留張太醫住一晚,張太醫也沒推辭,直接點頭答應了。


    當晚,家裏整治了一桌豐盛的席麵款待張太醫,彩雲又把東廂收拾幹淨,請他和有旺歇息。


    張太醫果然是個有本事的,他給虎哥兒施了針後,等到半夜,虎哥兒顯然睡得安穩許多,顧三娘一直緊揪著的心,多少放鬆了一些。


    第二日,張太醫一大早就來給小哥兒看了一遍脈,彼時哥兒已經退了燒,還吃了一些奶水,張太醫便說並無大礙,隻需慢慢調養便是。


    至此,張太醫就要迴京,有旺府裏還當著差,不能在霧山多待,他趕著馬車,和張太醫一同迴去了。


    過了四五日,虎哥兒慢慢好轉,這日雪化了,顧三娘帶著小哥兒坐在院子裏曬日頭,小葉子和彩雲一邊低聲閑話,一邊打著絡子,奶娘張氏家裏有事,柳五婆準了她半日假,正在這時,院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是柳五婆,她笑道:“大奶奶,你看誰來了。”


    顧三娘抬頭一望,隻見吉昌公主身披紅色風衣走進院裏,顧三娘心中一喜,她起身笑道:“盼了這麽久,你可算是來了。”


    吉昌公主解下風衣遞給身邊的丫鬟,她走到顧三娘麵前,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又道:“還是那樣,臉上沒有長一點肉。”


    顧三娘一笑,便要拉她來看小哥兒,吉昌公主走到搖籃前,她湊近一看,發覺小哥兒睡著了,剛剛二十多日的小哥兒,生得眉清目秀,神韻和沈拙有七八分相像。


    吉昌公主看了一會子,便坐下來和顧三娘說話:“孩子提前出生這事我真正是沒有想到,好在你和哥兒都平安無事,這些日子你們母子都還好罷?”


    顧三娘舒了一口氣,她迴道:“那日張太醫來看過之後,小哥兒漸漸就好了。”


    吉昌公主放了心,她看著顧三娘,說道:“我前兩日接到月華的來信,她在信裏還跟我告狀呢,說是分明約定好了一同迴長陽,你卻半路落跑,害得她路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等到迴京,她再找你算賬。”


    顧三娘難為情的笑了笑,她道:“這事是我做得不對,下迴看到她,我再好生跟她陪不是。”


    說了幾句話,吉昌公主又道:“我今日過來,一是來看你和小哥兒,二是給你傳一件東西。”


    “甚麽東西?”顧三娘問道。


    吉昌公主抿嘴一笑,她從丫鬟手裏接了一封書信,說道:“這是大伯寄給你的家書,我想著你心裏必定掛念他,這才找了個借口,急巴巴的給你送來了。”


    顧三娘看到家書,心中激動不已,她連忙拿了過來,對小葉子說道:“你爹來信了,快給我念一念他說了些甚麽。”


    小葉子接過家書,便給顧三娘念了起來,沈拙寫信之時,並不知孩子早就出生了,他在信裏先問了顧三娘,又一再要她照顧自己的身子,並說他在徐州一切都好,叫她在家裏不必擔心。


    一封厚厚的家書,小葉子連著念了好幾遍,顧三娘聽著沈拙殷殷囑咐的話,就仿佛他人在眼前似的,她擦了擦眼淚,忽然又變得憂愁起來,:“阿拙走的時候說北邊要起戰事,也不知道他在那邊好不好呢。”


    吉昌公主說道:“他剛叫你莫要惦記,你就又自尋煩惱了。”


    想起遠方的沈拙,顧三娘歎了一口氣,便低頭默默不語。


    吉昌公主陪著顧三娘坐了一會子,因著她是背著嘉元郡主出門的,是以她沒多做停留,就要迴府,臨走前,顧三娘托她給沈拙和她二姐把家書寄出去,吉昌公主收下來,自去了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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