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第二更。】


    黑色重鎧曳地,身高八尺有餘的大漢抬腿走上石階。


    “謝老三已死,大家夥心知肚明。”洪崇虎將重甲掛在紅杉木上,臉色黑得發紫。


    台階下三道身影坐在太師椅上,除了那一位白衣郎,其餘兩人皆是臉色陰晴不定。


    “大哥,這謝老三可是自己找死,可怨不得咱們哥幾個啊!”一個五短身材身後卻豎著一杆灰鈍長槍的中年男子拍了一下手站起來說道。


    “對,這謝老三仗著自己是上頭來的人就目中無人,你看看這架勢,鼻孔都恨不得對著老天爺翹去了!”另一個麵相兇惡手提大刀的漢子也不禁起聲附和道。


    “況且大哥你看,咱們這芝麻大的地方,能有多少作為?倒還不如……”提大刀的漢子正要接著說下去,卻被一聲暴響嚇得一驚。


    “夠了!”


    洪崇虎臉色隻是稍微好看了些,看了那提刀漢子一眼,重重地哼了一聲。


    “和官府合作的事,不想死的話以後就別再給我提起,否則……”洪崇虎提起自己的黑虎大刀,朝著座位旁的一根一人合抱粗的巨木抬手就是一刀。


    巨木轟然倒塌。


    “否則,猶如此木!”


    白衣郎見狀,裂開嘴笑了笑,有些陰冷。


    ————


    習武有如從官,自然也是有品階之分的,隻不過明麵上卻沒有“九品芝麻官”這般尷尬的品,分為四品。其中四品、三品沒有特別的小境界劃分,其衡量標準乃是以內力深厚程度。


    如今世上公認易行的評判物,便是那鐵甲。


    這種鐵甲並不是一般行軍之中的重鐵甲,但也不是那種粗製濫造的殘次品。破甲五,謂之堪堪進入四品;破甲二十,謂之進入三品;破甲八十,為二品。至於一品,平常而言是一百五十甲。一品分四個小境界,分別為金剛、指玄、天象以及陸地神仙。


    “當然,我輩凡人,不敢妄言神鬼事。”秦方收起清光絲毫不曾衰弱的長劍,口中說完了世上武道的基本知識。


    “那,公子想必是一品了吧?”黃連一改昨晚的驚恐,經過秦方的開導再加上本來心性就頗為不錯,如今也就沒什麽大礙了。


    起碼,表麵上是這樣。


    “啥?!一品!哈哈哈哈哈!”秦方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時間竟是笑得直不起腰來。


    “怎麽了,難道不是?”


    “真是無知則無畏啊。我呢,一半吧。”秦方終於笑完,站直了身子,然後有些無奈地聳聳肩。


    也不管身後小妮子一臉茫然的模樣,秦方絮絮叨叨地好似自言自語地道:“劉伶呢,說我天資不錯,但成就受限,苦練個幾十年也沒可能有多大成就。要是那武道是分四品,那我就是半品啦。”


    “你知道半品是什麽意思麽?”秦方轉身看了一眼黃連,不等她反應便自說自話:“這半品呐,它就是沒品!”


    看著秦方狀若癲狂,黃連也沒話說了,隻得坐在地上懵懵然。


    “好了,這女娃娃要醒了,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秦方說了句讓人莫名其妙的話,讓這小妮子一頭霧水。


    嚶嚀一聲倒地昏迷的三公子終於睜開眼醒了過來。


    “這是哪裏……我……二哥!”三公子迷迷糊糊了一陣,好不容易終於清醒過來,看到遠處仍舊倒在地上的青衣儒生,頓時三步並五步跑了過去。


    “二哥!二哥你怎麽了!”


    “你這娃娃也是傻,這身子都冷了,氣都沒了,還能怎麽的?”


    三公子聞言探了探手,身體一震,眼淚終於決堤。


    “好了好了,你這娃娃快些哭,哭完好好趕路!”秦方有些撇了撇嘴,這一幕到了別人眼裏可不就是“幸災樂禍”?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三公子突然一下瘋魔,拋下自家二哥屍體不管,飛身過來就衝著秦方一頓拳打腳踢。


    “快些打,打完就走人。”秦方仿佛沒有任何感覺,隨便這假小子的花拳繡腿砸在自己的身上。


    “打不死你,我也要咬死你!”這三公子毫無公子風度地抓起秦方一隻手張嘴就咬了下去。


    “咬夠了吧!上路走著!”秦方一把揪下這小妮子的“扮相”,忍不住一聲大吼。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懂不懂!”秦方一臉兇神惡煞,嚇得露出原形的三小姐一步坐倒在地。


    “咦,貌似我沒有父母。”秦方說完,拍了拍新換上的黑衣,背著書箱抬腿就走。


    “對了,你哥將你托付給我了,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能亂動一下。”


    一邊是頗為無賴的浴血魔頭,一邊是手足無措的丫鬟,以及癱倒在地眼神空洞的落魄“三公子”。


    “誒。看這天,估計又得是天涼好個秋嘞!”


    ————


    離永安城最近的,自然就是逐陽城。雖也位於大唐腹地,其繁榮程度卻是拍馬不及永安。但話雖如此,這逐陽城也是難得的商城。


    城內整日車水馬龍,來往不息,其中尤以經商之人最為之多。商業的發展,自然就帶動了逐陽城諸多產業,其中甚至還包括一些風月之地。


    就比如說秦方現在所在的這家“拂袖宮”。


    拂袖宮建成五樓,一樓是為酒樓,二樓也是一些下等清伶,依次類推,到了四樓,就是那些逐陽城的達官顯貴都要擠破頭皮爭搶的真正風華女子。而秦方所在的,卻赫然是五樓!拂袖宮之頂!


    黃連不清楚公子為何要冒著這滂沱大雨來到這麽一家戴公口中的“腐臭之地”,但也很聰明的未曾過問。


    秦方丟了一顆青翠得不成模樣的果子入口,看了一眼眼神不再呆滯卻也閉口無言的“小啞巴”,緩緩打開了那看似絲毫不起眼卻實則充滿玄門機巧的書箱書箱。


    書箱之中,三柄劍安靜平躺。


    一劍通體白霜,清光湛湛,讓人一眼便覺劍氣森寒,摧肝裂膽。


    另一劍則略有烏光,灰撲如舊燒火用的火鉗,未曾有劍鋒,顯然是一把鈍劍。


    最後一劍則更是不合常理,一身符篆魔文包裹著老桃木,僅僅劍柄之處係上一抹紅穗。


    除卻不尋常這一點之外,三劍皆有一共同點,那就是無鞘。劍與劍鞘,隨並非一定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死,但兩者不論誰離了誰,都是一場罪過。可秦方所修之劍,就正是無鞘劍。


    望著窗外淅淅瀝瀝好似潑天的大雨,秦方突然記起第一次來拂袖宮也是一個大雨時節。


    “那時候,每一次衝殺都是我打頭陣,被人打得可以說是體無完膚。”秦方撫了撫額頭,略微皺眉。


    小丫頭黃連瞧在眼裏,也大概就知道了些,感情是公子又頭暈了。


    接過小妮子遞過來的一碗“生薑湯”,秦方端著碗,一酌一說:“幾乎都是都是等到要被人家拿劍捅爛了心窩子或是把腦袋給擰下來的時候酒瘋子才緩緩伸出手。沒多少花哨技巧,兩根手指一並,就見著對麵腦袋飛起,隨著鮮血迸濺。很多時候都是被淋了差不多一身猩紅,現在想來,倒也不是多麽可怕來著。”


    “打不贏就跑,酒瘋子也不是每次都會出手,說得好聽點是磨練我,說得不好聽了,就是拿我的命開玩笑。”


    “一到了真跑不過的時候,就喊一句‘風緊扯唿’,酒瘋子也就樂得過來夾著我就走。說什麽人要懂得隱忍,其實不就是認慫?!”


    “現在想想,你還別說!嘿,真有幾分道理。”秦方把碗一放,抬眼向雨幕,喃喃道:“嘿,現在風緊不扯唿了。”


    雨中,空巷,有一抹紅色緩緩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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