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昔日女家庭教師裘爾巴赫的重逢,使柴可夫斯基陷入了懷舊情緒之中。


    柴可夫斯基仍在不停地旅行,但他並不快樂,他感到身心疲憊。莫傑斯特曾這樣敘述柴可夫斯基這一階段的心情:


    我的哥哥似乎已經不屬於他自己了,一種無可抗拒的力量似乎占有了他,逼迫著他盲目地向前跑,往外邊跑。這種“力”並非僅僅解釋為想適應公眾的需要。到現在,他已經學會了怎樣拒絕他所不喜歡的邀請了。他自己也沒有了先前那樣的想出去的願望,因為他所愛的那些老地方都已不可能再去了。卡明卡充滿了對妹妹的悲哀的迴憶,義大利失去了它的可愛之處,巴黎隻有使他害怕,布萊洛夫已屬於陌生人。他惟一想去的地方,除克林外,就是彼得堡,在那兒可以看望他的親戚。


    驅使他的那種神秘的力量是一種深沉的不可解釋的焦慮。那是一種絕望的心情,


    想在某個地方或是任何一個地方分一下心。


    不久,柴可夫斯基迴到了俄國。他在敖德薩指揮了他的作品音樂會。他竟連續指揮了好幾場。敖德薩一連幾天舉行盛大歡迎活動,各界人士熱情款待這位偉大的俄羅斯作曲家。1月底至2月初的這段時間,畫家庫茲涅佐夫為柴可夫斯基畫了一幅肖像畫。肖像畫中的柴可夫斯基身著黑色禮服大衣,裏麵穿了一件翻領的白襯衫,繫著一條別有珍珠扣針的領帶,十分瀟灑富有魅力。他右手放在一些攤開的樂譜上,凝神佇立。他略鎖雙眉,閃著堅毅目光的雙目若有所思地凝視前方,臉上流露出他特有的憂鬱。柴可夫斯基本人對這張肖像畫很滿意。


    迴到克林以後,他已感到精疲力竭。一部新的交響曲的構思已經在旅途中完成。他覺得心中有太多的東西需要用音樂來表達,他迫不及待地開始投入第六交響曲的創作。


    國內的一些音樂會的演出也是他不能不參加的活動。1893年2、3月間,他在莫斯科指揮了一場義演音樂會,曲目有《哈姆雷特幻想序曲》、《音樂會幻想曲》、《胡桃夾子組曲》等。3月下旬他又在哈爾科夫指揮了個人作品音樂會,受到人們極其熱烈的歡迎。


    在這段日子裏,柴可夫斯基應尤爾根鬆的委託又寫了一些歌曲和鋼琴曲,還為98步兵團寫了一支軍隊進行曲。他的堂弟安德列當時在該團任團長,這是應他的要求而寫的。一首根據莫紮特《第四鋼琴幻想曲》改編的供四部合唱和鋼琴伴奏演出的樂曲也是這時完成的。


    1893年5月9日,柴可夫斯基出席了在莫斯科大劇院舉行的年僅19歲的青年作曲家謝爾蓋·拉赫馬尼諾夫的歌劇《阿萊科》的首場演出。他創作的五首鋼琴曲曾專門呈請柴可夫斯基過目。柴可夫斯基對青年作曲家給予熱情的指導和幫助,他的親切、和藹和耐心給青年作曲家留下深刻的印象。


    2. 劍橋大學的榮譽博士


    1893年,英國劍橋大學決定授予柴可夫斯基榮譽音樂博士學位。與他同時獲得這項殊榮的還有德國作曲家馬克斯·布魯赫、義大利作曲家阿裏格·鮑依託、法國作曲家聖—桑、挪威作曲家愛德華·格裏格。5月底,柴可夫斯基來到倫敦。在倫敦愛樂樂團的音樂會上,柴可夫斯基指揮演奏了《第四交響曲》,博得公眾的絕口讚揚。在出席倫敦愛樂樂團董事會為柴可夫斯基和聖—桑舉辦的晚宴上,柴可夫斯基和沃爾特·達姆羅施是鄰座。達姆羅施得知柴可夫斯基正在創作《第六交響曲》,他希望以後能得到一份該曲的總譜,並在美國指揮演奏。這給柴可夫斯基精神上很大支持。


    在舉行授學位儀式之前的幾天,柴可夫斯基一直忙於各種應酬。他特意去拜訪了薩拉薩蒂。他對薩拉薩蒂的印象很好,覺得他“非常和藹”。


    在劍橋大學為獲榮譽博士學位的音樂家們所舉行的音樂會上,柴可夫斯基指揮演奏了幻想曲《裏米尼的弗蘭切斯卡》。第二天上午舉行了隆重的授學位儀式,四位作曲家(格裏格因病未能出席)“頭戴鑲有金絲帶的黑絲絨博士帽,身著鑲嵌鮮紅寬邊的雪白的綢緞長袍”,接受了榮譽博士學位。儀式之後舉行了早餐會,來賓們用傳統的多柄大酒杯輪流飲酒。隨後,作曲家們又參加了在花園裏舉行的招待會。


    參加這次盛大的活動並沒有使柴可夫斯基感到興奮。他和往常在國外旅行演出時一樣,總是想念祖國。他在給外甥鮑·達維多夫的信中說,他在外麵吃不下,睡不好,像是受“苦刑”。他自己也不知為什麽選擇了這次旅行。


    柴可夫斯基迴到莫斯科後,得知在他出國期間,他過去的朋友阿布萊希特和席洛夫斯基都已去世。彼得堡還有一位朋友阿布丁也已病危。要是在過去,他知道這樣的消息會悲痛欲絕,難以承受這種打擊。然而現在,這一連串的朋友的死訊對柴可夫斯基的震動並不大。飽經滄桑歷盡磨難之後,他的精神已有了很強的耐受力。他覺得應有勇氣麵對生活中的苦難和不幸。


    3. 《悲愴交響曲》


    1893年下半年,柴可夫斯基在克林自己的家中埋頭於《第六交響曲》的創作。


    柴可夫斯基的晚年內心充滿著深刻的焦慮和憂心的絕望。梅克夫人與他絕交,使他受到致命的傷害;親如手足的妹妹亞歷山德拉的去世帶給他難以止息的悲痛;與女家庭教師裘爾巴赫的重逢把那些早已封存在記憶中的一切重新展現在他眼前。他心潮翻湧,思緒萬千,他要用音樂對自己的一生做一次迴顧和總結。


    還是在1893年2月的時候,柴可夫斯基給外甥達維多夫寫信談到新交響曲的構思和創作:


    我正要外出旅行的時候,產生了寫一部新交響曲的想法。這迴有個標題,但這個標題將是一個謎——讓人們去猜吧,看誰能猜中。這部作品將題名為《標題交響曲》。這標題充滿了主觀的感情,我在旅行期間打著腹稿,不時地落下淚來。現在我又迴到家中,正專心致誌地起草這部作品。我的創作熱情是如此高漲,不到四天功夫,已經寫好了第一樂章,其他部分已在腦海裏形成了清晰的輪廓。在曲式方麵,這部作品將會有許多新穎之處,比如末樂章不再是一個響亮的快板,而是一曲悠長的慢板。你簡直無法想像,當我意識到自己的鼎盛時期尚未結束,並仍能寫出許多東西的時候,我是多麽高興!


    在寫《第六交響曲》之前,柴可夫斯基曾經想創作一部《生活交響曲》,反映人心靈的全部發展過程,想把“愛情”和“失望”作為生活的基本衝突,最後是死亡和毀滅。《生活交響曲》隻停留在構思階段,後來他覺得這不足以表達內心的全部感受,沒有寫出來,但這個構思對他創作《第六交響曲》有很大的影響。


    《第六交響曲》成為柴可夫斯基內心的自白。他把“整個心靈都放進這部交響曲”。它成為柴可夫斯基交響曲的頂峰。這部作品帶有明顯的自傳性,但同時也反映了更為廣闊的社會內容。19世紀80—90年代俄國知識分子在陰暗的現實中感到走投無路,他們並不是頹廢消極的人群。他們憧憬光明美好的未來,他們充滿了生命的活力,他們奮發、創造、鬥爭,但是現實卻是嚴酷無情的,可怕的命運摧殘和折磨著他們。無望的鬥爭銷蝕了他們的銳氣,他們終於在困惑和哀怨中走向了人生道路的盡頭。《第六交響曲》使人心靈震顫的音符所製造的悲劇氣氛把人推向審美的極至。這正是柴可夫斯基式的悲愴的巨大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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