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之後我們才知道,”女人的聲音繼續說道,“這是在這個地區獨有的一種東西,說它無形,它卻有形,而且形體能夠隨意變幻。說它沒有生命,它卻有生命,好像它也能唿吸,也能長大。其實一直到今天,我們都不能確定這是一種什麽東西。唉,在我感染病毒的那段時間裏,幸虧有馬教授——他那時還不是教授——在我身邊延醫問藥,悉心照料我,我才得以逃離了死神可怕的魔爪。後來,我就和你爸爸結了婚,不久就有了你。可是……可是……”


    說到這裏,女人突然哽咽了幾聲,似乎難以繼續說下去。


    “可是什麽呢,媽媽?難道後來出了什麽問題了嗎?”


    “後來……後來一個偶然的機會,你爸爸發現了我感染病毒的原因,他從那時起就對這種病毒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他和陳大為商議,就把基地的研究重點轉到了對那個黑影的研究上,並且對它的毒株和感染機理進行研究。開始時他們還有所節製,可是隨著研究的深入,他們一天天變得瘋狂起來。有一天,他們甚至割破了自己的手指,發誓要為此不惜犧牲一切。我隻道這種研究一旦成功了,必然會給他們帶來超越一切的榮譽,而這種對榮譽的強烈追求卻讓他們完全迷失了自己,可是……唉,你看看,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了,我還能支持他們嗎?因此我和他們之間逐漸產生了矛盾,之後就再也沒有參加過他們的研究工作。當然,那時也因為我已經有了你,我不願讓你受到任何病毒的傷害,而如果做這些研究必然會涉及到那些恐怖的尚不清楚其任何狀況的可怕的東西。”


    “資助的機構呢?既然轉換了研究方向,他們還會繼續資助嗎?”


    “資助機構聽說有這樣的事情,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不僅支持他們繼續研究,而且還增加了巨額投入。你看,基地所有的房屋、設備、人員等等都是由這個機構支持的,他們付出的力度有多大,你可想而知。”


    “他們為什麽會加大投入?”


    “哼哼,我想他們一定是為了這種病毒,他們對這種病毒很感興趣。”


    “可是馬教授……馬教授他後來為什麽要離開基地,到大學去教書呢?”


    “雖然有機構資助,招兵買馬,使基地發展壯大。但是他們所麵臨的畢竟是全新的事物,沒有任何先例可循。他們的研究工作遇到了很多困難。高校有豐富的檔案資料,而且還有幾乎是世界上最聰明的腦袋,於是他們就進行了分工,由馬教授去高校執教,查閱資料,發現人才,而陳大為繼續留在基地進行研究。”


    “那麽我呢?既然您當初懷我的時候您是在基地的,為什麽我卻是在其他地方長大,沒有在您的身邊呢?”


    “這其中的緣由一想起就讓我懷恨,讓我恐懼,讓我愧疚。唉,這麽多年過去了,我也和以往大不相同了,為什麽就不能拋棄、不能放下呢?”最後一句話像是她在自哀自歎。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對她的話感到迷惑不解。


    “你爸爸,他的態度變了。當他對這種病毒研究有一定成果的時候,他一直對這種病毒的清除劑的研製感到苦惱,這對他來說似乎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直到有一天,一個偶然的機會,他突然發現我的血清中似乎有某種解毒的成分,他感到非常興奮,他竟要把我當做研究對象,為他研製的病毒找到一種合適的藥物。”


    “什麽,他竟然要把您當做研究對象?他怎麽能這麽做呢?”


    “是啊,他怎麽能這麽做呢?可是他一定要這麽做。不僅如此,他還……他還提出要把你……把你也作為他的研究對象,他指出你從我而生,遺傳了我的基因,很可能你的血液對清除這種病毒更有成效。你看,你看,他是不是已經瘋了,徹底地瘋了?”


    “天哪,這哪裏像是我的親生父親啊!”我對此感到不可思議。


    “後來,我想逃走,可是由於那次被病毒感染後,我的身體一直比較虛弱,逃跑沒有成功。但是在逃亡的路上,你出生了。瓊兒,你知道我為什麽會給你起名‘瓊’嗎?”


    “我不知道。”


    “瓊代表瓊花,在我的家鄉開滿了這種潔白的花,我非常喜歡它。我明顯感到,自從我和你父親在一起之後,他的行為越來越瘋狂,他和陳大為簡直到了癡迷的地步。當他們決定把我作為試驗對象的時候,我就已經感到今後再迴到家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了,於是我給你起名‘瓊’,就是為了寄托我對家鄉的思念。我在半路上把你生下來以後,一路顛沛流離,他們在後麵追我,不停地追我,有一天,我終於被他們追上了。不過在追上我之前,為了不讓你也被他們抓住,在一條小河邊,我把你放在了一個籃子裏,籃子隨水而漂,越漂越遠。他們雖然抓住了我,但是他們終究沒有抓到你。我看著你漸漸地遠去,隻能偷偷落淚,為你祈禱,為你祝福。瓊兒,這二十多年來,真是讓你受苦受累了,我怎麽……怎麽忍心啊!”


    “原來……原來竟是這樣!”我聽著她的敘述,這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禁淚流滿麵。


    “我雖然被他們抓住,”女人繼續說著這段故事,“但他們並沒有從我身上得到什麽,我的血液裏雖然對攻克這種病毒有一點效果,但是還不能算是成功。於是……於是他們的目標又轉到了你身上。他們到處打探你,到處找你,你以為他們找你想幹什麽,不就是為了你的血液嗎,不就是為了他們的病毒清除劑嗎?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找到你的,經過了那麽多年,你竟然又迴到了馬教授那裏。他哪裏是你慈愛的父親啊,他隻不過是想利用你,想用你的血來達到他的目的。”


    “他……他真的會這麽做嗎?他真的一點都不愛我嗎?我不信,我不信啊!”我哭著說道。


    “哼,”女人冷笑了一聲,“你不信,你不信能否定這一切事實嗎?他已經不是你的父親了,他已經變成了衣冠禽獸。你看他對我所做的一切,我就能想到他會對你做的事情。”


    “啊,他……他對你做了什麽?”我吃驚地問道。


    “唉,不說了,不說了。”女人沉默了一會,終於又開口道,“還是不說的好,總之我是為了你,你千萬要當心,不能上他的當。瓊兒,我是你的母親,我是愛你的,我會保護你,一直保護你。”


    “媽媽,你在哪裏?你能出來嗎?你能在我麵前現身嗎?我真的……真的好想看看你啊。”


    當我這麽唿喚的時候,女人的聲音突然湮沒無聞了,整個石室裏一片寂靜。


    “媽媽,你在哪裏?我該怎麽辦?媽媽,請您告訴我,告訴我。”


    石室裏空蕩蕩的,隻有我的迴聲。


    女人的聲音徹底消失了。


    媽媽不見了,她又不見了,她又離我而去了,隻把我一個人孤零零地拋棄在這個陰冷潮濕的地方。她為什麽又要離我而去,就不願意出來見我一麵呢?我至今還不知道您的模樣啊,媽媽!


    離我而去就是離我而去,任我怎麽唿喚都無濟於事。我在石床上沉默良久,心情從如潮般的起伏逐漸轉歸平靜。我亦在自思,有些事情是我本身無法控製的,但是我不能因為這樣就消沉下去。我可以有傷痛,但傷痛也隻能是暫時的,我不能讓短暫的傷痛成為長在我身上的永久的傷疤。我的母親雖然像神仙一樣地蹤影全無、不露痕跡,但是我還有父親,他就是馬教授,我尊敬的導師。他一定不知道我是他的女兒,我……我必須從這裏出去,我要去找他,找我的父親,告訴他我是他的女兒,對的,我必須出去找他,現在就出去,立即出去。


    我一旦有要出去的想法時,就覺得這裏即使是神仙世界,對我來說也如綁縛我的囚籠,我恨不得早點離開這個地方,展翅飛到父親身邊。


    我立即從石床上跳下來,四處尋找可能的出口。


    我這麽想著的時候,忽然聽到淙淙的水流聲——在這個溶洞裏竟然還有一條小河,這是我之前沒有發現的。


    我循著水流聲向前找去,隻見這個大洞的另一邊還有一個洞,隻是這個洞要小很多,洞雖小,但是石柱、石筍、石鍾乳等一個天然溶洞裏應該有的一切東西這裏全部都有。


    我在這個溶洞的一側發現了一條小河,洞裏很靜,因此水流的聲音聽起來特別清晰悅耳,就好像在彈著一首美妙的鋼琴曲。——這是大自然的天籟之音。


    我沿著這條小河一直走到石窟的一側盡頭,小河在前方一彎,在石窟堅硬的壁上鑿開一條隧道,一頭便紮了進去。我在石窟的四周摸索了一圈,似乎除了小河鑿開的隧道外,再沒有其他出口了。石窟裏有氧氣,否則我在這裏一刻鍾都待不下去,這裏的氧氣一定有輸送的渠道,而這個渠道很可能就是從這個封閉的地方通向外界的通道。於是我轉了一圈後,又來到了小河鑿開的隧道旁,這條隧道是最有可能的一條通道了。


    好在這並不是一條封閉的隧道,水隻在這裏形成一條蜿蜒的小溪,上麵還有一人左右高的空間,或許我可以涉水而入,順著這條小溪往前走,看看是否能由此進入另外一片新天地。


    我嚐試著踏入這條清冽的小溪,溪水隻沒及膝部。但覺溪水清涼,絕沒有寒涼徹骨的感覺,與我先前的推測大相徑庭,我原以為深秋季節,水已能刺骨,可是這條小溪的水竟然還帶著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餘溫,總而言之,當我雙腳都踏入這條小溪之後,腿和腳上與溪水接觸的部分竟感到分外舒坦,好似在溫潤的絲綢中輕輕地滑過似的。


    我低著頭鑽進那條隧道,隧道裏依然有一些藍色的光霧在飄渺著,因此我能隱隱約約地看清兩側及頂部高低不平的石頭,在我慢慢往前行走的時候,我盡量避開它們,以免撞到這些石頭或被它們四處暴突的棱角割傷。


    我正往前走著的時候,突然腳底打滑,一個趔趄,站立不住,竟然仰麵倒在了溪水裏。溪水沒過我的頭頂,浸濕了我全身的衣服,長發也濕漉漉地貼在身後,這才讓我真正地感到有一點寒冷了。我手腳並用地從水中爬起來,再去摸腳底的石塊時,才發現有一片石頭被流水長期衝刷已經光滑如鏡,即使用手觸及也是滑溜溜的,更何況不留意地走在上麵。摔倒在水裏還算是萬幸,如果不小心撞破了頭皮,那才是要命的事情。


    我掙紮著爬起來,用手扶穩隧道旁堅硬的石壁,一步一步試探著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隻覺前麵隧道的洞穴越來越窄,再往前走上幾十步,溪水略微轉了一個彎,這時隧道變得更加狹窄了,我的雙肩幾乎都能觸碰到兩旁的石壁。再向前走出十幾步,我必須側著身體,後背緊貼住石壁才能恰好從這裏擠過去一點點。


    正當我努力再往前擠一點點的時候,忽然聽見“嗤”得一聲,我胸前的衣服竟然被一塊突出的石塊勾住,撕破了一片。


    見隧道越來越窄,我心裏暗暗有些驚慌,猶豫著是該退迴那個大洞還是繼續往前走去,如果繼續往前行走,很有可能自己會被堅硬的石頭卡在裏麵,進不去出不來,那樣才是最恐怖的結局。但我瞧前麵隧道的模樣,心想如果自己深深地吐出一口氣,盡量含胸收腹,或許還能再往前走一點,或許隻要走那麽一點點,就是洞裏洞外巨大的差別了。


    於是我果然這麽做了,在我的努力之下,我果然又往前挪了一點點。


    前麵是隧道的轉彎角,好像溪水在這裏幾乎形成了一個直角,突然轉了個方向繼續向前流去。我一時看不清直角後麵的情形,幸好手臂能夠碰到那個直角,便努力地又向前挪了一點點,伸出手去探索一下直角後麵的情況。


    可是當我伸出手去的時候,我的手指突然觸及到一塊黏糊糊的東西,完全和這裏冰涼的堅硬的石頭不同,這個東西就躲在直角的拐角後麵,好像在那裏專心地等著我似的。我心中大駭,急忙縮迴手,一顆心“噗噗”亂跳。


    難道在這塊岩石背後躲藏了一個什麽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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