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和侯凱勝一前一後走出山來客棧的時候,司機已經早早地等在門外,見侯醫生一出來,就急忙迎上前,超出一般熱情地向他問好,接過行李,轉身一路小跑著放進車廂,又拉開後排車門,請侯醫生上車。


    侯凱勝沒有推辭,也沒有說任何客氣話,身子一矮,就鑽了進去。


    我本想坐到前排司機右側,以避開侯凱勝這個令人厭惡的家夥,但是侯凱勝指著他旁邊的空位說道:“戴小姐請坐在這兒,一路上我們還可以說說話,聊聊天,打發一下路上那麽長無聊的時間。”司機便請我坐在他指著的那個空位上。出於禮貌,我沒有拒絕。


    當我鑽進車廂的那一刻,我看見司機對我狡黠地笑了笑,好像對昨晚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似的。我臉上一陣陣地發燒,什麽話都沒有說,急忙一貓腰鑽進了車中。


    汽車照舊一路顛簸,不過有侯醫生在,我感到司機開車小心了許多,也耐心了許多,不再像來時那樣經常會把我從座位上震得飛跳起來。


    一路是同樣的山,同樣的樹,同樣的泥土,同樣的路,實在沒有什麽可讚的景觀。


    隨著汽車越來越接近基地,我的心也變得越來越沉重,好像昨天的歡樂與興奮早已被鎖進了記憶的鏈條,而迴到基地後,麵對的是日複一日的單調與枯燥,以及沒玩沒了的擔驚受怕和被未來生活與謎團的重壓。


    為了打破僵局,侯凱勝首先開的口,不過不是對我,而是問那個司機:“基地裏像戴小姐這樣既能幹又漂亮的女孩子多嗎?”


    司機哈哈笑道:“除了您身邊的這位小姐之外,我還沒有見到第二個。不過侯醫生,有一個就足夠了,太多了應付不來的。”


    侯凱勝也笑道:“你知道我在外麵有多少個女人嗎?”


    司機興奮地說道:“侯醫生的名聲早有耳聞,不僅醫術高超,而且聽說在您身邊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了。”


    侯凱勝哈哈笑道:“如此說來,你覺得一個夠嗎?”


    司機大聲說道:“夠了,夠了,其他女人可能不夠,但是是像戴小姐這樣百裏挑一、爭強好勝卻又會引得男人顛三倒四的女人,對付她一個就已經足夠了。”


    “哦,如此說來,我還真有豔福呢,”侯凱勝眯起眼看了看我,說道,“如果戴小姐能完完全全地屬於我,我暫時可能也可以滿足了。可是基地還有一幹其他人眾,大管家、幹事、一幫研發、保安、後勤人員等等,一個根本分不過來啊。”


    見侯凱勝厚著臉皮,說得如此無禮,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難道男人間聊天時盡說些這種無聊透頂的話題嗎?窮拿別人尋開心,可見他們都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麽好貨色。這迴輪到我對他們投出鄙夷再鄙夷的目光了。


    可是這兩個家夥並不在意,繼續七葷八素地瞎聊著。


    “我見到大管家後,第一個建議就是讓他多招幾個漂亮的女孩,漂亮的女孩,越漂亮越好,這個屬於形象工程。基地雖然地處偏僻,少有人來,但是也要有形象,這是必不可少的。你想想,如果一提到基地,別人想到的都是一幫五大三粗的男人,或者都是臉上已經掉了皮的老女人,一個比一個醜,誰還有興趣,誰還願意到基地來,就是八抬大轎也請不來啊,就是拿把槍逼著也逼不來啊。反過來,當別人一提到基地時,首先想到的就是一群如花似玉、鶯鶯燕燕的女孩,一個比一個漂亮,一個比一個有趣,誰能不來呢,爭著搶著都要來啊,即使對我說今天來了明天就會死,也要來啊,不是大家都說‘能在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嗎?你說是不是啊,戴小姐?”


    “嗬嗬,侯醫生說的真有趣,”司機興致盎然,“如果真能這樣,誰不願意呢?”


    “你看你看,是不是,我說到點子上了。如果招來一群美女,我們就成立一個美女部,就請戴小姐當部長,當她們的首領,哪裏有需要,就向哪裏提供美女,從此就把基地改造成雲雨場,溫柔鄉,天外的神仙之居,多美啊。戴小姐,這樣你的事情就多了喔。”


    我無心參與到他們這種充滿了令人惡心的俗語豔詞的談話中來,便“哼”了一聲,扭頭朝向窗外假裝欣賞景色,不再搭理他們。


    司機一個勁地點著頭說道:“對的,對的,侯醫生說的真對,我們這裏真應該找一些漂亮的妞來,組建一個美女部,否則整天待在這裏,麵對的都是大男人和無趣的小子,憋也憋死了。這個意見您一定要向大管家提提,他也是男人,他一定會理解的。”


    侯凱勝突然神秘地說道:“隻要我提,一定能行。”


    司機的臉上泛起紅光,問道:“為什麽?”


    “你還不知道嗎?大管家和我們是同道中的人嗬。”


    “何以見得?”


    “從這次我來基地的安排中就可見一斑啦。你想,大管家本來說昨天上午就會來接我的,但是沒有來,……”


    “是因為那輛車的司機出了車禍。”司機插嘴道。


    “我不管有沒有車禍,那不是我的事,不是嗎?大管家擔心我一怒之下立即迴頭,不到基地去了,於是他做了一番巧妙的安排。”


    “什麽安排?”司機不明所以,晃著腦袋問道。


    我也想聽聽這個侯醫生的“高見”,雖然沒有轉過頭來看著他,但耳朵卻豎在了他這裏,期待他繼續說下去。


    侯凱勝頓了一頓,好像是故意為了引起我們的興趣似的,過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他不知從哪個地方打聽到我這個人有個愛好,就是比較喜歡漂亮的女孩。當然,我的這點愛好很多人都知道,我畢竟也算是個名人嘛。可是連在這麽偏僻、遙遠、封閉的地方的人,而且又是個外國人,甚至是個才來不久的外國人,竟也知道我的愛好,著實令我倍感榮幸。”


    我聽到這裏,頓時感到怒氣填膺,我原以為侯凱勝是被我的美貌和孤芳的性格吸引,以至於情迷意亂,才發生了昨晚的事情。卻不料這竟是他的愛好,他不是什麽正人君子,充其量不過是個登徒子而已,在他手中被玩弄過的女性不知有多少呢,才至於這麽出名。我對他倍加地厭惡、憎恨,可見對這個人還是離得遠遠的比較好。


    侯凱勝繼續說道:“我剛才問過你了,戴小姐是不是基地最漂亮的女人,你的迴答是肯定的。戴小姐是大管家的助理,大管家當然知道漂亮的戴小姐正合我的胃口,就不惜忍痛割愛,派戴小姐來施展美人計。對於大管家這麽慷慨的饋贈,我怎麽好意思拒絕呢,隻好笑納了啊。不過,既然得了大管家的這麽大的好處,我也不是沒有良心的人,要知恩圖報,知恩圖報,自然要到基地去表示感謝啦。”


    對於這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行徑,我簡直深惡痛絕,而侯凱勝的這種解釋,在我看來簡直是胡說八道。知恩圖報?給與恩的人可是我呐,他又怎麽報答我了!不但不報,車上的這兩個男人還把肉麻當有趣,開心的不得了,全不顧及旁邊還有一位女士在場,甚至他們竟然把這麽肉麻的對象直接指向了我。而且這個司機,別看他平時不聲不響,一副老實人的模樣,沒料到也這麽健談,而且一肚子花花肚腸。


    我在車上如坐針氈,可也隻得裝作聾子的耳朵,什麽都聽不見,背靠在座椅上閉目睡覺,但心裏卻暗暗在想,如果以後有機會,我一定不會給他們好果子吃。


    在他們瘋言瘋語般的說笑聲中,汽車很快就到了基地,戴維和一幹人眾早已等在了大門之外,紅地毯也重新鋪上。大概司機昨天返迴基地後把他在山來客棧見到的情況向戴維做了匯報,戴維料定侯凱勝今天上午一定會來,於是早早地重新做了這樣的迎接安排。


    汽車在大門外不遠處那片小小的空地上停了下來。汽車剛一停好,戴維領著他身邊的幾個人就快步迎上前。司機快捷而迅速地打開車門,戴維熱情得幾乎把整個頭都探進了車廂。一陣簡短的寒暄後,侯凱勝從汽車裏鑽了出來,但看上去卻好像是被戴維從汽車裏拖出來似的。


    大門外張燈結彩,鼓樂喧天,看起來的確熱鬧非凡。侯凱勝倒對這種如此熱烈的歡迎排場吃了一驚,不過很快就迴過神來,緊緊地握住戴維的手,對他的熱烈歡迎表示最誠摯的感謝。


    戴維樂得幾乎合不攏嘴,他忙從身邊一個工作人員手上接過一捧鮮花,塞到我手裏,示意我把它送給侯凱勝醫生。我接過花,略略有些遲疑,說心裏話,我實在不願意再接近這個淫賊,更甭提向他獻殷勤了。但一抬眼看到戴維正一個勁地朝我努著嘴,我便陰沉著臉,什麽話都沒說,一把將手上的花塞進侯凱勝手中,便轉頭看向其他地方。


    戴維臉上露出一絲慍怒之色,他大概沒料到我會這麽做,正在暗暗責備我怎麽如此不懂禮節禮貌。侯凱勝倒不在意,他接過花,湊近鼻尖裝模作樣地嗅了嗅,愉快地說道:“承蒙這麽漂亮的小姐贈送這麽漂亮的花,侯某不勝榮幸,多謝大管家的盛情接待,多謝戴小姐的熱情贈花。”


    戴維笑道:“侯醫生,您大駕光臨,使基地蓬壁生輝,您的到來才是我們的榮幸呐。期待您到來後,基地的各項工作都能開展得更加順利,我們仰仗侯醫生的專業才幹啊。”


    聽見戴維如此恭維侯凱勝,我幾乎把鼻尖翹到了天上,心裏想道:“這樣一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孩,能有什麽本領,可能他的本領也就局限在對付女人方麵罷了,對了,他在泡妞方麵能稱專業呢,非常有‘專業才幹’。”


    侯凱勝對戴維的恭維謙遜了幾句,不過他的謙遜在我看來隻是更加彰顯他的無恥與傲慢而已。


    戴維撐過來一把傘,說道:“這裏太熱,還是請侯醫生到樂康居做一長談吧。”


    侯凱勝道:“也好,也好。”


    戴維又對我說:“蜜思張,你來作陪吧。”


    我正想拒絕,可是侯凱勝卻口齒伶俐地搶著說道:“甚好,甚好。”


    我瞪了侯凱勝一眼,便隨著戴維和侯凱勝一起來到戴維起居的那幢西式洋樓。


    我們在大廳的沙發上坐下後,戴維首先問侯凱勝道:“侯醫生,昨晚在山來客棧可曾休息得好?”


    侯凱勝朝我看了幾眼,麵帶微笑地答道:“簡直好極了,多麽美妙的一個夜晚啊。我從來也沒有想到地處山凹之中的山來客棧竟是一個如此舒適的地方,美酒,佳肴,還有神仙般的溫暖,你說是不是,戴小姐?”


    我低頭不語,對付他這種油腔滑調的人,我沒必要事事迴答。


    戴維高興地說道:“客棧簡陋,但能遂侯醫生的心意,已經讓我萬分高興了。蜜思戴,你能請侯醫生到基地,我應該給你記一功,你的表現讓我非常滿意,這說明我沒有看錯你。怎麽還沒有拿咖啡來?”最後一句話他是對侍者說的。


    戴維話音剛落,侍者已經端上三杯剛沏好的熱騰騰的咖啡,恭恭敬敬地一一放在我們麵前。


    我還有些頭痛,腹中也有些難受,酒精的影響還沒有完全消退,對咖啡提不起一點興趣,隻得坐在一邊看著戴維和侯凱勝一邊喝著咖啡一邊聊著天。


    雖然我在一旁一直聽著他們說話,但是頭腦暈暈沉沉,他們的談話內容我隻模模糊糊地聽進去一點點,好像侯醫生此次來不是專門為了我的病,而是有其他什麽重要的計劃,隻是可能有我在場的緣故吧,戴維和侯凱勝並沒有對這些計劃做更詳細的交流,於是我隻能東一句、西一句地拚湊相關的章節,拚湊後的故事零零碎碎,雖然從中能悟出一點梗概,但結果卻使我更加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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