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柳成功的又一遍複述,柳靜也大概知道了事情是個什麽情況。雖然不如想象中那麽嚴重,但她的眉頭還是輕輕鎖著很是難過的樣子。


    “好了好了,都圍著幹嘛啊。又沒什麽大不了的,該怎麽過就怎麽過。”


    柳武成本人並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既然沒法兒做手術也沒法兒治,那大家該幹啥幹啥去。他也照常吃吃喝喝,到時候了往地上一躺、往土裏一埋不就完事了嗎。


    看著他這樂觀的樣子,大家的心情也稍微好轉了一些。又陪父親(外公)待了一會兒後,就各迴各家去了。


    當晚十點鍾左右,陳世超拖著疲憊的身體從鎮上迴來,正想找柳月好好安慰一下的時候,就看到對方滿麵愁容地講述了父親的事情。


    得不到安慰的他隻能去安慰老婆,寬慰著她說沒什麽。家裏現在不比以前,有錢了也能給老人家買些補品藥品,看病住院什麽的也負擔得起,隻要多陪陪老人讓他度過人生最後的階段,就是自己這些做子女的所能做的了。


    柳月聽後嗯嗯了兩聲,然後抬起頭開始慶幸自己家的男人有本事,能掙錢了。


    因為陳冰就在一旁聽著,所以陳世超略有些尷尬。


    對於自己的功勞被別人冒領,還當著自己的麵被誇這件事,陳冰並沒什麽太大的感想。他現在和柳月一樣,正失落於這天降的噩耗。


    與前世隻有外公零星一點的記憶不同,這一世自己和他相處的日子很長,也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從未感受過的祖孫之情。


    現在,一想到這麽一個慈愛的老人卻在不久的將來離世,再也無法參與到自己此後的人生。再也無法看到自己以後的成就,他的內心就倍感失落。


    生死離別,世事無常。


    陳冰想在外公生命的最後多多陪他,多多努力。讓他看到自己的成長,透過自己五六歲時的光彩,看到他血脈的延續在未來的世紀裏迸發出絢麗的光彩。


    ……


    抱著這樣的想法,時間跨越2009年來到了二十世紀一零年代,陳冰也五歲上起了大班。


    在這半年多的時間裏,外公的身體情況並不如想象中那麽樂觀。他的肚子越來越痛,以至於吃東西時難以下咽,進而導致整個人看上去消瘦了許多。


    大舅在這期間也來過兩次,因為看自己父親狀態還算可以,所以也沒有多做停留。他的事業在金陵,做得還算大,所以不能離開太久。


    今年正月十五他在迴金陵的時候,還特意帶著父親去看了看病,結果也是一樣的,醫生隻說好吃好喝。


    看完病後,他在金陵待了十幾天,隨後就念叨著要迴來了。


    人生這麽多年,金陵應該是他見過的最繁榮的城市了。


    那裏高樓林立,有許多新奇的事情。但他這把年紀對新奇的已經沒了興趣,他喜歡的還是自己熟悉的地方。


    小小的商平縣,小小的白石鎮,小小的白象村。


    幾十年來,柳武成已經在這片土壤上紮根了。他的成長是在這裏,他的生活是在這裏,他的工作是在這裏,他的妻子是在這裏,他有關一切的記憶,也都是在這裏。


    記得田間地頭堆砌起地高高的麥堆,騎著自行車叫賣冰棍的叔叔,自己曾經的那些老同事,教過的小同學。


    記憶裏的模糊,經過歲月的洗禮到現在為止,讓多年不見的許多人都辨不出模樣來了。


    但就是這種模糊感,勾勒出他對過去美好的記憶。


    所以,當他從別人口中聽聞村子過幾年就要拆遷的消息時,他反而因為自己恰巧要走在這之前而感到高興。


    趁著這股高興勁,他把自己從出生開始的記憶又一遍地迴憶起來。


    每當迴憶遇上喜悅的事情時,他就要多想兩遍。譬如在當上鎮小學老師的時候,和妻子結婚的時候,孩子們出生的時候……


    他的記憶悠悠轉轉,記起一件有趣的事情。


    那是上世紀的某一個夏秋之交,學校放假後他和妻子去到田裏麵忙碌。


    那時的天氣比現在要好,黃昏的餘暉下,漫天的蜻蜓飛著。隻要拿一張網來往天上一撒,就能捉住無數隻。


    當時的自己就這麽幫小女兒抓了好幾隻蜻蜓玩,然後用兜裏的紙卷上一些煙草,趁著給田灌水的時間美滋滋地抽上一根。


    妻子見到這一幕後走上前嘟嘟囔囔著,他隻好抬起坐在田埂上的屁股準備繼續幹活。


    就在這時,遠遠的有叫賣冰棍的聲音傳來。沒等小女兒吵著要吃,妻子就用兩根手指戳著自己的腰,吵著說她要吃。


    於是,他從自己的腰間摸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幣,再把一旁玩耍的小女兒叫來讓她去買兩根迴來。


    柳武成自然是不吃的,兩根冰棍一根被小女兒拿在手裏,一根被妻子拿在手裏。他則心安理得地再次坐到田埂上,舒舒服服地點上一支煙。


    這次妻子沒有再說什麽,她也一屁股坐到自己身邊,兩人一個吃著冰棍,一個抽著煙。靜靜地看著水流滋潤過田間,流淌過那段時間的記憶。


    說起來,那時候的冰棍是什麽味道呢?


    自己也是許多年不見推著自行車叫賣的人了。


    村後頭的小賣店裏貌似有賣冰棍的,不過他的身體已經不能支撐著他走那麽遠的路去買了。


    但,他倒是可以像二十多年前那樣,讓自己的子孫輩們去買。


    看著眼前給自己展示書法的大外孫,柳武成笑著,然後從用兩根手指從腰間摸出兩張皺巴巴的紙幣。


    “你姥爺我想吃冰棍了,去給我買根吧。”


    外孫接過紙幣以後,小跑著離開了這裏。


    他的身影雖然跑出去了,但記憶中的他卻跑了進來。


    猶記得那也是一年夏天,他正在看著妻子的照片發著呆呢,突然就聽到從門外傳來的,一聲稚嫩的“姥爺”。


    此後,這個成熟又懂事的外孫時常獨自來看望自己。


    當時他才幾歲啊?別的孩子還不認人的時候,他就能跨過小半個村子來到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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