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轉眼到了昭武二年二月初八。


    朝廷規定的三府小學開學之日。


    順天府,大興縣第二小學。


    這裏原是一某勳貴府邸,如今卻被充公,成為了大興縣第二小學的學校。


    早上,附近鍾塔的自鳴鍾響了六次,同住在這府邸某一院子兩廂房中的徐燦、顧橫波便都一坐地起來了。


    隨即兩人神情都有些恍惚。


    無論是徐燦、還是顧橫波,以前並沒有起這麽早的習慣,尤其是如今天氣還比較冷。


    但在京師青年罪婦勞改大隊的兩三個月,卻是讓她們養成了每天早上六點準時起床的好習慣。


    因為,若她們不起,不僅可能錯過早飯,還要挨罰,然後餓著肚子去幹活。


    此時,感覺著溫暖的被窩,哪怕床單、被褥等用品都很樸素,可顧橫波依舊有種賴在床上再睡一會兒的想法——她好久沒睡過這麽舒服的床了。


    但才鑽進去,她便一咬牙,起來穿衣、洗漱、梳妝打扮。


    她將烏發紮成簡單的單髻,穿了棉衣,便在外麵罩了一身靛藍色儒袍,又取出一根白色腰帶係在腰間。


    紮單髻、係腰帶,是學校對所有教書先生的要求。其中腰帶顏色上麵的文字,還反映了教書先生的身份。


    如她,係著白色腰帶,上麵便繡有紅字:順天府初級語文教師。


    等顧橫波出門,隔壁徐燦已經拎著書袋出來了,跟她是一般的裝束。


    兩人在之前青年罪婦勞改大隊中已經結下深厚友誼,如今又一起通過選拔,進入同一小學成為教書先生,自然更加珍惜彼此情義。


    “來小學做女先生的機會可是我們好不容易得來的,今日這一課定要講好,決不能出差錯。”性格較為活潑的顧橫波開口,給徐燦和自己打氣。


    “嗯!”徐燦重重點頭。


    隨即,兩人和同樣住在這院子的另外四位女先生一起出去,在校長、副校長的安排下,與其他小學教師一起接引來上學的孩童進入學校。


    因為這是開學的第一日,要做的事頗多,比如分班。


    京師如今人口不多,應上小學的適齡兒童也不多,但相較於其他地方,人數終究還是要多一些。


    故大興、宛平兩個京師附郭縣目前各有三所小學。


    因三年義務小學製是強製執行,學校對學生早已做好了檔案,如今教師們需要做的是引領學生進入學校,以及分班進入各自的教室。


    顧橫波因為表現較為突出,被任命為女部一年級三班代理班主任,便和其他幾位女部班主任在學校側門外等著。


    此時距離七點還差點,天雖然涼了,太陽卻還沒升起來。


    街道上已經有了行人,但來上學的學生卻還沒出現。


    見此,幾名班主任不禁聊起來。


    這些女部班主任全都是男子,故而自成一個團體,都離顧橫波好幾步遠。但他們說話並無遮掩,讓顧橫波聽了個清楚。


    一身著綢緞質儒袍的中年男子抱怨道:“學校也真是,居然讓我們做老師的等學生,這豈不與尊師重道之理相違?”


    另一位稍年輕的道:“學校這麽安排,自有其道理。聽說這些學生多是平民子弟,若無我等在校門前等著招唿,怕是他們來了也未必敢進去。”


    中年男子哼道:“學校都不敢進,這般學生定是不堪造就,教他們豈不是浪費時間?”


    又一人道:“黃兄,你若是不滿學校製度,大可以迴頭去向校長請辭,在此抱怨算什麽事?”


    “倪雲章,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教訓我了?”


    “你言行不當,我說你一句怎麽了?”


    “···”


    一時間,兩名教師竟然當眾吵了起來,同在此處的年級主任郝成喜竟不能製止,看得顧橫波暗自搖頭。


    隨即,她便瞧見街角出現一個穿著破舊衣襖的小女孩向這邊觀望,卻遲疑著不敢過來。


    顧橫波立即走過去,蹲下來問:“小姑娘,你可是來上學的?”


    小姑娘點頭,將淌出來的鼻涕吸了迴去,用蚊呐般的聲音道:“爹爹讓我做了早飯就來找先生讀書,不然就打斷我的腿。”


    這小姑娘看著也就六七歲的樣子,但顧橫波聽她說要做早飯,並不驚訝。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別說六七歲早飯,四五歲會做飯的都有。當然,僅限於燒火煮粥。


    “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幾歲了?”顧橫波又問。


    “我叫王二丫,今年八歲了。”


    “你家住哪裏?”


    “就在那邊,石榴巷裏,門前有個挺大的臭水坑。”


    顧橫波看著王小丫略有些髒的小手,猶豫了下,還是拉住了,笑道:“我就是學校的先生,走,先生帶你進學校。”


    接著,王二丫就被顧橫波拉到了側門外的眾女部班主任麵前。


    幾人瞧著王二丫,不禁麵麵相覷,其中甚至有人看著王二丫淌出來的鼻涕甚至露出了嫌棄神色。


    顧橫波則直接找到了年級主任郝成喜。


    “郝主任,這個學生叫王二丫,家住石榴巷,來報到了,你給記錄一下。”


    “哦,好。”郝成喜當即拿出一本大冊子,從裏麵找到了王二丫的名字,在後麵畫了個√。


    王二丫的出現仿佛一個引子,接下來陸續有女童來到側門前。


    小部分如王二丫這樣自己過來的,但大部分都有家長送來,其中甚至還有坐著轎子或馬車過來的,也有走錯地方,被正門那邊的老師送來的。


    到了八點,郝成喜盯著手中的學生名冊,眉頭裹成了一團。


    旁邊一人道:“郝主任,可是學生沒到齊?”


    郝成喜點頭,“我們女部名冊上記錄著245人,可如今隻到了228人,足有17人未至。”


    旁邊人道:“這種情況校長開會時不是說過怎麽處理嗎?記學生遲到或曠課,每月遲到或曠課超過十次的,罰銀。


    另外,若學生曠課三次以上,便派班主任家訪。若確定其家長,違反‘三年義務教育’條例,便按規定罰銀。”


    郝成喜覺得這規矩有些嚴苛了,但他沒權利改變。


    一歎道:“隻能這樣了。”


    隨即,一眾女部班主任進入校內,給集中在一個大院內由一眾教師看顧著的學生分班。


    大興縣第二小學目前女部隻有一年級,且隻有六個班,故每班至少分到了40名學生。


    分完班,顧橫波便帶著三班的40名學生去了教室——某院子被改造了的三間正屋(連通的那種)。


    裏麵不僅有桌椅板凳,窗戶也都改得較低、較大。


    顧橫波和分過來幫她的徐燦以及另一名叫徐林森的男教師,花了一會兒時間,才將40個小姑娘都安排到坐位上。


    基本上遵循矮的坐前麵,高的坐後麵。


    然後顧橫波才開始她作為小學教師、班主任的第一課。


    “諸位同學,從今天開始,我便是你們的語文課先生,也是你們的班主任。我姓顧,叫顧眉,你們可以稱唿我為顧老師,或者顧先生。”


    說著,顧眉用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了她的名字。


    至於同學的稱唿,雖然早在漢朝就有,但此時肯定不是這麽用的。隻是朝廷下發的教材、教案上,皆以“同學”作為老師對學生的另一稱唿,顧橫波等學習過教材、教案,又接受了一定訓練,便也如此稱唿了。


    這些小姑娘中,接受識字教育的屬於少部分,真正知道“同學”稱唿含義的極少,即便有,此時剛入學,也不敢出聲反駁先生。


    顧橫波則帶著微笑,接著道:“下麵,就由同學們到講台上來一個個的介紹自己···”


    顧橫波的這番操作自然不是她想出來的,而是按照班主任的教案要求進行的。


    這些小姑娘是第一次上學,都以為上小學就是如此,就是和塾學完全不同。


    於是,這班級的第一課,便在顧橫波的引導下順利地進行著···


    總督府。


    堵胤錫聽下麵的人匯報,得知京師六所小學今日基本都順利開學,沒鬧出什麽大亂子,不禁滿意地點了點頭。


    京師之人屢經戰亂,尤其是被李自成和清虜殺了兩茬,如今已經變得很老實。


    三年義務教育對老百姓來講又是大好事,沒人敢鬧事在他意料之中。


    至於其中的一些小問題,肯定是有的,但用不著他這位總督去過問。


    想了想,堵胤錫便準備去鐵路工地巡視一番,便見錦衣衛北鎮撫司駐京師的總負責人,千戶江文輝,通報後快步走入。


    “啟稟督師,我北鎮撫司暗探在遼東探得重大情報,需馬上傳遞到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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