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冷天的,曾在石抹了抹額頭上的汗說道:“謝謝掌櫃的教我。”


    “你懂了麽?”掌櫃的問柏銳。


    “您說的我不大懂,聽師兄講的是,在外要學他做生意的辦法,少說話多做多學,我知道了。在內我聽我姐的,要好好孝敬恩人,您就是我的恩人。”柏銳答道。顯然這半年的變故著實讓小柏銳成熟了很多。


    “哈哈哈,你看我說這娃兒不錯吧,腦子開竅,是做我們這行的材料,在石你迴去把這二錢銀子給柏銳存到櫃上,給他開張當票。等他出師了拿上當票取走。”掌櫃的將銀子遞給了曾在石。


    柏銳走了,甕城內還是老樣子。


    看管他們的衙役們說,臘月二十九給他們挪地方,那裏有搭好的棚子,是原來給皇上修園子的民夫們迴家過年空下的,比這睡草墊蓋草席強很多,大年三十會發飯食過年,讓大家能吃飽。


    刮了一天的風,傍晚時分下雪了,有的咒罵老天,一年不下雨旱死了莊稼,現在又來下雪折騰大家。有的跪地禱告,希望明年是個豐年就可以迴家了。


    可是柏姐這邊著急了,孩子下午開始就沒有吃奶,額頭火燙火燙的,到了晚上就沒睜眼,一直‘咳咳咳’因為小也不會咳痰,憋得直哭,人群裏有會土辦法的過來看了看,說:“這麽小的孩子,就是咱這有藥,也喝不進去啊。”搖搖頭走了。


    柏姐隻能把自己唯一的棉襖脫下來裹在孩子身上。


    旁邊的大嬸一邊替他照顧孩子,一邊說道:“妮子啊,穿上你的衣服,小孩兒病了,大人不能再病了。”


    柏姐隻是搖頭不肯,抱著孩子一直哭。


    “當家的,把包裏的幾十個大子兒拿出來。”大嬸叫到:“鄉親們,有錢的出錢啊,湊錢活人命啊。”


    大家還真的東家二十,西家三十的,從包袱裏,縫在衣服裏,攢的讓最後救命的錢都拿了出來,一個個手黑乎乎的,錢卻亮晶晶的,湊了不到一千錢,裝到了一個小包袱裏。


    連那個罵罵咧咧一下午的農婦也叫兒子給送來二十文錢。


    大嬸說:“這也差不多半兩銀子了,明天天一亮你就進城,俺這還有個發釵,結婚時當家的給打的,也有三分銀,明天讓俺當家的給你背上錢袋子,多問問人,找個京城的郎中,興許有救。”


    柏姐推來讓去已經泣不成聲,抱著孩子跪不下,隻能給大家鞠了個躬。


    天蒙蒙亮時,大嬸叫醒大叔,預備出發。


    卻見柏姐,抱著孩子一動不動的坐著,像泥塑的一般。


    大嬸搶過去一看,孩子已經涼了,誰也不知道柏姐一晚上經曆了什麽,隻是穿著單薄的衣衫靜靜的坐著,又亮一點,柏姐抱著孩子跟著打水的隊伍在城外把孩子埋了。


    隻是逢這世道,大家一路走過,見到的餓殍凍屍也有不少,所以也都沒太多的話。隻是把她的棉襖搭在她的肩上。


    柏姐腦海裏在迴憶,從小家裏雖然不富裕,但幾畝薄田也能養活家裏,長大一點,十五那年,自己已出落的很美麗,鄰村劉地主家來提親,父母答應了,過了門,才知道劉家小子身子骨弱,但洞房後,這小子不論白天晚上就總爬在自己身上,說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姑娘,老天賜給他的,不能浪費,也就是這樣,半年多一點,劉家小子一命嗚唿,婆婆罵她是狐狸精,直到生了這遺腹子,還有風言風語說不是他劉家的根。遇見災荒,幾個哥哥嫂嫂去遠方親戚家暫住也沒帶她,婆婆說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又嫌棄生了個女孩兒,月子過了沒多久,就把她連同孩子趕迴了娘家……


    柏姐由自依著城門洞,兩眼空洞。


    甕城當中已是喧鬧起來,時近午時,又快開飯了。


    “那個公鴨嗓子的,像他媽太監一樣的,來來,你負責給咱叫號。”做飯的大師傅喊道:“你他娘的是不是下麵沒卵蛋?臉上連個胡子也不長?真他媽不像個人。”


    公鴨嗓子紅著臉站到灶台旁,等著飯食的大夥哄堂大笑。


    “怎麽?沒有胡子,就不像個人了?”人群後有人說道。


    “唉,怎麽還有抬杠的?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又一個太監嗓子,咋,你們的卵蛋都讓狗給吃了?”大師傅,背對著大家,用勺子攪動著鍋裏的湯湯水水:“是不是瞅著明天不在這了,就放肆了,告訴你們,啊,我就是這的王法,誰再給我不痛快,都他媽別吃飯。”


    “這麽大的官威啊,你官居幾品啊?”那個人繼續問道


    “幾品?老子他媽在這就是皇……”身旁公鴨嗓子的災民推了推大師傅的腰:“推我幹啥?你也不想吃飯了?”看著他手指的方向,轉過了頭,頓時臉色都綠了,渾身的肉都好像顫抖了起來,偌大的身軀仿佛沒了骨頭支撐,‘啪’的一聲跪在了地上。


    就見幾個侍衛樣的人手持腰刀,辟開了條道,從中走出了一位身著灰藍色綢緞長袍之人,隻見袍上繡有五福捧壽樣圖案,胸前補子上繡的是隻鵪鶉。頭上金頂頂戴,紅纓由金頂而下垂到帽簷。右手持佛珠一串,油光鋥亮,光是繩頭處拴著的一塊透明綠寶,也能看出價值不菲。左手端在胸前,持一抦拂塵,腰間一塊兒牌子上寫有‘奏事處宣諭’字樣。開口道:“繼續講啊。”


    大師傅此時抖如篩糠,早沒了這幾日的威風,如何能說出話來。


    “這是奏事處的副總管,章公公。”說完身邊一位小太監放鬆恭立的身子,指著大師傅道:“公公叫你繼續說,是沒聽見嗎?”


    大師傅可憐巴巴的抬頭望了一眼,趕緊低下了頭,兩手左右開弓對著自己的臉頰就抽了七八個嘴巴子,也是真下勁兒,頓時腮幫子腫了起來,嘴角就出了血。說:“小人吃屎迷了心,全是胡說八道的,老公公您抬起個腳也得比我頭高,求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大恩大德啊老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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