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五、六日


    下晌扣柱的活兒幹完了,迴到了姐姐身邊,逗弄了一會兒小外甥女。


    “扣柱來啊。”山羊胡子老先生招手叫到,扣柱來到老先生身旁。


    “你將我這幾日教給你的大字寫一遍。”老先生道。


    扣柱拿起這幾日書寫用的枯樹枝,用腳抹平腳下土地。


    恭恭敬敬的寫道‘1、貳……’雖然歪歪斜斜,但字體不錯,每寫五個,看老先生一眼,老先生點頭,抹去再寫五個……


    寫到第四十個字時,老先生笑著點了點頭道:“不錯,不錯,你這孩子聰明好學,他日必有成就,隻是扣柱這名字……”


    柏姐湊過來道:“老先生請講。”


    老先生微微眯眼道:“倒是沒什麽,過了這年,這孩子也才八歲,隻是這鄉野名字怕日後難登大雅之堂,哈哈,那日聽你說起這孩子生辰,算來五行多木缺金,姓中帶木,名中又帶木,怕是叢林之中多生荊棘,日後路途難行,我今日給你改名,單字銳。”


    柏姐念道:“柏銳,柏銳”一邊向弟弟擺手一邊說:“弟,快給師傅磕頭。”


    柏銳恭敬的磕了三個頭,這次先生沒有推辭繼續說道:“給你以銳,是叫你披荊斬棘,出條生路,若是日後鋒利無比,反傷本木,則會大禍臨頭,是福是禍都是你自己啊,切記。”


    柏銳雖然聽不懂,但是依舊給老先生叩頭:“老爺爺,能不能給我姐也改個名字,讓姐姐也飛黃騰達。”


    “瞎說,鄉下女人哪有什麽名字,再說等弟你長大了,成了大丈夫、男子漢,姐姐還得靠你不是?”姐姐微笑著摸了摸柏銳的頭。


    “非也,非也。”老先生正色說道:“前日你使濕布抹去臉上泥汙,我已經給你看了麵相,雖有鑽心之痛,但也可得富貴,隻是不在枝頭,你和你弟禍福相依也是命數。”繼而又道:“我已打探清楚,明日進京城投親靠友的即可先入城了,等著吃皇糧的三日左右也會安排,明日我便走了。”


    “先生說笑了。”柏姐道:“先生可有親友?有住的地方嗎?也沒有聽你提起。”


    “沒有”老先生搖頭,比劃著說道:“測字、算命、代寫書信,得個三飽一臥還是可以的。”


    “你不和我們一起看皇上的花園了?”柏銳懇切的問道。


    “我一把老骨頭,別說修花園,搬磚怕是也不是易事,哈哈。”老先生看了一眼柏銳。


    “我們還能見麵嗎?”柏銳又問道,隻是眼裏已經泛起淚花。


    老先生摸了摸柏銳的頭:“有緣自會相見。”


    一夜無話,第二日晨起甕城牆邊的老先生已是不見蹤影。


    柏銳對著城內方向磕了個頭。迴身問:“姐,老先生昨天的話是啥意思?”


    “我也不知道,幹活去吧,小心一點。”柏姐囑咐。


    今日日頭不錯,北裏班的一戳毛王二帶著個跛腿兒又來了,左轉轉,右瞧瞧,不一會兒就買著個姑娘,正自高興著,惦著步,哼著小曲兒,路過時低頭一瞧,看到了柏姐,柏姐忙把頭低下,王二來了興致:“吆吆吆,這小娘皮標誌的很啊,家人呢?”


    看柏姐不答,隻是用力抱著孩子。


    跛腿兒搶道:“一準兒是死了,娶這麽漂亮的小娘皮,幾天不就得給折騰死啊。”


    “哈哈哈哈”倆發出這無賴的笑聲


    “還帶個拖油瓶,不過這模樣,你看這臉蛋,稍微有點兒髒,洗巴洗巴,像剝了皮兒的雞蛋,舉人老爺們都怎麽說來著?吹彈可破,對對對,吹彈可破,打扮打扮不比城裏大院子的差”王二剔了剔大黃牙道:“到底有沒有家人?價格好商量,五十兩,八十兩也不是不可能,快,頭抬起來讓爺瞧準嘮。”說罷就要動手掰柏姐的下巴。


    “你幹什麽?”柏弟見著姐姐被人欺負,隨手拿著半截當柴燒的木頭就跑了過來,說著就要往大黃牙身上打去,跛腿兒隻伸他那隻跛了的腿在柏銳腳前一拌,柏銳小身子立時撲倒在地,吃痛說不出話來,然後跛腿兒一手拉柏銳辮子,一手扯柏銳後心,就將柏銳提在空中:“哪出來的小崽子,也敢打二爺?他媽活膩歪了吧,沒人管了是吧?”稍稍環顧了一下四周,確定沒大人出頭,就要把柏銳的小身子扔出去。


    “放開我弟。”柏姐叫道,說著起身就要拉柏銳下來。


    “吆,原來會說話,我當是個啞巴。”王二說著“是咱弟啊?”並一把擋住柏姐,轉身打量著柏銳,跛腿兒又把柏銳往上提了提,讓柏銳的臉對著王二,王二說:“我說小老弟,怎麽說呢,這樣,你看你拿五十兩銀子走,我帶你姐走行嗎?沒見過這麽多錢吧,我王二在這一畝三分地大小也是個人物,不欺辱小孩兒,你抱上你的小外甥女,投個親,也能討個好生活,看你姐這模樣,十六七歲,等她紅了,過上十年,我保她再帶五十兩,迴去給你娶媳婦兒,這麽樣?哈哈哈哈。”


    柏銳剛要罵人,就聽後麵斷喝一聲:“放下孩子!”過來一兵丁,隻見此人膀大腰圓,麵目黝黑,臉色鐵青,瞪著牛眼,跛腿兒攝於對方氣勢,緩緩把孩子放下,還給柏銳拍了拍土。


    柏銳急忙跑過去懇求道:“阿吉叔救救我姐。”


    王二一拱手:“兵爺,瞧你麵生啊,這裏的弟兄都是咱班子裏聽戲的常客,沒見過啊。”又道:“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你辦你的差,我辦我的事。不相幹,不相幹。”


    “戲班子?去你娘的戲班子,幹的什麽勾當,當誰不知道?”阿吉氣唿唿的說道。


    “我一不強買強賣,二不逼良為娼,為她們尋條活路,我賺幾個錢不為過吧?”王二依舊神情自得。


    “懶得跟你嚼舌根,你們漢人常說抬頭三尺有神靈,你就不怕招雷劈?”阿吉一邊低頭看看柏銳,一邊給柏銳拍了拍土。


    有道是民不與官鬥,就是惡霸,就是地主見了當差的,平日也是禮讓三分,而這眼前的賴皮仿佛並不害怕,還一臉得意的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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