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玉章的這幾句話,還真是觸動了溫伯明的心腸。


    任何一位老師,能真心實意地替自己的弟子考慮前途命運,那都是毫無疑問的一位老老師。


    並且以衛玉章現在的身份,在提拔一個人那麽容易的時候,還要求溫伯明努力上進,這就更讓他感動了。


    “老師……老師……我記下了……我記下了……”


    溫伯明和蕭文明還想跟衛玉章再說幾句話,可這時相府的老管家領著兩個跟班,跟在他屁股後麵,各捧了一大堆的文書案卷走進了書齋,擺在了桌上,又默默退了出去。


    蕭文明和溫伯明都知道,現在又到了老相國處理政務的時候了,這就不便打擾,便趕緊道別,離開了相府。


    離開了相府,蕭文明始終感到心神不安,又想到了衛玉章剛剛提醒過的話,便當機立斷,果然出城去找戴鸞翔去了。


    戴鸞翔的行蹤蕭文明是知道一些的,皇上的禦筵過後,他便說要出城迴自己設在玄武門外的中軍大帳。


    蕭文明按圖索驥,十分容易就來到了中軍,並向鎮守營門的武將通報了姓名,請求見一見大元帥戴鸞翔。


    這名武將還來不及通報,卻見戴鸞翔的公子戴鬆率領著一票自家的親兵巡查迴來,見是蕭文明來了,頓時喜出望外,迎上幾步笑著說道:“都這個時辰了,爵爺怎麽還想著過來一趟?”


    戴鬆這幅樂樂嗬嗬的樣子,蕭文明也不忍心把乾清宮吃飯時候發生的事情告訴他。


    要知道,戴鬆不但是戴鸞翔的親兒子,還是他手下的得力幹將,皇帝對戴鸞翔說的話,戴鬆遲早會知道——但也輪不到蕭文明去說。


    因此蕭文明隻開了句玩笑:“這不是宮裏的飯菜不好吃,跟著皇上吃飯又放不開手腳,我現在肚子正餓,所以才想到你這邊來混口飯吃,打打牙祭嘛!”


    這話明顯就是在吹牛了。


    戴鸞翔從來不苛扣軍餉、中飽私囊,因此他手下帶出來的兵,享用的都是大齊朝中幾乎最好的待遇,行軍的夥食自然也不差。


    然而如今朝廷經濟緊張,從朝廷裏發下來的軍餉就這仨瓜倆棗,戴鸞翔也隻能保證讓弟兄們吃飽,至於說能吃多好就完全談不上了。


    可蕭文明這邊卻大不相同,他的蕭家軍幾乎就是自家的私人武裝,兵是自己的,花的錢也是自己的,外加蕭文明是個能賺錢的主,一切軍需保養都按照這個時代的最高標準來執行。


    尤其是吃的東西,說是山珍海味都並不為過,要打牙祭的話都應該是戴鬆和戴鸞翔跑到蕭文明這邊,哪有反過來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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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鬆的父親剛被封了一等功,他自己也已是男爵的爵位,因此他現在正在興頭上,既沒法識破,也不會去拆穿蕭文明善意的謊言。


    “那好!爵爺大駕光臨,我自然是絕對歡迎。”戴鬆說道,“就是父親迴來之後,似乎心情不是很好,他手下的幾員下屬,也都是出生入死的叔叔,想要給父親慶祝一下,都被他罵了兩句,也不知是怎麽迴事……不過既然是爵爺的話,父親也聽得見的,還請爵爺能夠勸勸父親。”


    戴鸞翔為什麽會心情不好,蕭文明知道得一清二楚,這種事情哪是能夠勸得迴來的?


    不過蕭文明現在也是能在戴鬆麵前擺擺老資格的人了,便說道:“這還不是戴元帥為了給自己提個醒嘛!他現在是一等公爵,不說是位極人臣,也是高處不勝寒了。現在又是在洛陽城下、天子眼前,怎麽好大肆慶祝?戴元帥就是在藏拙呢!小戴將軍難道沒看出來嗎?”


    被蕭文明這麽一頓忽悠,戴鬆還是真覺得自己看得不夠長遠,還多虧了是蕭文明點撥了自己,便趕忙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蕭文明又擺起了老資格:“小戴將軍是大元帥的兒子,又是他的下屬。元帥身負國家安危,很多時候心裏的想法都沒法往外說,就隻能拿自己的兒子出氣,小戴將軍有時候也要體諒體諒啊!”


    真是天可憐見!


    沒想到穿越到大齊朝這幾年之後,銳氣十足差不多到了無法無天地步的蕭文明,居然也會從他的嘴裏說出這種“老成持重”的話來了……


    說起來蕭文明比戴鬆大不了幾歲,也就是小學兩年級和小學五年級之間的差別——大家都是小學生——朋友的話互相交流起來就格外的有親和力。


    正在叛逆期的戴鬆,此刻蕭文明的話對他而言,卻是那樣的中聽,讓他心悅誠服地點頭道:“爵爺說的是,說的是……”


    一邊說,戴鬆一邊將蕭文明請進了戴鸞翔的中軍大帳。


    戴鬆還是怕他爹的,見他的父帥臉上仍舊掛著不悅之色,趕緊一貓腰就退了出去,瞧著他的神態和動作,談不上是老鼠見了貓,至少也是一隻調皮的小貓見了兇猛的老貓……


    剛剛晉封了一等公,按理說是天大的好事,可戴鸞翔卻是滿麵愁容,這其中的緣由,蕭文明心裏最明白,可他卻不便當麵點破,而是裝傻似地問道:“看大元帥似乎有些不太高興,還是因為今天在乾清宮裏的那件事嗎?”


    除了這件事還能是什麽事?


    皇帝出爾反爾,強迫戴鸞翔提前發動決戰,固然是這位大元帥心情不好的主要原因,然而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則是他這種鬱悶的心情無處發泄。


    自從毅親王今年薨逝以來,戴鸞翔就連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了,一肚子的心事不知可以向誰訴說,簡直有種問天天無路、問地地無門的意思。


    好不容易來了個蕭文明,他是個知根知底的,又是整件事情的直接參與人,倒是可以同他聊一聊。


    但是話到嘴邊,戴鸞翔又咽了下去,倒不是對蕭文明的人品有什麽懷疑,而是蕭文明的官位太低,俸祿拿的也不多,實際上就是沒從朝廷那邊得到多少好處,卻要讓他來摻合朝廷裏的這些破事,搞得不好就是身敗名裂,就未免有些太冤枉了……


    然而戴鸞翔不想說,蕭文明卻說在了他的前頭:“戴元帥,你因何事而憂愁,我心裏知道。我剛才已經去過衛老相國的府邸了,也同他聊過一些。就連他老人家也說,我應該找你來聊一聊,於是我便過來了。”


    蕭文明做事從來不循規蹈矩,朝野內外不知有多少人罵過這個“小混蛋”。


    但是戴鸞翔卻知道,蕭文明做事的風格與其說是出人預料,不如說是快人一步。


    就拿行軍打仗而言,蕭文明所實行的方略,看起來都不合常規,但是實際上是根據預判提前做出的決定,轉過手來,戴鸞翔要是蕭文明的上級的話,一樣會命令他這麽做。


    隻不過蕭文明已做在事先,那麽效果自然要比事後命令更加突出。


    包括這一迴也是,戴鸞翔今天在乾清宮裏,險些和皇帝吵了起來,全靠有衛玉章打了圓場,才勉強收拾了殘局,在此情況之下,戴鸞翔要麽親自走一趟,要麽派自己的兒子戴鬆聆聽教誨,總之衛玉章那邊他肯定是要去一迴的。


    果然,這一迴蕭文明又走在了前頭,替戴鸞翔把衛玉章的意見領了迴來。


    於是戴鸞翔忙不迭地問道:“爵爺,老相國怎麽說?”


    當著戴鸞翔的麵,蕭文明沒什麽好隱瞞的,便將衛玉章對自己說的話,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向戴鸞翔複述了一遍。


    衛玉章的意見,戴鸞翔聽得意猶未盡,待蕭文明把話說完了,他又確認的問了一段:“這就是衛老相國的意思嗎?”


    蕭文明誤會了戴鸞翔的話,又多此一句地迴答了一句:“這還不光是老相國的意思,應該也是皇上的意思。”


    蕭文明的這句話讓戴鸞翔更加不安了,長長的歎了口氣,便沉默下來,低著頭不知該說什麽。


    這麽沉默下去也不是辦法,蕭文明再次打開了話題:“戴元帥,皇上是給你出了道難題。也不知道這道難題,你有什麽解法?”


    誰知戴鸞翔剛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路當中,蕭文明問出的問題,他竟然一點都沒聽見,卻是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都已經進展到這個份上了,卻不能大量殲滅戎羌的主力,我就是覺得不甘心啊!”


    這也是種態度,雖然並沒有直接迴答蕭文明的問題……


    “那麽戴元帥的意思,仍舊是要想辦法盡量殲滅戎羌的主力了?”


    “那是自然,戰場上變化瞬息萬變,今日做出來的戰機,等到下一迴再湊出來,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或許戴某有生之年便再也看不到了!要隻爭朝夕!”


    “那麽皇上要提前決戰的旨意,就不把它當迴事兒了嗎?就皇上和相國的意思,隻要我們照原計劃執行,趕在兩個月之內,將戎羌逐出關內,皇上那邊也沒話可說了。元帥,這也是老相國要我傳達給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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