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蕭文明便問:“碧雲這小丫頭呢?她怎麽沒跟著一起來?莫非是出了什麽事了?”


    “碧雲啊……”董婉青的語氣有些曖昧,“她呀,留在泉州城了。我媽手下現在缺人使喚,她見碧雲是個懂事的,便臨時討了去。我雖然在身邊也缺有用的人,但既然是我媽的主意,我也就同意了。留碧雲在她的身邊服侍,那算是在替我盡孝了。”


    董婉青這個解釋倒也合情合理,並沒有引起蕭文明任何的懷疑,不過話題既然已經提到泉州了,那就不妨細談下去。


    “泉州是全福建最繁華的城市,不知道白炎教造反之後,泉州城現在的情況怎麽樣?”


    按照常理,在這座福建最大的城市裏,白炎教勢必是要部署大量力量的。


    而這些白炎教徒掩藏在泉州城裏,等的就是一個起事造反的機會。


    如今福建已然是烽火遍地,白炎教實力雄厚的泉州,自然也不可能獨善其身,想必也是遭受了一番戰火了。


    如若不然,堂堂泉州市舶司副提舉董家的大小姐,又何必跑到臨海屯這個窮鄉僻壤裏來了呢?


    然而蕭文明卻猜錯了。


    根據董婉青的介紹,泉州現在太平無事的很。


    而這份綏靖地方功勞,居然也得記到董家身上……


    原來是董家的老太爺早已知道了白炎教即將造反的消息,便會同市舶司的正提舉,聯合了泉州知府、遊擊將軍等官員,調集人馬在泉州城內搜捕了一番,幾乎將白炎教設在全州的據點一網打盡!


    就算是有幾條漏網之魚,也掀不起什麽大風浪來了。


    聽了這話,蕭文明禁不住稱讚道:“沒想到泉州城關防得這樣嚴謹,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董婉青卻道:“泉州城本就泉州人原本就是一座大海港,從海外來做生意的人多,國內各地來的人也不少。平時治安要不不抓得緊一點,泉州城早就已經鬧翻天了!區區幾個白炎教的,又有什麽用呢?更何況我爹那邊,他也是提前知道了情報的……”


    “哦?不知他怎麽會得到消息的呢?”


    “什麽怎講不怎講的?我董家在泉州世代為官,怎麽可能不提前聽到一些風聲呢?”


    這倒也是。


    董家這個泉州市舶司副提舉,表麵上看起來也就是個從五品的小官,比蕭文明這個小小的千戶也就將將高了半級而已,可他在泉州的地位可是非同小可。


    他主管了泉州港的日常運營事務,雖然他頭上還有個正提舉坐鎮,但那個所謂的正提舉,也就是個朝廷派過來的空降的官員,根本就不懂港口日常運營的門道,一切都還得聽董家的安排。


    而掌握了港口日常事務的董家,也就掌握了泉州一港所有的收入來源。


    泉州港一年,會上繳朝廷將近百萬兩銀子的關稅,雖然董家不可能像自家私有的錢糧那樣用起來那麽方便,但是這筆錢日常捏在手裏麵,就已經是一個極其重大的權力了。


    因此,雖然是小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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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五品官,可別說是泉州知府了,就是福建道總管大人都得讓董家半分。


    有時,就是戶部來一個主事之類的官員視察地方,想見董家老爺子,那都得老老實實在後頭排隊等候召見。


    這種情況倒和蕭文明有些相似。


    也正因為此,董家的勢力可謂是橫跨政商兩界,得到消息的來源自然也就要廣了許多。恰巧白炎教又喜歡結交富商,同倭寇也有些瓜葛,正好與董家的勢力範圍相互重點。


    因此董家知道一些白炎教的情報,也就順理成章了。


    可是除卻市舶司董家,福建其他地方的官員,可就沒有這樣的能耐了,這或許就是眼下福建局勢已然糜爛的根本原因啊!


    隻聽蕭文明問道:“那其他地方呢?恐怕就沒有泉州這麽太平了吧?”


    董婉青點點頭:“的確如此,我從泉州一路趕來,按照我的見聞,福建恐怕一半的城池都已經在白炎教的手裏了!並且白炎教還在攻城略地,情況一日一變,也不知現在是怎樣個局麵了。”


    看樣子局勢正在一天比一天變得嚴峻、一天比一天變得可怕、一天比一天變得難以收拾!


    就在幾天前,林丹楓趕來報信的時候,福建全省淪陷的城池,還不過十之二三而已;現在過去了隻有短短三四天的時間,這個數量已經翻了一番!


    這還是小事,更嚴重的是,福建道的官府似乎完全沒有還手之力,任憑白炎教在自己的轄區裏興風造浪,而官府完全處於一種躺平的狀態……


    他們想不躺平也不行啊!


    可以看得出來,白炎教這次行動是進行了長期的準備的,通過事前收買、事後突襲、裏應外合等手段,已經將福建各地官府在最快的時間之內攻克了。


    朝廷已經徹底失去了響應和處置的能力,當然就隻能被動挨打了。


    這樣的消息讓蕭文明深深歎了口氣:“唉!看這個樣子,恐怕福建全境陷落也就是幾天的事情了。局勢糜爛至此,恐怕朝廷一時之間也是難以收拾了……”


    蕭文明的判斷未免顯得有些悲觀,但這卻也是根據眼下的有限的情報,可以判斷出來的最為合理的結論。


    可是董婉青卻有不同的意見。


    隻她也跟著長長地歎息一聲:“想要成功哪有那麽容易?別看白炎教現在占領了那麽多的城池,但是卻是各自為政,根本做不到統一提點。朝廷或許隻要派一支精銳的力量,便可將其各個擊破……”


    蕭文明原本就知道董婉青是個極有才幹的女子,可光憑這兩句話,便可見她的見識極為高明,恐怕整個朝廷之中,能有這樣遠見卓識的都不多。


    因為光靠這幾句話,董婉青就已點破了大齊朝——或者說是整個中國古代——最基本的特征,那就是:在經濟上,始終是以小農經濟為絕對主體;人口上,始終以農民為絕對多數;地域分布上,以農村占絕對最廣的麵積。


    控製一兩個大城市不說,哪怕就是控製了全國百分之九十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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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都不足以成就大事,隻有掌握了農村,才是唯一取得成功的途徑。


    這樣高明的見識,如果光靠蕭文明慢慢的摸索的話——即便他是個穿越者——恐怕一輩子也摸索不出來,他不過是讀過偉大領袖的文章,見過了中國擺脫封建王朝周期律的最正確的答案,才能得到這樣一個結論的。


    而在實踐過程當中,當年的領袖也是堅定不移的走農村包圍城市的路線,才最終獲得了成功,這是由曆史所證明過的,實踐所驗證過的。


    而蕭文明自從穿越以來,又一直是以臨海屯為據點,寧可忽視江南道那麽多富庶的城市不去占領,而依舊深耕農村,就是想要重新實踐農村包圍城市的成功戰略。


    而白炎教似乎做的恰恰相反。


    無論是在傳教,還是在造反的過程當中,他們無不是以城市為中心的,一時之間或許聲勢可以很大,但是恐怕很快就會因為失去占大齊朝最龐大力量和群眾基礎的支持,而不可避免地走向失敗。


    最直接的一點就是,按照大齊朝現有的基礎建設水平和科技水平,就算占據了再多的城市,那也無非就是在大海中占領了一個又一個的小島而已,互相之間根本就沒有可供聯係和交通的船舶——想要讓大海變換顏色,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這一層道理,蕭文明是在開了外掛、開了天眼的前提下,才越來越深刻地領會到的。


    而董婉青一個女子,雖然領悟得沒有那麽深刻,卻也能看到這樣一層,屬實是很不容易了。


    這一刻,蕭文明似乎覺得眼前的這位董大小姐,或許要比已經挑起反旗的白炎教更加難以對付……


    “既然董大小姐覺得白炎教不可能成功,泉州城現在又沒有陷落,那你冒了那麽大的風險,一路跑到我臨海屯來做什麽?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蕭文明這幾句話是他內心因為害怕被董婉青算計所產生的應激反應,可聽起來卻有些不懷好意的意思。


    董婉青聽到這話當然不會高興。


    她原本就是個性格剛強的女子,千裏迢迢趕來算是來投奔蕭文明,這位蕭千戶不接受也就罷了,居然還對她冷嘲熱諷。


    這讓董婉青禁不住鼻子一酸,眼中淚珠已然在不停地打轉:“好!你不肯留我,那我走!我走還不行嗎?”


    董婉青原本就是個極其美麗的女子,他這麽一哭更帶著幾分梨花帶雨的可憐相。就這種神態和樣貌,蕭文明哪能招架得住?


    他趕忙說道:“好了、好了,是我錯了,是我錯了。董大小姐想要留,那就留下來吧!”


    董婉青這才喜笑顏開:“好吧!這話可是你說的。是你要請我留在這裏的,可不是我要強留的,這話可要說說清楚。”


    董婉青畢竟是個女人,就喜歡在這種細枝末節的事情上掰扯。


    是誰要留、誰不留的,這種事情根本就無所謂,蕭文明想也不想地就應承下來:“行吧,就是我要留你的,不過我也有句話要說清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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