濤濤長這麽大以來,還從來沒有受過這麽嚴重的傷。


    他恐懼的眼神,看著周圍的工友,說:“師傅們,你們快看看,我的眼睛沒事吧?”


    話畢,濤濤心想,當初父親和王超英叔叔,告訴自己鑽井隊的危險,同時,自己也做好了心裏準備,可是,自己沒有想到,這種危險,竟然是如此的恐怖?


    濤濤很擔心自己的眼睛。


    他怕自己的眼睛被紮瞎了,那可怎麽辦啊?


    如果左眼被紮瞎的話,自己還年輕,以後的生活怎麽辦?


    自己還沒有女朋友,以後的媳婦怎麽娶?


    這時,丁北東從鑽台上衝了下來。


    他也是工作了七年的老工人。


    他仔細查看著濤濤左眼眼角的鋼絲,說:“好像紮進了眼睛裏麵,又好像沒有紮進眼睛裏麵。”


    徐亮亮在旁邊,他說:“先把濤濤眼角的鋼絲,給拔出來再說啊。”


    大個子製止了徐亮亮,他說:“一旦異物紮進傷口裏麵,千萬不要隨便拔,那樣隻會增加流血和感染的風險。


    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立刻把濤濤送到隊上的醫務室。”


    當濤濤被送到駐地的醫務室,他幸運的是,白大夫剛從其他隊巡診過來。


    由於鑽井隊的大夫很少,所以一個大夫,一般都會管好幾個隊。


    白大夫再查看了濤濤的傷勢後,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他說:”小夥子,你真是幸運啊,那個鋼絲距離你的眼角不到半毫米,要是再偏一點點,可就直接把你的眼睛給廢了。“


    當濤濤聽到自己鋼絲並沒有紮中自己的眼睛時,他激動的哭了出來。


    他說:“當初我媽不讓我來鑽井隊,我偏跑到了鑽井隊,要是我的眼睛被紮瞎了,那我父母可就要氣死了。”


    而周圍的同事,在知道濤濤沒事後,也都放下了心。


    白大夫找來了醫用鉗子,酒精,消毒棉,碘酒等等,將濤濤左眼眼角的鋼絲,給拔了出來,並且給濤濤包紮好。


    他告訴濤濤,傷勢不嚴重,但是得打破傷風針,不然擔心感染。


    當王隊知道濤濤受傷後,他更是火冒三丈。


    他絲毫沒有同情濤濤,而是責罵濤濤,為什麽不戴護目鏡。


    濤濤知道自己錯了,而這次事故的主要原因,還是因為自己沒有佩戴護目鏡。


    如果當時自己聽了老張的話,在氣動小絞車的鋼絲拉緊鑽杆時,佩戴護目鏡的話,飛出來的鋼絲,即使紮中自己的眼睛,那也沒事。


    而不會像現在一樣,差點廢了自己的眼睛。


    事後,濤濤也感覺倒黴。


    一個班裏,五六個人在抬鑽杆,唯獨飛出來的鋼絲紮中自己。


    怎麽就這麽巧合呢?


    看來,以後在工作中啊,真是半點僥幸心理,都不能有啊。


    濤濤的眼睛,第二天就腫了,而且嚴重影響到視力。


    因為濤濤幹不成活了,隊長便讓濤濤迴家去休息,等半個月之後再上來工作。


    濤濤原本以為,隊長在看到自己受傷後,會給自己一點醫療費,讓自己迴家去治療。


    可是,讓濤濤沒有想到的是,隊長按照安全規定,不僅沒有給濤濤任何醫療費,而且還罰了濤濤二百塊錢,理由是濤濤違章作業。


    濤濤鬱悶至極,他拿著單位發的購物卡,和自己的工資折子,繞道榆林市迴家了。


    由於鑽井隊發錢的時候,都是在下半年,所以已經工作了半年的濤濤,一共才掙了一萬塊錢。


    濤濤從榆林市迴來的時候,坐的大巴足足跑了八個小時才抵達省城。


    濤濤在城東客運站下了車。


    他感覺到省城的天氣,炎熱無比。


    不過,即使省城很熱,他也喜歡,畢竟這裏是自己的家。


    濤濤從城東客運站出來,坐了一個摩的,穿插在城市的車水馬龍中間。


    濤濤突然感覺城市裏麵真好,如果想買什麽,隨手就能買到什麽。


    不像自己工作的蘇裏格沙漠,什麽都沒有,就是最簡單的想買個衛生紙,也得花二百塊錢叫個出租車,先出了蘇裏格沙漠,然後才能在附近的小鎮上買到。


    濤濤走進小巷子。


    天雖然已經晚上了,但是夜市的生意任然紅火。


    小巷子裏麵,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擼串的擼串,打牌的打牌,好不熱鬧。


    濤濤再想想這個時候的蘇裏格沙漠,早都漆黑一片了。


    濤濤看著周圍,夜晚裏,男人們穿著幹淨的短袖,女人們穿著漂亮的裙子……


    他不由的又想起了蘇裏格沙漠裏,即使中午豔陽高照,可一旦到了晚上,仍舊得把棉襖穿上,不然真能凍死在鑽台上。


    濤濤看著不遠處四個明亮的大字:明亮花園。


    他感慨無比,心說,原來家是這麽美好啊。


    自己曾經很討厭住在家裏,嫌棄母親做的飯不好吃,嫌棄母親愛嘮叨,嫌棄父親把洗衣服的水,洗澡水,洗拖把的水,全部積攢下來衝馬桶,嫌棄……。


    可是現在,濤濤感覺能呆在家裏,那該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情啊。


    而更讓濤濤感慨的是,如果能像同學寶奎一樣,在機關大樓裏麵上班……


    如果能像王小朝一樣,在辦公裏麵搞資料……


    如果能像樊偉一樣,隻有春檢的時候,才出去上山下河、……


    如果能像樊榮一樣,呆在山頭看單井,一天什麽事兒也沒有……


    如果能像於紅利一樣,在作業區政工上工作……


    那該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情。


    這時,也隻有這時,濤濤才從心底裏麵,清晰明了的認識到了,父親和王超英叔叔所說的那句話:采油,采氣,水電廠,井下,鑽井這個五個單位裏麵,水電廠最好,鑽井最差。


    濤濤感慨,當時的自己,竟然傻的冒泡,認為天底下的工作都一樣,即使好,能好到哪裏去?


    即使壞,能壞到哪裏去?


    可是現在,濤濤知道了,徹底知道了。


    好的工作輕鬆,安全,舒適,而且掙的工資還高。


    壞的工作辛苦,勞累,危險,而且掙的工資還少。


    濤濤真後悔當初,沒有跟著樊偉去報水電廠,不然現在的自己,既不會受傷,也能按時迴家。


    水電廠規定,凡是員工上夠一個月,就能夠帶薪休假十五天。


    而濤濤所在的鑽井隊,從開工到結束,理論上是不允許鑽工迴家的。


    要想迴家,也隻有到了十一月份冬休的時候,才能迴家。


    相比水電廠的一個月,就能從山上迴一趟家,濤濤所在的鑽井隊,竟然一年,才能迴一趟家。


    濤濤感慨萬千,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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